1、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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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有意识起，我就被一人带在身边。
那人身形高大，面容俊俏，脸上却鲜少露出笑容。
但他每次看向我的眼神却十分温柔，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却觉得安心，又有点难过。
见我一动不动的，他伸手戳了戳我。
“是饿了吗？”他咬破手指，就要逼出血来。
我侧身躲过他指尖滴下的血珠，他似没想到，怔愣地看了我半响。
“师兄……”
我经不住那滴血的诱惑，不由自主地冲上去一口吞下。
好饿，还要。
他什么也没说，自觉将手指递到我嘴边。我囫囵吞枣地吸着，听到他说：“贪吃鬼。”
吃饱喝足，我被他放在怀中歇息。
他怀中好暖，还有一股淡淡的莲香，真好闻。
温热结实的胸膛震了震，他不知在对谁说：“今日怎么贴得这般紧？”
不贴紧点就闻不到味了。
我迷迷糊糊地想，很快便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我醒来，他身边风雪交加，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他用手将我抵回怀中，“不要乱跑，你若是在这里失了，我可不找你。”
我有些恼，在他怀里上蹿下跳。
他闷笑几声，倒也不恼，摁住我道：“你近日倒是活泼了些。”
也只是一时嚣张罢了。
我很快便倦了，缩在他怀中装死。
这是要到哪去？
我知他步履匆忙，常年行走在外，但即便深入险境，也不忘将我装在琉璃瓶中，寸步不离。
可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路上的风雪这般大，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得如此艰难。
顾殇走了许久，身体早已冻僵。
他听闻这极寒之地有固魂冰魄，他便来了。
自百年前师兄为救苍生殉道，独留一抹残魂在这世间后，这些年他多如此。
四处寻养魂灵宝，翻遍群山只为寻得其他残魂。
只是这地方的掌事仙灵不喜魔族身上的污秽之气，他便泄去一身魔气，如平常凡人一般行走在这冰天雪地之间。
他冻得快没了知觉，凭着本能走着，直至胸口升起暖意，冷风拂过梧桐花香，熟悉的气息将他与寒气隔开，那抹浅淡的魂气如他梦中那般，手执青伞，坚定地站在他身边浅笑着：“只要我在，凤凰火便不会熄灭。这凛冬，师兄陪你一起走罢。”
“师兄……”
那魂气触手即散，没给他温存的机会。
……没关系，没关系，师兄已经记起他了。
没了风雪的阻碍，这一路顾殇走得轻松多了。
他没有惊扰身上的残魂，直奔掌事仙灵居处。
这地方人迹罕至，冰屋天工雕琢，晶莹剔透。
冰雪仙灵姿态散漫地坐在高堂之上，眼中无波无澜：“你是魔。”
仙灵没有问他，而是确定，顾殇知道不能撒谎，坦然承认：“是。”
仙灵飘至他身侧，将眼前这个仙不仙魔不魔的怪人打量个遍，然后手指一勾，从他怀中勾出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这是什么？”
顾殇身上的魔气再也掩饰不住，沉着脸道：“还给我！”
仙灵看着他眉间那朵盛开的白莲，问：“你以魔身修炼仙法，得了一丝佛性，就是为了养他？”那团残魂趴在仙灵手中酣睡，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是凤凰残魂，早该陨去，你强留他在身边，未必能撮成这段本该断掉的因果。”
顾殇油盐不进，“仙灵受天地灵气滋养，最怕沾上罪孽。他功德无量，你若伤他，就算是死个千次万次都不够。”
仙灵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来我这讨要冰魄，还敢威胁？”
说着，像是嫌弃般将残魂抛给他：“外界传闻玉莲魔君心狠手辣，狡诈聪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顾殇小心翼翼地将残魂团子捧在手中，确认没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这仙灵恐怕不会给他冰魄了。
顾殇望着仙灵的背影，手按在了剑上。
“我给你冰魄，就当是为自己积德。”
顾殇暗自收回手，接过冰魄，乖乖巧巧作揖：“多谢。”
仙灵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白了他一眼，挥一挥衣袖道：“滚吧。”
好香！
是给他准备的吗？
还在睡梦中的我醒了过来，忽地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饥饿感如潮水涌来，急需东西安抚。
我一口吞下，有些意犹未尽。
肚子暖暖的，我?餍足地飘到那人头上，懒懒地打个嗝。
顾殇刚想问这冰魄如何使用，见状面色大变。
顾殇急忙问仙灵：“他这样吞下去，可会出事？”
“这……”那残魂看上去并无大碍，仙灵刚想浑水摸鱼，就见睡在顾殇头上的残魂痛苦地四处乱撞起来，颜色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顾殇想要抓住残魂，又怕弄伤了他，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只得焦急地喊着：“师兄，师兄！”
“你可有解救之法？”
“我无能为力。冰魄需辅其他药材一起炼化，才能去除其中烈性。他既已吞下，就要看他自身造化了。”
顾殇心中生气，却也知道是自己看顾不周才让残魂遭此一劫。
他在心里痛骂了自己几句，终于抓住了残魂。
疼疼疼！
肚子好疼！
我用脑袋撞他，发誓再也不乱吃东西了。
顾殇额头跟着着急得滴汗，拦着他自残般的举动，“你再用力些，小心把自己撞散了。”
“借你宝地灵气一用。”说着，顾殇盘腿坐下，手中幻化出一朵泛着圣光的白莲，施手将残魂放入其中，待花瓣闭合，借白莲之力将魔气幻化作仙气，一点点汲取残魂消化不了的力量。
不一会儿，躁动的残魂便安静了下来。
见此仙灵不由松了口气，还好稳住了，不然她这地方还真容不下这尊大佛。
顾殇起身又是一礼，一副君子做派：“多谢。”
·
昏暗的纱帐下，只余一盏微弱烛光，人影随光摇曳，我从里面探出头来，便看到他孤坐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他是不是生气了？
我心中生出愧疚，又开始难过起来。
我总觉得他应该是个肆意少年郎，不该是现在这般浅看如明月，近看却透着股死人的阴郁。
“师兄……”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唤我了。
难道他生前，不不不，难道我生前，是他师兄？
长幼尊卑，他再怎么也不能生我的气。
我这般想着，朝里面挪了挪。
见他犹豫着上床躺下，我心中阴霾散去，欣喜于我们之间如此默契。
“还疼吗？”他侧躺着，容颜在烛光下越发俊美妖异。
“啪叽”一声，我糊在他眉心间——那朵皎白的莲花上。
“看来是不疼了。”他伸手戳了戳我，想让我到他怀中去。
我今日就赖在这了，不想动了。
顾殇轻笑一声，额间冰冰凉凉的，像一个一触即分的吻，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他以后看严些就是了，再不能让师兄出事了。
睡梦中，顾殇呢喃着：“师兄……”
……
“那小乞丐又被人打了。”
“他没爹没娘，还偷人东西，活该！”
几个穿着干净的小孩聚在一起嬉闹着，不时丢过来几块石头砸在顾殇身上，围在他身边嬉笑地唱着：“小乞丐，死了娘，被爹卖，偷了东西还耍赖……”
耳边喧闹一点点褪去，那人携光而来，朝他伸出手，“跟我走吧。”
……
“你叫什么？”
锦衣少年面带煞气，不爽地踢了踢顾殇，道：“说话。”
顾殇紧抱柱子，撇开头不看他，呐呐不言。
“你已来谷中数日，为何还不肯说话，难道你是个哑巴？”少年说着就去拽顾殇，岂料被咬得吱哇乱叫起来。
“敛七，你吓到他了。”
“我吓到他？我吓到他！明明是他咬我！他是耗子做的吗？声音大点就能吓到，我要是真恐吓他，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顾殇抓住来人的衣袍，躲在他身后，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好了好了，敛七，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难免不安，你就先让让他。”那人抚着顾殇的脑袋，眸中含笑，续而无奈地哄道：“明日我教你七星决。”
听此，锦衣少年犹豫片刻，朝顾殇狠狠瞪眼道：“他就是属耗子的！”便怒气冲冲离开了。
“别哭。”那人蹲下身，帮顾殇擦着泪。
“明明是你咬了人家，为什么还哭得这般凶？”不知是不是顾殇的错觉，他觉得对方在憋着笑，“再哭，我就把你丢叶老的药铺去，他那些药材近来缺水焉巴得很，有你这个淌水的，他定然欢喜。”
顾殇止住眼泪，闷声道：“你又逗我。”
那人笑着刮我鼻子道：“以后可不准随便乱咬人了。”
“顾殇。”见他愣住，顾殇又重复了一遍：“我叫顾殇。”
念君一顾，未央成殇。*这是他娘亲给他取的名字。
他娘亲本是顾府的一个通房丫鬟，长得有几分姿色，顾家老爷很喜欢她，一夜之后，却碍于当家主母反对，他娘亲成了后厨的烧火丫鬟。
只是这样还好，坏就坏在，他娘亲怀了。
顾殇不知道他娘亲是怎么挨过那些人的欺负，然后偷偷摸摸把他生下来的，只记得幼时府中那些人总喜欢刁难他，而他娘亲就在一旁看着，眼神呆木。
她应当也是不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给他取字为“殇”。
“清甘泽。”说着，那人在顾殇手中写下几个字：清，甘，泽。
轻甘相润泽，清苦自磨磋。*
他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既入玉凤谷，以后就随敛七一样叫我‘师兄’吧。”
“师兄。”
……
“为何不肯去学堂？”见顾殇不答，师兄拍拍他脑袋，问：“可是受欺负了。”
顾殇紧抓着他衣袖，就是不说话，眼眶湿润起来。
“罢了罢了，不去就是了。”
“但总是要学些本事，若我不在，你也有一技傍身。”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道：“以后你就跟着师兄学吧，师兄教你。”
师兄用手指推了推他脑袋，故作严苛，“学不会，就等着挨打吧。”
顾殇小鸡嘬米似地点头，高兴地拦腰抱住他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苏醒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