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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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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就在周瓒徽和张泉生夜谈的时候,星权将星幻叫来了他的办公室。
“怎么了爸爸?”
“等一下你跟我一起去一趟燕平监狱。”
“怎么了?”
“我要去看一下那四个凶手。”
“……好的。”星幻点头。
星权站起来,跟着星幻走出去。
两个人坐车,来到了燕平监狱门口。
星权应该是已经和赵正尧他们说好了,星幻刚一下车,就看见赵正尧从门口走了过来。
“赵部长,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迎接你们。”
说罢,赵部长绕到车的另一边,扶住星权的手。
不过星权躲开了。
赵正尧愣在那里,脸上仍然挂着笑。
杨渭函跟在赵正尧身后,看了眼星幻。
星幻把车门关上。
“既然二位都在,那就请你们带路吧。”
两个人点点头,一前一后跟在星权身边。
星幻跟在三个人后面。
四人鱼贯而入。
在接近监禁室的时候,旁人给了星权一副面具,请他带上。
星权拿过面具,放在脸上。
星幻站在身后,帮星权系紧绳子。
星权看了一眼那个人,继续向前走。
“大人,还请来这边一趟。”
“怎么了?”星权看着那个人。
“考虑到大人或许在这边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星权正要阻止那个人,转头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调度室里。
在调度室,坐在位置上的那个人见到来人,站了起来。
星权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那人也没坐,径直走到边上的抽屉旁,打开,拿出了一份资料。
“统上。”
刚一说出口,星权便听后面咳嗽了一声。
那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找补:“统上……最近身体好吗?”
星幻站在边上,张着嘴,咬住一边嘴角:“还行吧。”
“这位大人,这是那四个凶手的资料。”
调度员把资料递给星权。
星权接过来看了看,没说什么,把资料放回去:“小幻,你怎么看?”
“我是觉得,这四个人好像并没有主动的意愿,有点像是被胁迫的。”
“什么?”星权看了一眼星幻。
星幻没有回答,低着头。
“你们呢,你们怎么看?”
赵正尧和杨渭函站在那边。听见星权问话,赵正尧抬起了头:“我也觉得,好像是有蹊跷。”
“怎么说?”
“根据这些天的调查,钱仲辇并没有在生前有得罪过谁,而这几个人本身和钱仲辇也不认识,除非是有第三方的插入,否则,他们四个和钱仲辇毫无关系。很难想到他没有什么作案动机。”
“就不能是……勒索钱财吗?”
“这很难说。”
“星幻,你怎么看?”
“在我看来,好像不是勒索钱财,如果是要钱,好像也不必杀了钱仲辇。毕竟对于钱仲辇他们而言,命肯定比钱重要。如果是杀了,岂不引人注意……”
“也就是说,在你们看来,这四个人不该死了?”
三个人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继续低着头。
星权坐到椅子上,调度员站在他身旁。
“还有什么别的资料吗?”星权转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人。
“还有几份调查记录和审讯记录。”
“都拿给我。”
“是。”
那人从旁边的档案柜里抽出来一份资料——厚厚一叠——整个儿递给星权。
星权用两只手捧着,放到桌上,解开袋子,抽出里面的内容。
几个人就这样站在那边,看着星权一张张翻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用眼神说的什么。
星权一边看,一边还时不时用手指敲着桌子,搞得大家都有些慌乱。
“给我拿支笔。”星权抬起手来。
调度员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水笔来递给星辰。
星权在本子上划着些什么,一边划线还一边写字。
等到星权彻底把整份资料都看完了以后,已经过了很久了。
星幻站在边上,开始还有些不在意,拖得越久,星幻越发疑惑了起来。
“为什么父亲一定要针对这四个人呢?如果说是因为钱仲辇,好像这么频繁针对也没有什么意思吧?毕竟这次的人有受人胁迫的可能,为什么父亲不去抓背后的人,反而来这边查他们的资料呢?”
星幻边想边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星权像是感受到了星幻的动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
几秒钟的功夫,才回过头来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
星权看完最后一张,把它盖在桌上,靠在椅背上揉揉脸。
“谢谢。”星权把笔递给旁边的调度员,调度员赶忙双手接住放回口袋里。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调度员伸手过去扶他。
“不需要,谢谢。”星权向右转身,走到另外三个人面前,“让我看,这种人杀钱仲辇,就是在挑战我们。不管背后的人是谁,这几个人竟然敢这么做,一定要给予相应的处罚,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星幻内心还是有些想为这四个人叫屈的:“……大人,真的就这样了吗?不去看他们一眼,问一下吗?这样的草率行事,怕是……”
一听到“草率”二字,星权瞪了眼星幻:“这件事情就这样了。我看这四个人……既然是他们杀的,那他们就得担起来。如果任由他们再这样下去,随便什么人给点钱就能找个人杀了,天下怎么办?
“既然我们手里就有这么一件事情,有人用钱买命了,那好,既然杀了人,你就得用命来赔,就这么简单。”
星幻闭嘴了,另外两个人始终未发一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赵正尧。”
“是。”
“到时候,你安排一下。”
“好……的。”赵正尧磕巴了一下,星权似乎没有注意到。
“杨渭函。”
“在。”
“等一下你去把《琏江》的主编叫过来。”
“好的。”
“就到我办公室里去。”
“是。”
“行了,走吧。”
星权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调度室的那张桌子。
资料还像刚才那样摆放在那里。
星权低下眼睛,迟疑了几秒。
这几秒当中,星幻想为四个人争取一下,可惜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嘴始终发不出声音,只好跟着星权走出去。
赵正尧和杨渭函将两人送到门口,走到车门旁,帮他们打开门。
父子二人坐着车离开了。
两人看着车逐渐远去,叹了口气。
“老杨,你说这四个人到底应该怎么办?”
“都下令了,还能怎么办?”
“我就是想不明白……”
“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想的,想多了反而容易出事,照办就是了。”
“那你就不想再为他们争取一下吗?万一他们被错杀了呢?”
“证据确凿,确实是他们杀的。”
“但是他们究竟为什么杀?”
“这个倒不清楚。”
“刚才明明都已经说了,可能背后有人,为什么就是不仔细查呢?”
“或许有人在催吧。”
“催?催统上?”
“对啊。”
“为什么?”
“可能议会里面形势比较紧张,需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可,就这么错杀了这四个人……”
“不是错杀。”
“那他们毕竟……”
“不是错杀,就这么决定了,不要多想。”
赵正尧看着远处早已远去的车辆,心里忽然荡了一下。
“怎么了?”
“不知道,胸这边突然痛一下。”
“注意休息。”
赵正尧点点头,走回到监狱里去。
杨渭函跟在他身后,看着监狱的大门,摇了摇头。
车上,星幻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着后面的星权。
星权正看着窗外。
星幻看了一眼司机,回过头来:“爸爸,为什么就直接这样结束了?”
“答案在家里,等一下我跟你说。这里没有资料,我跟你讲了,你也讲不明白,看了就知道了。”
两人回到皇宫,走回家。
星幻正要上楼去,星权把他叫了下来:“不用上楼了。”
“为什么?”
“过来。”
星幻走下楼梯,到星权身边坐下。
星权坐在沙发上,星幻也跟着坐在旁边:“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说,这几个人并不是真正杀死钱仲辇的,是为什么?”
“据他们交代,说是有人出钱要他们杀人,而且我们仔细考虑过了,再加上各种证据,经过合理的猜测……判断出了几种可能,都没有他们单独去杀钱仲辇的情况,总会穿插第三者进来。”
“那照你的意思,这个第三者最有可能是谁?”
“……钱仲辇……他好像我印象里没有得罪过谁呀。”
“对呀,那是谁呢?”
“那是谁……”
星权看着星幻,星幻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摇了摇头。
“他就在你眼前。”
星幻起初没反应过来。
“什么?”
“他就坐在你面前。”星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爸爸……爸爸?”
“对。”
“什么意思?是爸爸让他们四个人杀的?”
星权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一盒香烟:“对,是我让他们杀的。”
“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不是我,是我派出去的,只是传了我的意思。我不可能和他们见面。”
“爸,你为什么要杀了钱仲辇?”
“你仔细想想,你那位钱仲辇先生,在国内有什么影响力?”
“什么影响力?”
“你读书的时候,应该听说过,钱仲辇当年的文学路线被批判了吧?”
“听说过,我们那边经常讨论这件事,都觉得挺惋惜的。”
“不需要惋惜,因为当年批判他,其实不是为了批判他的文学路线。”
“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涉嫌里通外国。”
“里通外国?钱仲辇先生?”
“你叫他什么?”星权回过头来
“……钱仲辇……”
“当年他涉嫌里通外国,事情都有了,可是就是找不到证据,你说奇怪是不奇怪?”
“可,既然没找到证据,就不能说明是钱仲辇……犯的呀。”
“有种东西叫阳谋,钱仲辇他是自己说的,我们也确实发现了这件事,可是我们怎么都找不到证明钱仲辇的证据……那个时候也不是我们了,我都还小呢。”
“那后来这件事怎么了?”
“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考虑到他的文学功底很深,他的一些路线又比较……怎么说呢,现在看来当然是很传统的了,但在三五十年前的时候,还是比较新颖的。”
“所以你们……?”
“你怎么看?”
“当时就借着文学新思潮的借口,来批判他的叛国行径?”
“正是。”
“所以钱仲辇才会在那个时候那么惨?”
“正是。”
星幻感觉自己过去的教育好像顷刻之间被抽掉了一根木头。虽然也不至于轰然倒塌,但已经开始晃动了起来。
“是不是感觉,现在脑子有点晕啊?”
“有点……”星幻靠在沙发背上,喘了口气。
“很多事情,表面上看是如此,背后其实有更深刻的原因。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你想想,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的叛国行径,但我们又需要让他警惕一下,你觉得,我们能怎么做?”
“所以你们利用当时很多人厌恶他的文学路线,借着这个机会,以文学为标靶,向他动刀?”
星权坐起身来,朝烟灰缸抖了抖烟,继续抽了一口。
“所以……这次实际上,是反攻倒算?”
“怎么能叫反攻倒算呢?你再想想。”
“想不出来。”
“钱仲辇死了没多久,澜碛就爆发了兵变,你觉得,这两者就没什么关系吗?”
“钱仲辇他不是搞文学的吗?和澜碛的部队有什么关系?”
“白絮……也不是白絮,白絮应该不知道。”
“怎么?”
“白安有没有跟你说过?”
“说过什么?”
“钱仲辇当年是澜碛出身的。他年轻的时候就到澜碛当兵了,后来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故,导致他后来被退了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
“所以他的叛国行为,实际上是在那几年搞的?”
“目前我们是这么推定的。”
“可证据不足,为何要杀了他?”
“这里面有更深的原因,你再想想。”
“我……我实在想不出来。”
“想。”
“再想我也想不出来。”
星权把烟吐出来:“小幻,我问你,钱家的影响力怎么样?”
“……很大。”
“你觉得,我这些年,为什么能够压住钱家?”
“压住钱家?”
“对呀。”
“不知道。”
“因为我的功,我的劳。”
“……什么意思?”
“当年我进行统一战争的时候,钱家是帮了大忙的,所以他们才能做到现在这么大。”
“可为什么现在又要把他们除掉呢?”
“你也知道,我都快五十了。自从星梦以来,没有一代明渊统上年岁超过六十的。”星权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爸爸的意思是……”
“我是在为你开路啊。如果我不早点做行动,等到那些人活到你掌权的时候,都成老妖精了,你能压得住?”
星幻不知道如何接话。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星权让星幻去开门。
星幻走到门口,看到《琏江日报》总社社长孙启楠。
孙启楠朝星幻点头,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沙发上的星权。
星权抖了抖烟。
“老孙,过来吧。”
星幻招呼孙启楠把拖鞋穿上。
两个人来到星权身边。
“小幻,坐下来。”
星幻跟着坐到沙发上。
“老孙,你也坐。”
孙启楠坐到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最近,有关钱仲辇的事情,拖了很久了。今天我去看了一眼,他们才最终敲板。”
“是……他们一直拖着吗?”
“没有,是他们觉得证据还不充足,我看很充足嘛。”
“那统上觉得,应该如何对钱仲辇的一生定性呢?”
“既然大家都在等着这一块,我们也不好就这么冷落了大家。”
“统上的意思是……”
“我看,还是五五开吧,也不搞什么三七四六了。就五五开,公平一点,毕竟很多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
“那我现在就回去写。”
“对,现在回去,而且要快,写完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哪怕天还没亮,都直接送到我办公室来,我就在办公室里等着。”
“好的。”
“对了,写完以后,你自己要先看过一遍,有些用词什么的,你比手下人懂得多,斟酌一下。”
“好,我马上去办。”
“还有一件事。澜碛兵工厂的新厂区是不是建成了?”
“是,我们这边已经接到消息,派人过去看了。估摸着后天或者大后天,就能出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不宜过大,还是放个角落的地方好了。”
“明白,我们也一直都是这么处理的。”
“行。有你在,我放心。就是要一步步来。”
“明白。”
“那篇新厂区的,发之前也给我看一下,我好确认。”
“是。”
“行了,没别的事。”
“那,统上,我先走了。”
“唉,好的,小幻,送一下。”
“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送送还是要的,起码总要送出走廊嘛。”
“不用了不用了。”
“小幻,你快去。”
“真的不用了,小幻你回去吧。”
“没事,送送还是要的。”星幻跟了上来。
孙启楠脱掉拖鞋,换回自己的鞋子走出门。
星权挥挥手,看了一眼,微笑地点点头。
孙启楠走上走廊,星幻跟在后面。
等到两人远离了房门,孙启楠回过头来:“小幻,你跟我说,案子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就敲定了?”
“……其实……主要就是我们对最后如何定性悬而未决。”
“悬而未决?”
“对啊,我们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对他们量刑。如果处罚过重,引起天下惶恐,过轻,又不足以震慑。”
“原来如此。”
“我们也是不太敢决定到底杀不杀,既然父亲这么说了,我们也就这么办。”
“也是。”
“此前其实我们也考虑过要竖旗帜,就是考虑到,如果真把这四个人杀了,会不会有些人甘愿铤而走险,豁出条命去拿钱。”
“这倒不至于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孙启楠点点头:“行了,就送到这里吧。”
“再送送,再送送。”
“不用了,那么客气。”
“那行,那我回去了,你自己注意。”星幻拍了拍孙启楠的肩。
“你小子。”孙启楠笑了笑,“回去吧,回去吧,那么晚了,赶紧休息。”
“好的。”星幻转过身去,朝家里赶。
星权看到了:“回来了?你自己先上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会儿,没别的事。”
“好。”星幻换双鞋子,走上楼梯,轻轻敲了敲门。
见里面没有反应,他把门打开。
幽奎坐在床边上,忽地亲吻星幻。
星幻差点被吓到,伸出手抱住幽奎。
幽奎用脚把门轻轻拍上,躺在床上。
星幻跟着躺进了被子里。
楼下的客厅仍然留着一盏灯。
星权坐在沙发上,不停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