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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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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一看见文群,江素就会无法自拔地回想起来,这位继父带给自己和母亲的庇护,更多的是他带来的伤害。
只靠自己是没有办法摆脱往日的阴霾。于是在成年后没多久,碰到秦忠向她求婚,江素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答应了。
跟秦忠结婚,离开那个家,远离给她带来伤害的人,慢慢遗忘伤痛……
在江素的设想中,未来本该是美好的。
但是谁又能知道,人生就是这般捉弄,努力许久的结果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
如果世界上真有神明,恐怕也得发笑,人这短暂的一生,就是靠着此类消磨,才能走到最后。
美名其曰受尽苦难,方能得来幸福。
这算哪门子的幸福。
受过的苦难,只会像烙印一道,永远打在人的身上,每每回忆,就要将过去的艰辛历程重复走过一次。
上午十一点,文群敲了门。
江素打开门,站在门口冷眼看他。
挑着这个时间才来,他想留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吃中午饭。
江素还没有办法拒绝。
文群将她打量着,那种从头看到脚的打量,虽然眼神并没有露出多余的意思,但是令人厌恶。
于是江素退后半步,让开了路,让他进门。
“小峰还在睡懒觉。”江素说,“你先在客厅坐一会儿。”
文群进了客厅,皱了皱眉:“都几点了,还在睡觉。”
江素心不在焉的,拿着手机发短信:【小松过敏了,你快回来看看】
还附有一张照片。
然后才说:“小孩子嘛,今天又是周六,他要睡,就让他多睡一阵。”
文群刚在沙发坐下,又站了起来:“我想去看看他。”
江素发完了短信,拿下手机,抬起眼皮看着他。
文群跟她对视了一会儿。
“素儿,”文群说,“我今天来,也不跟你卖关子。”
“先前你跟秦忠吵架闹离婚,”他说,“是不是因为小峰……”
是的。
秦忠不知道听了他哪个狐朋狗友的话,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小峰跟他长得不像。
那段时间,江素一直提心吊胆着。但是最后压垮她,还有压垮这个家的,是秦忠去做了亲子鉴定。
那件事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小峰不是秦忠的儿子。
她被秦忠关着打了三天三夜,最后终于受不住,说出了孩子的生父。江素永远都不会忘记,得知那个男人的身份时,秦忠的脸扭曲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像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恶鬼。
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做噩梦。
要不是后来出了事,文群搬了家,找不到人,秦忠恐怕真的会上门,去要了他的命。
再后来,江素就和秦忠离了婚。
即便如此,她还是摆脱不了秦忠的纠缠。
当秦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但江素死活不松口时,他就会把陈年旧事翻出来说,死缠烂打,像是甩不掉的寄生虫。
文群只知道,她和秦忠离了婚,但是不知道,中间的过程是怎样。
说不定还会想当然的认为,二人是好聚好散。
江素出口的话是:“不是。”
文群神色好像有些失望:“噢。”
他想去看小峰的动作,似乎没有那么急切了。
江素去厨房给他沏茶。茶水端上来后,文群抿了一口说:“素儿,你把小峰叫起来吧,我们出门吃饭。”
“好的。”江素不紧不慢地走向房间。
她刚走进房间,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在外面喝了一夜酒的秦忠走进来,盯着客厅中发愣的文群,怔了一下。
江素心头冷笑,反手将小峰的房间门锁上。
外面秦忠问:“你谁啊,站在我家做什么?”
“你是秦忠?”文群回过神来,反问。
两个人都在相互打量。
因为要来江素这里,文群特意进行了一番打扮。他穿戴整洁,看着挺有讲究,不像是会出现在家里做工的人,反倒像是客人。秦忠想。
文群打量着秦忠,见他因为喝了一夜酒,双眼通红,模样邋遢,心里很是不屑。
两个人都对彼此的身份有了一点猜测。
文群想着自己毕竟是长辈,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文群。”
秦忠却没回应,盯着他的脸看,眼白里的红血丝越发的突兀。
像,太像了。
秦忠想到了那个孩子。
他跟个冤大头一样,戴着一顶绿帽子,辛辛苦苦养了好几年的小杂种。
秦忠狞笑了一声:“你就是江素那个继父?”
文群愣了一下,点头:“是。”
“我操你妈。”
秦忠顺手操起旁边桌上的红酒瓶,对着文群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江素坐在小峰房间的床边,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和说话声,冷冷一笑。
外面的吵闹声有些大了,小松被从梦中吵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见江素坐在旁边,就问:“江阿姨,怎么了?”
“没事。”
江素伸出手,将小松抱进怀里,用手捂住他的双耳,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小松打了个哈欠,似乎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又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动静渐渐停歇了下来,小松也睡得沉沉的,不省人事。
听起来像是分出了胜负。
江素看了一眼手机,三分钟前,徐云岫发消息说,他到了楼下。
听见外面传来疑似徐云岫的声音,江素突然尖叫起来:“小松,你怎么了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外面的徐云岫似乎急了,他和秦忠吵架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在担心小松,担心自己的儿子是否受到伤害。大概也看见了客厅的一地凌乱,可是被打出血性并且因杀人而心慌的秦忠,已经陷入到了不怎么理智的状态中。
他当然不会放徐云岫过去,甚至动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的念头。
看来,勇哥拿的药,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江素一边想着,一边拨通了早已按下数字的报警电话。
等到警察到来时,药效上头的秦忠浑身是血,昏倒在门外。而门内,客厅里,摆着两具男人的尸体。
这是让任何人看见,都会终生难以遗忘的一幕。
直到这时候,江素才颤巍巍地从屋内走出来,看着客厅情形,尖叫一声,昏厥过去。
·
此案最终被定为恶性争斗,秦忠有前科在身,这起案件性质过于恶劣,江素听检察官说,大概率会判死刑。
调查结果只当秦忠是喝多了酒,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人想到,要往用药上去查。
江素没有去看他,从剩余的积蓄中取出两万块,送去给勇哥。
勇哥收了钱,没说什么。
跟徐云岫有着法律婚姻关系,江素名正言顺地收养了小松,徐云岫的钱,财产,她什么都没有要,由着徐云岫的那些亲戚去折腾。
房子被她打二折光速出售掉,给小松办理了转学。
小松哭了好几天,默默地依偎着她,似乎将她当作了值得信赖的靠山。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江素看着小松,想,等到有一天,这孩子长大了,稍微留意一些,去探寻如今这桩惨案的真相,是否会怨恨她,心思歹毒,蛇蝎肝肠。
但那一天的到来,似乎还很远。
在此之前的人生,纵使她还会回忆起曾经的伤痛——
被继父侵犯暗无天日的经历。
秦忠暴怒之下,殴打小峰,又关着她和小峰,不说出“奸夫”的名字,就不允许离开,以致于小峰伤重拖延送医,最终不治而亡。
还有,徐云岫温和地告诉她,想要小峰上重点班,需要付出的“代价”。
但当梦靥降临时,至少她还可以回忆着那几人凄惨的下场,陷入安好的美梦中。
她最挚爱的珍宝,“小峰”,也还在这里,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