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爸爸死了 ...
-
(1)
爸爸举着手机,喜笑颜开:“各位直播间的朋友们，大家好，又来看我和我女儿啦？”
他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我，颇为骄傲的说：“我们诗萌最近学东西可快了。”
他从不吝啬对我的夸奖，对网友说：“你们不知道，她第一次叫我爸爸的时候，我都哭了。”
弹幕上夸他是个好爸爸的消息一条一条闪过。
“看了那么多隐身的爸爸，果然还是在老张你这里才觉得，天底下还是有好父亲的。”
“接，希望我下辈子也能有个这么好的爹。”
“今天又被家里的那个男的骂了，上来看看老张，我的赛博父亲。”
网友们纷纷夸奖着爸爸，爸爸显得有些羞涩。
无数爆炸着的礼物特效装饰着他略显黝黑的面庞。
“谢谢各位，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我只是真的很爱我女儿。”
我抿了抿嘴，显得有些羞涩地轻声喊：“爸爸！”
爸爸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哈，我让她害羞了，小女孩自尊心现在很强的。”
“对，诗萌今年11岁了，刚刚过的生日。”
他笑着讲最近和我有关的趣闻，开播没多久，直播间里的人就越来越多，礼物也刷的越来越频繁。
忽然之间，屏幕上落下一阵金色的雨，巨大的礼物特效炸开，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感谢‘想当萌萌’刷的20艘游艇......”
爸爸感谢着刷礼物的人，嘴唇一张一合，“让你破费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他的嘴唇忽然之间合不上了。
他提起右边的嘴角，露出锋利的牙齿，眼睛上翻,露出大片骇人的眼白，他的嘴向右边歪去，眼睛却偏执的看向左边，整张脸像是毛巾卷一样被拧起来。
他的脸色开始涨红、发紫，手脚不停的抽搐。
短短两三秒之间，弹幕上充斥着大面积的问号。
“？？？？？？？？？？”
“！！！！！！！！！！！”
“120！”
“120！120！”
“爸爸——！”
“爸爸！”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想触碰他，却又不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能疯狂地对着正在直播中的手机哭喊，“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
几千人的直播间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拨打了120。
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可是当两个医生冲开我家的房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她们6分钟之后才到，而我的爸爸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站在那儿，看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我爸爸进行了最后的急救，最终却只能摇了摇头。
现在是夏天，屋里的空调开的很大，温度很低。
爸爸的温度也下降的很快。
“爸爸......”
我喃喃自语道，“爸爸......”
那么爱我的爸爸，突然就不动了。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流眼泪，可是流不出来。
我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心的铁皮人。
（2）
“公民张志勇，男，38岁，职业是自媒体运营者，两天前在直播过程中突然死亡，直播间的网友替她拨打了120，但是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眼前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官合上手里薄薄的文件夹，坐在桌子对面，望着我们。
妈妈下意识地望了望审讯室顶上的监控摄像头，又下意识的握紧了我，她的脉搏砰砰的，显得越来越紧张。
“我没有说错吧，蒋女士？”
那名干练的中年男警官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看向妈妈。
妈妈有些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
“张志勇是蒋女士您的丈夫，对吧？而您的职业是银行柜员。”
“方便说一下，事情发生的时候，您在哪里吗？”
“我在上班，银行有摄像头，可以证明我那个时候一直在便民窗口。”
妈妈飞快的说，声音时高时低，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中年男警官顿了顿，竟然有些安慰地说：“蒋女士，你不用紧张，我们这个只是例行问话。”
妈妈沉默着，没有反驳他，却显然也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缓解心情。
“问话问到审讯室来了吗？”
我突然开口，声音尖锐。
我是鼓起勇气说话的，现在爸爸不在了，我要保护好妈妈。
都说警察是好人，可是他们把我们俩带到审讯室来，明显就是怀疑我和妈妈。
中年男警察只是向我瞥来一眼，可能我这样一个小女孩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没有搭理我鼓起勇气说出的质问，而是重新看向了妈妈。
“蒋女士，您能回忆一下事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妈妈将我的手越握越紧，“那天，我被排班到便民柜台，那天也是发养老金的日子，很多老人都弄不清楚养老金的手续，领导让我早点过去，帮帮她们。”
“所以我早上六点钟就起来做好了早饭，志勇还在睡着，我就没吵醒他，和闺女说了再见后，就出门了。”
“我坐的十一号公交车，上了一个上午的班，十二点钟才从银行出来，回家做饭，做好饭之后又赶回银行上班了。”
“然后我就一直在工作，直到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他出事了，我才赶回来。”
“你中午回去的时候，和张志勇有什么交流吗？”
妈妈摇摇头，“没有，他前一天晚上四点多钟才睡，我回去的时候他还没醒呢？”
“她四点多钟没睡觉，在干什么？”
“刷抖音。”
“张志勇平时的身体有什么健康状况吗？”
......
警察不停的问有关爸爸的事，逼迫感越来越强，妈妈越来越紧张，遇到回答不上的问题时她几乎要哭了，紧紧的抓着我，“我不知道.....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一晃半个多小时过去，审讯室外有人敲门，一名女警推门，先望了一眼我，又望了一眼男警察。
“赵警官。”
中年男警察坐直身体，终于放过了妈妈。
“蒋女士，你跟着小杨警官出去吧。”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含糊其辞的说：“我需要和她单独谈一谈。”
“妈妈......”我有些紧张，看一下妈妈，她已经走到了审讯室门口，回望着我，非常担忧。
可是她没有勇气反抗警察。
“好孩子，警察叔叔是好人，她只是问你几句话，你说真话就可以了，知道吗？”
我看着她，妈妈有着棕色明亮的瞳孔，此刻里面弥漫着担忧，于是我又一次的鼓起勇气来，向她点点头。
妈妈出去了，审讯室狭窄的门被轻轻带上，而我转向了中年男警官。
“你好，警察叔叔，我叫张诗萌。”
我扬起一个笑容，努力表现得友好又勇敢，“你想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会好好回答的。”
当警察叔叔问妈妈问题的时候，他会特意表现的严肃压迫、又会偶尔表现的非常温和、友善。
可是当他转向我的时候，他变得无比的平静，他不恐吓我，却没有一点表情。
他很高，我必须抬头看着他，角度发生的畸变，仿佛我在仰望天空中的神明和怪物。
他说：“好了，现在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
（3）
我疑惑的皱眉：“警察叔叔，我是张诗萌啊，张志勇是我爸爸，你刚刚还在问我妈妈蒋罗芳问题呢？”
警察突然笑了：“没必要和我来这一套，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张诗萌。”
我有些生气，这个人怎么听不懂话呢，大人都是这样的，不听小孩子说话吗？
“我叫张诗萌。”
我口齿清晰地大声对他讲：“我今年11岁了，在园亭路小学读三年级，二班。”
“我的爸爸是张志勇、我的妈妈是蒋罗芳。”
“你说话的方式像我家闺女参加小小主持人比赛的样子。”
警察一耸肩，差点笑了出来。
他不尊重我，我决定开始讨厌他。
扣扣扣。
审讯室的门又响了，刚刚将我妈妈带出去的小杨警官走了进来。
她是个干练的警察，对着男警官扬了扬下巴。
男警察无奈地说：“她还真的觉得自己是张诗萌呢。”
小杨警官看向我，弯了弯眼睛，“我知道你爸爸告诉你，你是张诗萌，可是在那之前，你有别的名字是不是？你有别的身份，还能想起来吗？”
杨警官很友善，我很喜欢她，让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是她说的话，还是让我听不明白。
这些大人都怎么了？
“警察姐姐，我是张诗萌啊。”
小杨警官站直身体，“所以你觉得自己真的是张诗萌吗？”
我点点头。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翻转摄像头，又将手机屏幕对准我。
“你觉得张诗萌长这个样子吗？”
高清摄像头将我的样子一览无余的投射到手机屏幕上。
最新型号的手机屏幕画质优秀、色彩艳丽。
于是我清晰的看见了自己。
一台在支架上的轻薄笔笔记本电脑，冰冷的弧形线条优雅的延伸。
两条 USB 线,一条连着麦克风,一条连着摄像头，麦克风上有着轻微的水痕，是妈妈刚刚紧张握着我的时候，手心留下的汗。
手机拍摄的电脑屏幕异常模糊，在摩尔纹的光晕下，一张看起来像人类，又不像人类的脸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那是一张女孩的脸。
这张脸曾经属于真正的张诗萌。
小杨警官友善地说：
“现在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张志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爸爸死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