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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1

      我18岁的时候,跟先生订了婚。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第二天还要考试。家里人急匆匆的就让我飞回来,生怕对方跑掉的样子。
      整个过程特别潦草,我穿个牛仔短裙,下了飞机就被我哥哥塞进了教堂,戴个头纱和我先生订婚,订完婚又飞回大学接着备考。

      我带着戒指答完考题,我的法国教授吹声口哨,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支玫瑰:“欧阳小姐,祝贺你找到了幸福。”
      他特意用中文来祝福,虽然语调奇怪,却透着真诚。
      我尴尬想说在中国18岁还不能结婚呢,却也觉得解释无用,摸着戒指接过玫瑰,得体感谢他。

      等我考完试回公寓,距离我前天接到电话还不到48小时。
      我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终于感受到了迟来的愣神。
      我端详着那颗戒指,蓝钻,雕刻得璀璨好看,可我盯着它,却也实在觉得迷惑。和我举行订婚仪式的男人也穿着蓝色的西装,皮肤白得耀眼,匆匆几面。

      我在读书上比较聪明,18岁的时候已经大三了,我室友21岁,是个拉美洲混血美人,有点皇室血统,还会占卜。她的对象也是个女生,准备毕业就去某个小岛举办婚礼。

      “哦女孩,你比我先得到了婚姻的祝福。”
      她过来贴我的脸。
      “哦不,只是订婚。”我解释,“中国18岁还不是法定结婚年龄呢。”
      我想到那个递给我戒指的蓝衣男生,耸肩:“我只见过他一面呢。”

      我的室友很安静地看了我很久:“欧阳,只要是你家庭安排的,你都会嫁,不是吗?”
      我点点头,没有任何迟疑。
      我的家庭对我很好,我无法概括的好,如果有一天他们需要我联姻,那么我也会毫不迟疑地嫁过去。
      我相信我家族的选择。

      我的室友再度认真盯着我的眼睛:“可是欧阳,婚姻和爱情,是奇怪的命题。”
      我当然知道,可我对自己有自信。
      我说:“我会扮演好一个合格的联姻对象。”
      室友耸耸肩,顺带给我占个卜,说我一定一生平安。
      我怀疑她是嘲讽我过于随遇而安,但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好了,欧阳,我不和你争辩了,快告诉我,你丈夫是什么样的人,至少,你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吧?”
      室友倒起可乐,环保纸杯装着。

      我靠在沙发上,回忆着我的哥哥给我的消息,皱着眉头告诉她:

      “那个男人是个斩妖师,高薪职业。”

      我不确定我有没有用英语把“斩妖师”三个字翻译好。
      但是我的室友瞪大了眼睛,而后小公寓里爆发出她的笑声,惊天动地的。

      “欧阳,你一定被骗了。”

      2

      我19岁的时候大学毕业。

      我那位神秘的,只跟我用手机联系的先生,终于飞到我的学校,送给我花束和毕业祝福。
      我接过花束,是我喜欢的向日葵。
      上面贺卡是隽秀的中文。

      “飞机票很贵吗?”我皱皱鼻子,还是对他有一丝不满。
      像我们这样的门第,实在不应当心疼一张飞机票。可他就是没来看过我。

      我们发语音,打视频,邮寄礼物,尽职尽责,做着异地恋人该行的章程。可他从来没有提过来我学校。
      我透过图灵与库帕的伟大杰作了解他,透过这个发着光的屏幕去侧写他。

      他的声音好听。
      他的长相在延迟的网络中也没有死角。
      他的涵养和知识量远远在我之上。
      他送给我的礼物总是有我喜欢的细节。

      他,挺让人喜欢的。

      室友总是写着社会婚恋观的论文,我有次拿着手机,趴在床头若有所思:“如果,单纯的电子交流,是不是也会产生爱情?”
      室友擦着粉底,对着镜子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这位小姐,您是一个要联姻的人,请不要咨询网恋。”

      为什么他不买张飞机票来看我呢?我想不通。
      这句诘问居然成了我们在学校见面时的第一句话。

      我问这个除订婚外,第一次在现实中近距离看的男人。他穿着蓝色的衬衫,比我高不少,面孔年轻白皙。

      说来好笑。
      我用一种责怪的,小女孩的语气,可事实上,我不敢看他。
      我怕他会看到我粉底也挡不住的脸红。

      “什么?”他似乎没有听清,礼貌低头。
      我一下子就慌张起来,抱着花背过了身:“走啦,去看典礼。”
      他在原地迟疑了一两秒,似乎还是在想我刚刚的话。
      “很抱歉。”他跟上来,“工作太忙了。”

      工作?斩妖师?
      我哥哥的拙劣借口,只是想骗我和这个男人和睦过一生罢了。
      他只要有了这个借口身份,就可以不回我信息,不来看我,神神秘秘。

      我突然就有点生气了,我想起他有时会突然断掉的视频,以及等了好大一会才回复的信息——虽然他每次都会第一时间道歉和解释,然后立刻回复。

      “哦,所以你每次断掉视频,都是突然出任务要去斩妖?”
      “是的。”他居然点了头,还补充一句,“任务确实不可以留下任何视频证据。”
      我哭笑不得。

      典礼在中央广场,鸽子还在飞着。
      我的室友和先生打了个照面。
      非常奇怪,在那一瞬间,氛围似乎短暂凝固。我感受到了一丝暗流涌动。
      “帅气的东方男人。”我室友盯了他一瞬,又立马转过头对我赞赏。
      我先生皱皱眉,却没说一句话。

      “来来,”我室友伸出手,“再让我最后为你占卜一卦。”
      她看了眼我先生,又看看我,笑起来。
      “欧阳,你会有很平安的一生。”

      3

      我20岁的时候在读研。
      我哥打理家里产业,二老身体也好得不得了,我也没到嫁人的合法年岁。
      那就继续读书,做我想做的事情。

      “礼貌打断一下。”我先生喝着可乐,看着我在茶几上填学校表格,“你就算嫁给我后,也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我的笔尖顿了下,刚刚读研意向我写的就是“尚无负担,悦从自己”。
      我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这让我惶恐。

      我想起无数个家庭行着这样的模板。
      嫁的丈夫如同一个陌生人,固然自由,却也毫无归属感。
      他也如此吗?
      难道是指我嫁过去后,他根本不在意我?他懒得搭理我?他想撂下烂摊子给我?他想花天酒地不顾家?还是他在试探?
      我又问自己,可是欧阳,你自己说可以接受联姻的任何结果,这本该也是一种可能性啊。

      我闷闷不说话,拿着表格回房。
      先生还拿着可乐,左边一听刚刚撬开盖子,准备递给我。
      我反身关了门,先生盯着我的身影愣愣的。
      可乐悬在空中,无辜得很。

      我虽然关上了门,却也趴在门边,贴着耳朵。
      可能我始终对我这个联姻对象有着期待,我希望他能是与众不同的人。不要是我见过的那些叔叔辈伯伯辈,丢下妻儿不管,还美其名曰自由。
      他似乎起身,在原地踟蹰。

      咔嚓,别墅大门开锁声。
      我听见哥哥进门回家了,跟先生熟得很。
      “没关系,可乐放着吧。”我哥招呼,“没事,我妹就爱喝没汽的可乐。”
      我狠狠踹墙,气死我了!

      先生还是来敲着门。
      我哥的声音倒是先传来:“欧阳悦,你未婚夫可是请了假来陪你,你知不知道他们斩妖师的假有多难请啊?”
      斩妖师斩妖师,去他的斩妖师!
      以工作忙为借口,不管不顾,还美名给你自由,这样的套路在家庭中还少吗?

      先生的声音倒是依旧温柔:
      “悦,我大概知道你刚刚为什么生气。
      “我并不是空许你的自由之名,而后行不负责之事。我是说,我永远给你支持。”
      很奇怪,我的暴躁在那一刻平息。我可能真的有点恋爱脑。

      我开了门:“可乐给我,我就爱喝没汽的可乐。”

      我和先生去吃火锅。
      凌晨三点,只有火锅店开着。
      这是很奇妙的时间,但也没办法。
      他凌晨五点有飞机,出差很多天,而我后天就要出国读研究生。
      我们之间谁也不能调时间。

      我在床上躺倒两点,辗转反侧,还是打电话让他出来吃饭。
      他居然也醒着,电话响一声就接了。
      “吃饭去?”
      “走。”

      我的消费水平可以点更好的东西,但是我不。
      烛光有什么意思,照不明我的心思。
      牛排有什么意思,刀叉晃得我心烦。
      我就要在凌晨三点,就要在一顿热气腾腾火锅旁,透过水雾去看这个男人。

      说起来也奇怪。
      我一直觉得我算是很好养活的了,带着我的国外室友,高级餐厅也出得,街巷地摊也钻过。
      我比我那个哥哥要好多了,我哥面对街头两块钱一个的冰激凌,会露出“天哪,这里面的奶油真的是可食用的吗”的表情。

      而我的这位未婚夫,赵家最小的公子,居然比我还不挑食。
      给他高级食材,他懂得品鉴。
      带他去普通餐厅,他自在而礼貌。
      扔他一袋速食,他撕开包装,也能做得不错。

      “你开罐头的动作好熟练。”我惊讶过。
      “在荒山野岭,速热食品是常有的事情。”他习以为常。

      荒山野岭?他为什么要去荒山野岭呢?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小说家,科学家,设计师,宇航员,商人。
      无数种职业,可他是斩妖师。

      火锅咕嘟咕嘟响着。
      他把口感正佳的毛肚夹给我。

      “这次有钱买飞机票了吗?”

      我以半开玩笑的语气,我想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没有说话,而后答:“不确定。”
      听起来像是拒绝的样子。

      “我读研的学校是我哥选的,有最好的学术实验室。”我自己转移开了话题,“听说后面有世界上最好看的森林。”
      我想起来旧事:“你记得我跟你订婚的那一天吗?”
      他立马点点头。

      我说:“就在订婚前一天,我本科的学校旁边的森林,还发生了很大的火灾呢,那黑烟冲天,简直要飘到我们宿舍的窗前,吓死了。
      “我打电话跟哥哥诉说,跟他说不用担心。过了一会,他又打电话回来,第一句就是让我回来订婚。
      “我还以为,是我被那烟熏晕了呢。”

      我想起我还在读本科时,躺在学校的草坪上。
      有阳光照射下来,还有突然出现的室友的脸。

      “想什么呢,想你的未婚夫?”
      我嚼着口香糖。
      室友:“噫,都是胶基。”
      “所以他也可能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然后编出一个传说中的职业。”
      “哦,对自然力量心存敬畏吧。”

      “斩妖师,真威风。”我拉美洲的室友耸肩,“他知道你这边的外号是迷人的小妖孽吗?”
      显而易见,我的室友对我即将到来的婚姻以及婚姻的男主角,都很不看好。

      而我嚼着口香糖,眯眼看着阳光:“嘘,我会把一切变好的。”

      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联姻对象而已。
      我始终告诉自己这句话。

      旁边的墙上有顾客照片,各种各样的合照,生日聚餐,还有,求婚。
      我的油条反复蘸着碗里酱料,都快软到化掉。

      “你能一辈子不对我说谎吗?”没头没脑的一句,却是我突然想要的保证。

      他迟疑一瞬。
      而后抬眼望我:“能要一句的额度吗?”

      我突然就觉得很好笑。

      我哥哥从小到大几乎没跟我说过谎话,除了那句,你未婚夫是个斩妖师。
      现在我的未婚夫想要一句谎话额度。

      “行吧。”

      4

      我出国读研的最后一年出了事。
      实验室爆炸。

      没有人知道那是怎么爆炸的,所有的危险仪器都关了,但就是爆炸了。
      我和学长就在爆炸源中心,我眼睛看到的最后一瞬,是冲天的火光。

      “欧阳,你会一生平安的。”
      我最后一瞬想起室友的话。
      可真特么的不准。

      我醒来的时候,先生和哥哥都在病床边。
      先生的脸有灼伤的痕迹,手攥着冰袋敷着。

      哥哥在跟当地负责人的沟通,骂人的英文相当不错。

      我迟疑一瞬间,突然用手指着先生:“你,对,就你,为什么来了?”
      哥哥来我理解,他对我一直很关心。我这位先生,成天飞来飞去,就是不飞我这,他来了才是稀客。

      “有个任务是这里,可我来迟了一步。”
      他这样回答。

      “什么任务?斩妖?”我心中有火气,却尽量平静。
      “欧阳悦,你未婚夫很忙。”我哥哥再度打断,居然是对我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妹妹训诫,“他每天都有任务。”
      先生低着头,很抱歉的样子。

      我欧阳悦二十一岁读完研究生,不可谓不聪明,但我可能终究有些恋爱脑。

      我看着他在纱窗下,敷着冰袋,我心中想的是,这么年轻漂亮的脸,可千万不要留下疤痕。

      ——等等,等等,他为什么会灼伤?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
      “昨天七点。”

      那正好是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来得真巧。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打了。”先生叹口气,“你手机在宿舍。”

      我才想起,当时我换衣服去实验室,手机确实丢在了宿舍。

      此刻的手机摆在床头,应当是我哥委托宿管去拿的。按开,几十条未接收讯息。

      “我学长呢?”
      静了一瞬。
      “爆炸不幸去世。”
      哥哥回我,很平静。
      先生盯着我,又看向了窗外。

      而后我们没有再提爆炸,哪怕我心中有千万分的不解。

      “嘿欧阳,”我本科时的拉美洲室友给我打着跨国电话,“你学长莫不是只妖怪,你未婚夫是去抓他的?”
      我能想象她在电话那头,做着美甲,歪着脖子嘲笑我的样子。
      “你可住嘴吧。”我气呼呼的,“不要再跟我提斩妖师。情敌,罪犯,随便哪个词吧,可别用妖来代替。”

      我室友是个皇族血脉,有些门道的。
      当地部门都说那天的监控文件坏掉了,我哥哥和先生也对监控只字不提。
      但我的好室友还是给我弄来了文件。

      有事故调查文件,在爆炸原因上,有大大的问号。非化学品爆炸,非仪器故障,非人为纵火。
      像是凭空出现的火光。

      我看了那天的监控视频。
      六点半,学长进了实验室,神情恍惚,步伐虚浮。
      六点五十五,我的手机丢在了宿舍,穿着白大褂进了实验室。
      约摸七点。
      我的先生突然在监控区域出现,一路奔跑,神情焦急,很直接就进了实验室,而后爆炸发生。
      之后便全是雪花点。

      “你学长是最近才有异常的。”室友涂着指甲油打着视频,“学校说他的精神出了问题,但是也可能是被妖怪占领了嘛。”
      “他可能是压力太大,你知道,他可能毕不了业。”学长做不出成果,所以消沉很久,而后请我帮他忙。
      “你知道吗?”室友吹吹指甲,“在我的占卜里,学长几天前,就是死人了。”

      我沉默半晌。
      觉得封建迷信很害人。不管哪个地域。

      我心中其实还是不解,为什么先生会刚好来学校,为什么他知道七点前往实验楼。
      可我没有问过。

      我只是从那天开始,对神话民俗感了兴趣。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提前看民俗学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5

      我22岁的时候,进入间隔年。
      读完研,不想再读博了,我哥让我去旅游,玩一年再回来工作。

      我起了任性之心,我说我非要未婚夫陪我。
      先生不做声。
      我哥很为难。

      我就抱臂靠在沙发,我说:“行,没关系,我知道你忙,那我不要你跟我,我来跟你飞,跟你的路线。”
      我知道我自己的心思。我就是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以及,我确实想跟他多待待。

      哥哥坐在沙发上,有些无措。
      他其实是个很果断的人,你如果在商业合作上遇到我哥哥,你就会知道他是个多么坚定而杀伐果断的人。可是他对先生,从来不敢乱拿主意。

      “好。”先生开口,依旧温和。

      那一年可真是艰辛啊。
      我想来都气,气我自己的任性。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我那一年都在跋山涉水。

      先生总是接到奇怪的电话,说是上司打来的,接了电话就要立刻出发,有时候还是荒山野岭,没有出行工具,还要徒手攀爬。
      可我还是没太懂他的工作,因为往往我跟上去,他就已经收拾东西,表示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去了很多荒村,很多沼泽。
      我觉得自己可以考一个野外生存资格证了,如果有那东西的话。
      “累吗?”先生有时候问我。但他从来不等我。

      这令我疑惑不解,哪怕是逛个街,逛个商场,他都绅士礼貌,会等我,会关心我的高跟鞋是否舒适,会帮我提袋子。
      可是荒村野岭的,他说不等我就不等我,走得飞快。甚至有时候直接把我安排在破旧乡村招待所住下,我吃个晚饭,他自己解决完任务回来,再跟我喝着店家自己钓鱼炖的小鱼汤。

      我还是始终没明白他的任务是什么。

      “嘿欧阳,我亲爱的室友,你弄清你神秘的未婚夫是做什么的吗?”我的室友在西班牙喝着醇奶咖啡,带着黑皮美人的慵懒。
      我刚爬到半山腰,戴着防晒帽气喘吁吁,望着四周绵延山路,举着信号不太好的手机:“有点清楚了,好像是搞地质的。”

      我不曾抱怨,我欧阳悦是个能吃苦的人。
      但我知道我的任性给我先生带来了麻烦。

      有一次,他的上司深夜打来电话,先生在外面接,可是隔音很不好。

      “你在耽误什么?”那边声音很大,带着怒意。

      先生很小声:“很抱歉。”

      “你知道带着欧阳家的女孩有多危险吗?”如果是面对面,恐怕上司的泡沫星子都要砸到我先生脸上了,“出了事你怎么交代?”

      先生还是在道歉。

      “一年前大学里的案件就是,”那边声音怕是到了气晕的边缘,怒火隔着屏幕都要烧过来,“你非要顾及欧阳家,结果呢,多大的麻烦!”

      那天晚上先生没有回来,直到凌晨,他才推开旅馆的门。

      他在窗帘旁换衣服。

      我半眯着眼睛装睡,有注意到他的衣服沾了血迹,我的心中起了担忧,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先生搂着我的腰,转瞬睡着,疲惫极了。

      6

      我23岁的时候,和先生结婚。
      空运来的百合花布满庭院,连桌子上的水晶果盘,都是我盯着做出来的。

      “你挺喜欢他的。”我妈很欣慰。
      “哦不不,”我解释,“我只是想要联姻更气派点。”
      我又照着镜子:“嘿妈妈,我的婚纱够飘逸吧,我让设计师改了十六遍呢。”
      我看着镜子,我妈看着我,她抹了眼泪:“你一生平安,我就高兴。”

      结婚的时候,先生的师姐来了。
      师姐戴着铜钱手链,随时可以拆下来抛正反。
      师姐漂亮而亲切,就是感觉和我室友一样,挺爱玩占卜。

      “我就说过,他出门就能见到心上人。”师姐笑吟吟看着我和先生。
      先生摸着鼻子笑,但我没听明白。

      师姐和我室友坐在了一桌,她们在占卜祝福语。
      “岁岁平安。”师姐挑眉。
      “一生平安。”室友还是那句。
      她俩干了一杯,相见恨晚的样子。

      真有意思,对新人不祝幸福祝平安。

      师姐穿着长裙,剪裁简单,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师姐是做什么的?”
      我先生的酒杯端在新郎胸花前,笑笑:“师姐,当然是和我一样,斩妖师啊。”
      我才不信。

      我哥穿着西服,走过新人该走的路,把我送过去,送到司仪面前,送到我先生身边。
      他对我先生说:“谢谢你。”
      我没忍住,在婚纱下踩了我哥一脚。
      愿意进行家族联姻的人是我,应该说谢谢我。

      斩妖师斩妖师,你拿一份别人都没见过的工作来糊弄你妹妹,现在联姻成功,该谢你妹妹我宽容大度不计较。

      婚礼时有点小意外。
      在宣布誓词时,东边的枫林突然起了火。

      “不要慌张。”哥哥说,其实他自己难得有些慌,“我们有降雨的飞机。”
      我看到师姐摇摇铜钱手链,气定神闲离席去了枫叶林。

      先生的性格真是淡定,他缓缓帮我戴上钻戒,仿佛此刻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他,只有眼前这枚璀璨钻戒,有一个世界的重量。
      等钻戒终于安稳戴在我手上,东边的火也灭了。

      “红红火火!”我拉美洲的室友拍着手,说着刚学的吉利话。

      那场婚礼总被圈里夸赞,可能那天的酒水足够好。
      我室友在婚礼上喝得死醉,扳着手指头坐在餐桌上数:“我可是个超级混血儿,我祖上有西班牙血统,印度血统,你们知道,越是混血越能通灵。”
      她打个酒嗝,高高举起酒瓶:“我占卜可准了!”
      师姐怕也是醉了,居然也晃起自己铜钱串的手链,叮叮当当的:“对,我们算的一样,cheers!”

      7

      我过了几年和睦日子。
      联姻而已,我告诉自己,不要有太多奢望。
      可我自己心中明白,可能从18岁匆匆一面开始,我就已经把无数相处细节当成了习惯。

      先生还是很忙,飞来飞去。
      我不再猜测斩妖师的真实性,我就当他是一个地质学专家,一个忙于生意的商人,一个很忙的爱人。
      我手上的钻戒还是璀璨耀眼,我在哪都带着它。

      别人都说,欧阳,若是凭借钻石来看真心,那你先生的感情真是天地可鉴了。
      我便笑,也很得意的样子,我说是啊,你看我家先生,个高人帅品行好,我真是撞大运。
      可是我心里明白,我喜欢先生,遇到他是我撞大运。但反过来,他如何想,我还是不知道。
      就如同19岁毕业那年,疑惑他为什么不坐飞机来看我一样。

      我先生看起来很显瘦,但是脱了居然有肌肉,也是神奇。晚上靠着,触感还挺好的。
      我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身边人,感觉自己像是被藏在宫殿的普绪克,不清楚身边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支起身,戳他脸,戒指泛着月光,在眼里盈盈流淌。

      很奇怪,我一醒他就醒。

      “求你了,悦。”先生困得要死,“咱睡吧。”
      他闭着眼睛,声音带着困意,喑哑好听:“我每天还有好几个任务呢。”
      有些话我想问,又还是吞下。我好像知道答案,有明月照在窗前,照着戒指,和我心上人的脸庞。
      我笑一声。
      他直接揽着我的后脑勺,把我塞进怀里。

      我室友和我打电话:“这位夫人,从初恋到婚后,似乎很满意?”
      她不知道用什么渠道早就查清我先生的家族:“也是,这门第钱帛都不错,最重要是好皮囊,也没什么缺点了。除了不知道他的职业。”

      “门当户对,这说明我欧阳悦实在优秀过人。”
      我室友三句聊不到正经,对她的占卜爱得痴迷:“来来,除了职业,有没有什么要我占卜的?”
      “不占,又不能算过去,我还想算算我读大学时他是不是很穷呢。”
      “嚯。”我室友隔着大洋笑,看破我的心思,“可别到了七老八十,还惦记着19岁的一张飞机票呢。”

      8

      27岁的时候,我生第一个孩子。
      是顺产,生完我还能下床走路。

      我出门的时候,我爸妈在念佛,我哥在走廊上转悠。
      我看到我先生,他就坐在椅子上,脸色比平时更白,眼神迷茫。
      “嘿,看我。”我难得见他无措,心下居然莫名感慨而高兴。
      他便看了过来,看了一瞬,而后哭了,一直哭。

      孩子满月。
      那年来了很多人,比我结婚的时候,还要多。

      “那是斩妖师的大族。”
      我听见有人这样说。

      除了师姐,还有师父。我第一次见他。

      其实我猜是研究生的导师,但众人不叫他老师,叫师父。
      很古老的感觉。

      师父看着我,很慈爱。

      别人都有点怕师父的样子。
      先生跟师父说了很长的话,眼睛红了。师父叹气,拍拍肩膀。
      但他看我和先生的眼神,透着欣慰。

      “过来我看看。”师父招手,笑得慈祥。
      先生挽着我过去。
      “欧阳悦。”师父看着我的手相,“真是坎坷的童年。”

      我有些惊讶,但我猜可能是我哥哥或者我先生说的。

      童年时我家遭遇大火,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一栋别墅都烧光了,我却顺着窗台爬下去,吊在半空树丫上,吊了大半小时,侥幸捡回一条命。

      上学时,有绑架犯蹲点作案,在上学路上把我绑走了。把我藏在废弃酒厂,要赎金。

      家里报警,找到了绑匪据点,绑匪起了撕票心思,酒厂爆炸。我爸和哥哥直接跑进火场,去救我。

      我十七岁又遭遇火灾,肩膀留了一个小疤痕。我参加宴会看着别人穿着吊带裙,对着镜子还难受过一阵子。我哥可能就是从那时着急,匆匆忙忙给我找未婚夫。

      我现在开始猜测,可能是他从联姻的家族中,找了个八字最硬的来娶我。

      啧,封建迷信啊。

      我给师父敬酒,师父笑眯眯喝了。
      其他人也纷纷举杯。

      “我们这届最优秀的斩妖师。”师姐还是那么漂亮,甚至更年轻,她举起酒杯,“真的陷在人世了。”

      9

      孩子两岁,阿姨在带。
      我嫂子不放心,也帮忙看着。

      嫂子是江南水乡人,特别温柔。

      有天她奇怪了“咦”一声,而后问我,给孩子教了些什么话。
      我很奇怪,就过来听。
      孩子眼睛特亮,咿咿呀呀。
      吐出的话语确实奇怪。

      我心里猜,可能是我跟室友打电话用英文,跟阿姨讲话用老家方言,嫂子又是吴侬软语,可能是各种语言让孩子混乱了。

      可有一天,我发现先生能跟孩子对话。

      最初孩子叫着,先生有点惊奇。
      他蹲下身抱着孩子:“小宝贝,你这么小就想学符咒口令啊。”
      同样的话语也被他喊回去,逗得宝宝笑。

      我起初觉得都是在乱喊话,后来凭借我自己几门外语的基础,察觉出他们的对话是有逻辑的,但也破解不出来。
      心中虽然奇怪,但也只当是他们父子间玩闹间也有默契。

      有个研究所请我过去做指挥。
      之前研究生时期的特大事故被记在了我的档案里,虽然没有写明事故原因,但是这项记录对我的工作还是有了影响。

      我很珍惜新工作。
      新工作做了两个月,时间自由,环境友好,一切顺利。

      有天上班时,嫂子给我打电话,说是宝宝发烧了,她带着去医院,顺路接我。
      我急急忙忙就出门,嫂子的车停在实验室,宝宝在儿童椅上。
      我刚打开车门,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
      火光猝然冒起。

      好在这次规模小,没有任何伤亡。
      事后我和实验组又实在找不出我实验的漏洞,各种安全措施都做了,还是爆炸了。

      我有些沮丧,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跟爆炸过不去了。

      过了几天,宝宝的病好了。
      嫂子昨天回自己家,说是我哥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跟她商议。

      当时我一个人在家,阿姨还没来,我正在刷牙,宝宝在玩具小车旁又喊着奇奇怪怪的发音。
      有人敲门,我看监控是嫂子回来了。

      我边刷牙边开门,还回头看了眼宝宝。
      就这一眼出了事。
      我看到我的孩子笑着喊奇怪发音,然后慢慢悬空,悬到半空停住。

      “嫂子!”我叫起来。
      “嫂子!宝宝他在飞!”

      然后我就不记得事情了。

      “睡糊涂了。”我哥和我嫂子一起叹气。

      我从床上醒来,我哥我嫂子在撕开零食,我先生回来了,抱着孩子玩。

      “嫂子。”我感觉我后脑有点疼,“我脑海最后画面怎么是你打了我一棍子。”
      “这孩子说什么呢。”我哥拍我,“你嫂子多温柔贤惠,怎么可能打晕你。”
      嫂子咳一声,开始喂孩子小饼干。

      “对了。”我又说,“我看到孩子在飞。”

      “你睡糊涂了。”

      这次我先生也转过头,三个人一齐对我说。

      行吧,就当我睡糊涂了。
      醒来家人都在身旁,一切正常,也很好嘛。

      10

      32岁的时候,我先生要和我离婚。
      吃过晚饭时提的。

      “欧阳悦此人,温和优雅,最是好脾气。”这是别人对我的评价。
      但是那天,我抄起碟子就往他身上扔。

      “是你要娶我的!是你,在我还在上大学,没见过你的时候,就把婚订下的,现在要离,不能够了!”
      我边砸东西边哭。

      其实我知道我该离婚。
      不是婚外情,不是性格不合。
      是我先生姓氏家族的生意,陷入了毁灭性打击。
      按照商业联姻的规则,我该马上跟他分手,保全自己的利益。

      可我就是不分手,我还成了无理取闹的那方,扔完碟子扔碗,扔完筷子扔砧板。
      我先生默默挨着,也不争辩。

      我哥刚好来我家送旅游特产,也刚好来拦架。
      我哥灰头土脸的,也挨了几板子。但总算控制住了场面。

      “不过,你跟她吵的是什么呀?”
      先生擦掉袖子上的灰:“离婚。”
      我哥愣愣,而后:“那你活该!”

      那年,我先生家的商业损失惨重。
      我那年没买什么新衣服。
      但还是很高傲戴着钻戒,别想让我离婚。

      管他是什么斩妖师,还是商业联姻,反正我心里早就印下了蓝色的身影,我可不离婚。

      11

      我一直觉得室友对占卜只是个兴趣,时灵时不灵,但她自己很相信。

      所以在某个很平静的日子,她突然打起我的电话,用我没听过的咋呼声音:“哦我最亲爱的欧阳!快让我敬爱的妹夫接电话,问他能不能出趟拉美洲的差!”

      “他不在家,大概明天从澳大利亚回来。”我拿着鸡毛掸子擦擦毫无灰尘的婚纱照。
      对面沉默一瞬,而后更咋呼的声音传来:“哦我不管了,人命关天,我要立刻飞来看你们!”

      于是第二天,我的先生和我的室友,前后脚到了我家门前。
      先生的钥匙开了门,狗狗从我身边扑过去,绕着他打转。
      紧接着扑进来的就是我室友,以及她的伴侣。

      先生的蓝色衣服干净的像海,神情并不疲惫,在飞机上应该补过觉了。
      我室友倒是狼狈很多,拉着她的爱人,跟着先生开的门就扑进来了。

      先生看看我,我摊手,表示我也毫无所知。
      “我就不喝水了。”室友非常自在坐到我家沙发,开始阐述事情。
      大概就是:她在占卜中,得知自己的爱人两天后有危险,会被妖怪伤害。
      所以她拉着爱人,来找我先生,让先生去趟拉美洲。

      “嘿清醒点。”我晃着我室友的肩膀,“当个唯物主义者吧。”
      “哦欧阳,”室友瞪大眼睛,认真看我,“假如爱人有危险,管他唯物还是唯心呢,都要防着。”

      先生在茶几上倒着可乐,似乎是在考虑。
      他看向我,而后又看向室友:“可以。”
      室友长舒一口气,念了句真主。
      我突然心中有奇怪的感觉,我站起来:“我要去,一起去。”

      我不确定先生的嘴角是不是笑了。
      我们立即收拾行李出发,最近的航班去拉美洲。
      我很担忧,悄悄在室友上洗手间时,问我先生:“你累吗?”
      先生靠在我的肩膀,闭目养神。

      我的手扶着他的下巴,戒指反着光,我又怕硌到他。
      “不要紧,拉美洲不会有大妖怪的。”他的声音沉稳得很,“不会像你学校那样,危机四伏。”
      “挺好的,”先生说,“我可以靠着你的肩膀看日出。”

      12

      我果然还是不能太信任先生。

      室友把我们安排在自己家,像城堡一样的大房子。我和先生的房间就在室友隔壁。
      然而,我睡了一觉起来,先生不见了。
      我转一圈没有见到人。
      敲门,室友也不见了。

      这两人口口声声说这次带我一起玩,结果又是神神秘秘先走了。
      我问管家,管家非常礼貌告诉我,室友已经和东方来的斩妖人一起去降服占卜中的妖怪了。

      我想,室友真是个幸运儿。即便她觉得自己的占卜很准,那也一群人配合着陪着她玩。

      手机滴滴响了。

      “哦我最最亲爱的欧阳,醒来了吗?”
      室友的信息话痨般飞过来。

      “我们可是凌晨就来抓妖怪了,现在没有危险,就在收尾工作了。”
      “快来快来,看一下你这位先生的工作过程。”

      最后一条信息是定位。
      我咬着管家递来的乳酪面包就搭车过去了,边走边想,这乳酪条真是硬得足够我给室友和先生一人敲一大包。

      我到了定位地点。
      先生正在收拾东西。
      我特别生气,那个妖呢,怕不是逗我?

      “还是得信我的占卜,我就说这里有妖怪。记得跟你上司表扬我啊。”
      室友笑嘻嘻的,我先生淡淡笑笑。
      室友又接着说:“不表扬也没关系,总算保障了我和我爱人的安全,谢天谢地,大吉大利。”

      “欧阳,你来得太慢了,那只妖怪都被斩杀了。”室友懒洋洋的。
      我正准备发脾气,心想你们凌晨出门就为了跟我开玩笑呢?也不多穿点怕冻着。
      我正准备开口,突然看我室友脸色一变。
      “欧阳!退后!”

      就那电光火石一瞬间。
      我看到了黑风从我身后席卷。
      兽耳獠牙的生物,生着三双眼睛。
      像是变异的猿猴,吐出火。

      那火迎着我的面就袭击过来,有着空气的灼烧感。
      而我还在惊疑我所看到的真实性。

      有人把我一拽,拽到安全处。
      我闻到先生身上的香水味。
      而那火团,擦着我的肩膀过去。

      “漏了妖怪,是刚刚那只的爪牙没清理干净!”
      我听见室友在叫。
      但是黑风一阵一阵,沙子在耳畔飞舞,我听不清。

      “没关系。”
      身边先生的声音却清晰而温和。
      “它们只是强弩之末。”

      又一只妖怪出现,像是成群结队。
      先生的手上,凭空出现了刀剑。
      居然是真的。

      接下来的场景超越了我欧阳悦自出生到现在所有年的认知。

      我看到凭空出现的刀剑,先生拿着它们,气定神闲。
      看到符咒结成的圈子,套住挣扎的妖怪。
      有妖怪在高空,而泛着青色光芒的剑,也能凭空斩杀。
      看到青面獠牙的生物,尖叫着缩成团,又化成灰。

      再然后就是一切收尾。
      先生揉揉我的头:“不可以拍照记录,乖。 ”

      “居然是真的。”
      我跟着室友回家。在路上仍然感叹这句话。
      “当然是真的。”我的室友贴贴我的脸蛋,“我的占卜也是准的。好了,一切都解决了,放轻松点,我漂亮的小妖孽。”

      “你们还有什么劲爆消息吗?”我问。
      “你想知道啊?来我悄悄告诉你。”室友在我耳边笑。

      13

      先生又要去执行任务,我准备在室友的大城堡里玩几天。
      得知先生确确实实是个斩妖师后,我心里很多疑惑也都揭开了。
      难怪总是突然消失,偶尔还会受伤。
      难怪荒山野岭时也不怕苦。

      我展开手,看着我巨大的结婚戒指,心想,原来他真的没有说过谎。
      我的戒指特别好看,总是泛着光。

      ——等一下,今天是阴天,假如没有光源,它如何反光。

      我第一次,拔掉了我的戒指。
      它的内环,写满了符咒。

      我在原地愣了很长时间。

      我想了昨天与室友的对话。
      “我有个秘密消息。”室友看着我,眨眨眼。

      “有一个最厉害的火系妖怪,没有抓到。”
      她歪头靠在我耳边:“几十年了,还是个人类的样子。不知道是哪位厉害的斩妖师,设下了咒语。”

      “它危险吗?”
      室友笑起来:“不,她很可爱。”

      难怪。

      难怪我哥那么着急让我订婚。
      难怪我身边总会有爆炸。
      难怪我的室友总是开玩笑说我是个妖孽,却又那么真诚说我会有很平安的一生。

      我蹲在巨大的玻璃墙前,外面是平整翠绿的草地,室友在指挥着园丁整理,又让管家去拿巴西咖啡和马黛茶打包,送给我哥哥当特产礼物。先生出门时写的爱心纸条贴在床头柜。
      我对着阴天的云朵,看着写满符咒的宝石戒指。
      有些想笑,又些释然,又想落泪。

      原来,你用爱情困住了我。
      原来,我被人很好的,用爱情,用亲情,用友情,护住了一生。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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