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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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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听寒站在二楼垂眸凝视着他,此情此景竟然莫名其妙让裴迹生出一种像在被审讯的错觉。
裴迹慢半拍点头:“哦,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可停留在他身上的那道视线太过灼热让他无法忽视,甚至还有些不自在。
裴迹仰头,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目光:“还、还有什么事吗?”
等到他到半夜,难道只是为了告诉他把照片放在他的桌子上了。
楚听寒想了想:“为什么今天也回来这么晚?”
裴迹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就知道楚听寒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他。
是想问他直播间里的事情吗?
可是他才刚刚开播,大数据不可能这么精准吧,楚听寒会刷到他的直播间?
再者,就算楚听寒真的刷到了,裴迹连脸都没露过,楚听寒怎么可能仅凭声音就能确认是他。
虽然裴迹心里这么想,但依旧忧心忡忡。
他觉得自己的头顶上好似悬着把刀,只等楚听寒一声令下。
片刻后,楚听寒没等他回答,兀自出声道:“早点睡觉吧,晚安。”
裴迹感到意外。
楚听寒竟然没提这件事?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他并不在意。
原来只是自己想多了,裴迹头顶上悬着的剑顷刻间消失不见。
那抹暖黄色的灯光随着楚听寒关门的动作渐渐消失在黑夜中,只余下门缝里溢出来的一丝微弱的光线。
漆黑的房间里,裴迹长舒一口气。
还好楚听寒不知道,以楚听寒的多疑不安的性格,如果真让他看见直播间里的内容,后果将不堪设想。
裴迹无比怀疑到那时候,楚听寒可能会怀疑他又要在直播间里找个榜一大哥傍上当下家,紧接着就把上家楚金主甩了,实现金主无缝衔接。
唉……他应该怎么解释自己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
从始至终他只能接受楚听寒当他的金主,其他人绝无可能。
裴迹抬头望向楚听寒卧室的方向。
那点透出来的微光像茫茫黑夜中亮起的点点火光,虽然微小但足以给迷路的人指明方向。
对于裴迹来说那是家的方向。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裴迹其实并不认为他和楚听寒是金主和小白脸的关系,而是普普通通的恋人或者说是家人。
金主不会有耐心等一个晚归的人,但恋人和真正的家人会。
裴迹忽然感觉心口燃着一团火,这辈子居然真的有人会仅仅只是因为喜欢而等他回家。
而另一边,仍不知自己已经被列为家人的楚金主正靠在窗边凝望着昏黑无际的夜思绪万千。
楚听寒这么晚还没睡,不止是在等裴迹,而是晚上喝了点酒,心情不太美妙。
不过从他被星探选中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中好像也没有几天是可以用美妙这个词去形容的。
旁人羡慕他身居高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楚听寒却会在每一个孤单无助的夜里羡慕居民楼里的灯火,羡慕平平淡淡却有亲情和爱的家。
而他现在除了金钱,几乎一无所有。
十四岁之前他是家里宠爱的独生子,而十四岁之后他离家远去,逐渐拉远的距离一点一点淡化了亲情,直到父母的另一个孩子降世,楚听寒这个名字便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串每月定期打来的巨额数字。
楚听寒到现在都不会忘记十八岁时那个难忘的生日。
不是因为欢欣,而是因为痛苦。
那年他刚出道四处奔波几乎全年无休,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十八岁生日。
他特地挤出时间坐着凌晨的火车回家,可到家后没有一个人问他过得好不好,路途奔波辛不辛苦,所有人都在围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家伙。
那个时候楚听寒才知道他有了一个弟弟,一个比他小十六岁的弟弟。
本该戴在自己头上的生日帽被父母戴在了弟弟头上,本该由他吹灭的蜡烛也由弟弟吹灭,连生日该有的祝福都变成了对弟弟的夸赞。
他像一株灰败的小草,没人关心没人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新生的嫩芽身上。
母亲的头像也理所应当变成了一家三口——没有楚听寒这个人的一家三口。
或许从他离家远行的那一刻起家里就再也没有楚听寒这个人的位置。
很可悲也很可笑,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变成了一笔笔没有温度的金钱。
父母不再关心他有没有吃饱穿暖,而是关心他有没有赚到足够多的钱。
可等他回家,家人又在他面前演起团圆美满的戏码。
父母爱他,但又没那么爱他。
或者比起爱他,现在的他们更爱他的钱。
尽管现在楚听寒成为顶流歌神,父母仍觉不够,还在试图给他介绍名媛富婆。
就像是今天,父母又以关心的名义给他打来电话。
理由是楚听寒今年二十九也该是成家的年纪了,但给他介绍人时从来没问过他的心意,只是一昧的挑选金钱和权势。
楚听寒越听越觉得可笑,听他们的口吻不像盼着儿子成家,反倒像是想把儿子用高价卖出去。
于是他彻底烦了,皮笑肉不笑地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结婚了,而对方是个男的。
得到的回复当然是不同意,父亲破口大骂,质问他指责他,母亲又在哭诉。
不过楚听寒眼都没眨一下,只是觉得他们的声音很吵,吵得他头疼,皱了下眉把电话拿远。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管用的伎俩,他再也不会上当了,也早就看腻了。
领证的时候没告诉父母是因为在他心里那些人已经不算是他的父母了。
可是裴迹呢?
为什么裴迹也从未提到过家人。
他们的家人都默契般地人间蒸发了。
所以……楚听寒眉头骤然拧紧,裴迹的家人是不是也和他的一样,没有亲情没有爱?
那裴迹会选择和他领证结婚,会不会不仅仅是因为想要对他负责,而是因为他骗裴迹说他们有一个家。
——一个活在别人口中,被伪造出来的家。
楚听寒越想越觉得头痛欲裂。
他没想到车祸会让裴迹失忆,也没想到失忆后的裴迹阴差阳错以为他俩有一个两岁的孩子。
或许是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私心,他没有否决,更没有解释其实他们的孩子是那种孩子。
那时候楚听寒只觉得好玩有趣,犹如天上掉馅饼让他毫不费力就和裴迹走在一起。
可现在他好像有一点后悔了……
——不、他不可能后悔。
除此以外他也找不到其他办法留住裴迹了不是吗?
况且,他也没有骗裴迹,因为他俩确实有一个孩子,毛孩子怎么不算孩子。
楚听寒无力地瘫坐到床上,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
此刻他只希望这个谎言可以维持的久一点。
最好裴迹永远别再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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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楚听寒所料,亲情是裴迹这辈子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只不过他从来没能真正拥有过。
自从有记忆起裴迹就在孤儿院长大,那个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拥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也许是老天听见了他的祈求,所以在八岁那年他被一对衣着不凡的中年夫妻收养。
收养他的理由很简单,头脑聪明成绩优异,考试次次都能拿第一。
于是裴迹谨记这一点,至此他不敢懈怠,因为他怕辜负养父母的期待,再一次被抛弃。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足够优秀才配被爱。
可惜那些有条件的爱终归不是爱。
十六岁那年,养父领回了另一个漂亮年轻的女人以及他们的亲生儿子。
养母心灰意冷和他彻底闹翻。
离婚后,养母直言领养裴迹本不是她的想法,她只要财产不要孩子当累赘,一个人走得干干脆脆从婚姻里解脱。而养父也如愿以偿拥有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
偌大一个家只留下裴迹一个人,孤苦无依。
后来养父母和他唯一的联系就是每个月定时打来的生活费,再无其他。
虚伪的梦境被撕碎后,他又变成了那个没人疼没人爱、形单影只的小孩。
亲情和爱,是他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的东西。
“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裴迹的思绪。
裴迹被这一声拽回现实,浑浑噩噩地走去开门。
门开后,第一个撞入他眼眸的是楚听寒含笑的眉眼,像融化白雪的春光,温暖引人靠近。
时间仿佛暂停,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楚听寒说给他热了牛奶。
掌心一点一点变暖,裴迹握着温热的玻璃杯久久不能回神。
“明天别挤公交了,”楚听寒没走,站在门前勾了勾唇角说道,“我送你吧。”
良久后,裴迹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句好。
他捧着那杯牛奶慢悠悠走到床边坐下,重新拿起那张被楚听寒放在书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小孩一丁点儿大,头上戴着一顶可爱的小花帽,穿着浅黄色的卡通连体裤套装。眼睛笑弯成月牙,脸颊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看了一会儿,裴迹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
以前他是孤单一人,但现在或许不是了。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他结婚了,他有家人。
除去那些断联的亲人,他还有楚听寒和两岁的孩子。
即便他摸不透楚听寒的性格,与他并不算熟悉,但裴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他并不抗拒楚听寒的亲近,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喜欢。
尽管车祸后醒来时,在他的记忆里楚听寒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陌生人,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他。
结婚,然后同居。
放在从前裴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和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闪婚,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能感受出来楚听寒对他是真心的,而他自己也会因为楚听寒的靠近而心跳加速。
言语可以撒谎,表情可以伪装,但心跳不会。
每一次的小鹿乱撞都在告诉他,他是真的对那个人有好感。
或许在成为渣男之前,自己是真真正正喜欢过楚听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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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裴迹刚起床就看见楚听寒坐在餐桌前等他吃早饭。
他以为昨天晚上楚听寒说要送他只是临时起意的客套话,没想到竟然是认真的。
暖洋洋的日光渐渐升起,顺着门窗洒进室内铺了一地金黄。
晚归有人等他回来,早出又有人送他去上班。
虽然听上去他像楚总金屋里藏着的小娇夫,但是没关系,裴迹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分。
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裴迹觉得心里暖融融的,第一次这么盼望着去上班赚钱。
租的房子离家不远,没过多久楚听寒就开车把他送到了单元楼下。
只是楚听寒没想到,抵达的那一刻单元楼门前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头黄毛背着双肩包,眉飞色舞地朝裴迹招招手,超级大声地朝他喊:“哥,早上好啊!”
像一个黄色的大喇叭,吵得楚听寒头疼。
二人世界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三人世界,楚总此刻只想把车门锁上屏蔽外面那个叽叽喳喳的黄毛小子。
可惜他晚了一步,因为裴迹已经下车了,还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
楚听寒满脑门问号。
……靠?这人谁啊?从哪窜出来的黄毛?
尽管楚听寒都快把方向盘捏碎了,但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甚至还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本来他没想下车,但现在他忽然改变想法了,很想看看他小娇夫的工作环境。
于是下一秒,乔贺面前忽然站了一堵人墙,是一个很高冷很傲气的人墙。
楚听寒皮笑肉不笑地向他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裴迹的结婚对象。”
怕乔贺听不出重点,楚听寒还特地把“结婚”两个字加重了。
他礼貌地伸出手,乔贺迷茫地握上去,顿时疼清醒了。
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手劲儿这么大?
乔贺哆哆嗦嗦地抽回手,总觉得这人分外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来着?
片刻后,乔贺猛地提起手里拎着的咖啡袋,上面矜贵漂亮的男人和眼前裴迹的对象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是……歌神楚听寒?!”乔贺紧张得心跳加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然后他的目光在楚听寒和裴迹之间来回游移,表情一次更比一次震惊,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他望着裴迹,瞠目结舌道:“……你对象?”
事件进展的速度已经超出了裴迹的想象。
他不懂楚总今天又在发什么疯,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他俩的关系公布了。
裴迹向楚听寒投向询问的目光,哪成想楚听寒朝他眯了眯眼,眸中闪过几分危险。
裴迹瞬间点头,“嗯对。”
紧接着乔贺像被鬼上身一样忽然给楚听寒鞠了一躬,像小兵看见顶头上司毕恭毕敬地喊:“嫂子好!”
裴迹:?
楚听寒:?
这难道不是他的情敌吗?
这么快就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