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来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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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日，东平府城夹道。
封青尧半蹲在树荫下，竖起耳朵听着面前的商贩闲聊，眼眸低垂，神情郁郁。
不久之前她还在漫展身穿直领大襟贴里，拿着道具剑耍帅。不过是上个卫生间的功夫，电灯一黑，天就亮了，她从狭窄的卫生间来到了郁郁葱葱的林子。
也亏这林子不大，她顺着太阳的方向没走多久，就遇上了几个挑着货物的货郎。货郎原是附近村子的青壮劳力，这次是带着全村要置换的物件出门。
他们倒也淳朴好客，端地没几句话就被未见过世面的单纯准女大忽悠得，一骨碌话往外倒，还把她带到了府城门前。
“欸封小弟，你怎还在这儿？”头戴布巾的货郎们停下交谈，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古铜色肤农汉侧头，疑惑问道，“现下入城人不多，也未有乘着大马车的贵族归来，可是好时候呢。”
封青尧抬头，目光投向空阔的直道，又转到眼前满脸不解的汉子身上。
这是她想不进城？
进城必查路引，且还需缴纳五文钱入城费用。
这哪一样她有？
也亏得她这次去漫展穿的是男式汉服，仿明朝贴里形制，花纹也没选那华丽大胆的飞鱼，而是融合了宋的白底墨色山水纹路。
黑色长发用发带束起，再搭配束胸和内增高黑靴，恰到好处的妆容又增加了五官的立体感，她才得以用上男子游学的身份糊弄了这一路。
这么想着，封青尧轻咳一声，刻意压低了声线，“咳，这不小弟我初来乍到，瞧着几位兄长聊得起兴，也正好了解了解咱东平府？”
“刚听来几位兄长在大赞宁靖公子，可小弟隐约记得，本地知府并不叫此名？可有甚名头？”
她随意捡了个这几位农汉商贩提及多的名字，试图转移话题。
话题一抛，本就聊兴大起的几人立刻接茬。
其中话最密集年纪最小的灰白衣男子直接连装着杨梅的筐都不看了，身子一转，往地上一坐，话如弹珠般吐出：“哎呀你这就问对人了！封小弟我跟你说，宁靖公子的好，咱们这些农户可最知道不过！”
“哦？”封青尧是文史类毕业生，刚刚高考完知识还没丢，马上脑海里转过不少相关的知识点。
通常，一个能被非士族多人称赞的士族人士……
她低垂眼眸，暗自思考，这位宁靖好人，到底是减免了赋税还是……
“你瞧，这城门大开，直道两旁都是摆摊的，封小弟你游学一路可从何处见过？”灰白麻袍男子扬着笑，颇为自得，“也就咱们东平府！”
“几年前宁靖公子随父到任，发现咱们农户生活艰难，不提田地难种，风调雨顺倒好，一旦有灾……”
剩下的话未再说明，在场的人都懂。
灰白麻袍男子也就继续道：“且农商分户，这城门夹道可不许买卖，也唯有走街串巷的货郎以及城中坊市可自由买卖。”
“其中要缴纳的商税不提，单单是入城的五文钱费用！”男子叹气，“就足以难倒普通庄稼汉。”
“宁靖公子发现此事，便开始组织收集各处信息，令人编纂《东平农书》，并到各村镇讲学，组织探讨农事上无法解决的问题！”
古铜色肤的农汉点头，附和道：“对，当时咱浅水村正遭遇虫灾嘞，还是这什么讲学里有经历过的，给咱们讲了怎么做，可挽救了不少庄稼……”
对他们来说，庄稼就是命。
“还有那增产的法儿，去年收的稻子可比往年要多个二三十斤一亩地！”
“这行商的法儿也是，宁靖公子见咱们农户菜儿新鲜，山货也多，来收货的商贩压价厉害，几乎没有活路，特许咱们过来的。”
“不不不二牛哥，咱们这怎么算行商呢？”灰白麻袍男子摇头晃脑，“咱们可是正经的农户子弟，来这儿不过是拿家里富余的东西置换所需物件罢了！”
他龇牙咧嘴地笑：“这里归属守城卫兵们管理，可不算坊市，不算买卖！”
听到他这么说，封青尧瞪大了双眼。
这、这操作她着实没想到！
但仔细一想，不就跟特殊时期一样？交换所得，不算买卖！
还有什么经验交流，不就是学术研讨会吗？
难道，这个宁靖公子……
还未等封青尧思考完，直道上就驶来了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
“咴咴——”
“吁——”
疾驰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停止，车夫口中发出嘘声，舆内一双葱白的手撩开纱帘，探头问道：“这位公子，杨梅作何价？”
几人抬头看去，那探头的少女豆蔻年纪，梳着双髻，头戴绢花，面容青稚神情却毫不露怯。再搭配那双马拉动的青顶抹铜车舆，封青尧猜想，这应当是城内出外游玩归来的大家小姐身旁的大丫鬟。
本与封青尧交谈的灰白麻袍男子立刻笑得眯了眼：“承蒙贵客厚爱，这杨梅乃是咱们几兄弟清早摘下的，来此是想换些盐用。”
“盐？”双髻少女眉头一皱，“不可现银？”
“若是贵客手上没有现盐……”灰白麻袍男继续道，“我等原是想用这一筐杨梅换取两斤盐，若是等价银钱的亦可。”
双髻少女点点头，扬声喊：“赵车夫！”
本来坐在前头驭马的车夫连忙下来，双手接过少女捏着的碎银，小跑过来道：“喏这是两钱银子，换你两筐杨梅，多的就当买你的筐了。”
灰白麻袍男接过碎银，往上抛了抛，笑容更大了，“谢谢贵客赏！二牛哥，咱们帮把手？”
“中！”
俩人从面前几筐杨梅里挑了一筐，帮忙放到马车前室，这位赵车夫掀开盖在杨梅上的绿叶瞅了眼，就没多说什么，直接“吁”地一声，缰绳一甩，驾车走了。
封青尧目送他们进城，城门提前打开，马车未做停留直接驶入，并不需什么排队。
她以手摸着下巴，低眸沉思。
来到这个地儿，她身无分文还无路引，目前眼前几位农夫还把他当游学子弟，倒是还能糊弄。要是不得进城，刚刚一路过来都是荒山野岭，别提她是女孩，哪怕是同龄男孩，独身一人也是危险重重。
她视线在眼前几位淳朴的农民身上扫过，谎称路引丢失倒是一个法子，但是按照这情况，她补办路引也颇为麻烦，人家村庄也不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多久……
封青尧深深明白自身有多少斤两，让她背出古代至今的知名农事上的政策或者是粗略的农业知识还行，要是真的种田……
她怕是能把稻苗和杂草弄混。
风餐露宿她也不成，一直生活在城里的女孩能有几个有野外生存的经验？
还是得先进城！
“封小弟，封小弟？”
“嗯？”封青尧闻声抬头，正好对上灰白麻袍男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探究眼神。
等她想看个仔细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上了真诚的笑脸：“嗨，等贵客上门置换物件的确是无聊，也难为封小弟你出神咯！”
“这城门口都是咱们农家物件多，不及城中坊市的多！听闻有些铺子可是进了南面来的货物，可稀奇了！”
“封小弟你要是趁早进城说不得还可去见上几眼，不然，可得给那些老爷夫人们包圆咯！”
封青尧可不把那一闪而过的探究当错觉。
她小说也没少看，也清楚像灰白麻袍男这样，看似农户，却能侃侃而谈政策，面对贵族也不卑不亢的，说不得是什么隐藏的厉害人物！
就这一路，她也就得知了同行几个人的姓名，灰白麻袍男的名字却还未透露。现在深思起来，看似一路上她套了不少话，关键核心的东西却还是一丝没有！
要想顺利进城，她就只得走举荐一路。
刚才也听到看到了，唯有城中贵族，方能通过城门不受检查，并且补办路引也需门路，否则有钱都没地儿使。
不管你是个人物，还是你背后有个人物，此刻都要当我刷脸的人物咯！
封青尧看着灰白麻袍男子，勾唇一笑，脸上微红，一副被抓包后的害羞尴尬模样：“抱歉，刚刚被这与各府不同的民情吸引，忍不住换算了一下！”
“听几位兄长所言，这处是杨梅产地，杨梅价不高却还可换两斤盐，不足一钱银子的两斤盐价着实便宜！且未见有卫兵前来收缴商税，这宁靖公子此一法，着实是一心为民！”
不管三七二十一，封青尧先是对几人的偶像宁靖公子夸奖一通。
随即她又提出自己浅薄的见解：“刚刚用银钱购买杨梅，也说成是置换。怕是要规避上面下来的商业政策，这样话术一转，这两钱银子，就成了物物交换的一般等价物，交换双方需求正好对等的巧合着实难遇。当一般等价物与贵金属挂钩，它才成了货币。谁说金钱购买的本质不是一种交换呢？”
“一般等价物？贵金属货币。这个说法倒是稀奇。”
陌生的温润男声从身后传来，封青尧闻声转头，正对上了一张面如冠玉、眉目含笑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来乍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