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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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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李临意走出监狱，转过头来，看向还站在大门口深呼吸的星幻：“进来了。”
星幻回过头来：“好家伙，你终于舍得让我进来了，你是有什么大秘密啊？”
“大秘密……马上就不是秘密了。”
“那你还拦着我？”
“我先给她们做一下思想工作，让她们熟悉一下里面的环境，不然太紧张，也说不出什么。”
“那么说来，你审讯还有一套功夫呢？”
“也不算是一套功夫，反正这个玩意儿，全天下试用。”李临意拉住星幻的手，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房间里。
总管一看到星幻，呼地站了起来。
星幻愣了一下。
“储君……”
“总管？你……怎么在这里？”
总管低下头，慢慢坐了回去。
星幻看着李临意。
“合着刚才在火车站，你就没认出她们来？”
“她们一直低着头，我又没有特别注意，都被那些人拦住了，我怎么看？”
“那也是……”李临意从隔壁监狱房间拿出了板凳，“来，到这里来坐吧。”
“怎么，这个不让坐？”
“这个是我坐的。”
“小气。”
“不要再讲废话了，等一下你就说不出话来了。”
“搞得好像我没来过一样。”
三个人听这话，抬起头，看向星幻。
星幻愣了一下：“我说的不是你们这个‘来了’。”
三个人叹了口气。
“还是那样，只要你们好好交代，我或许还能保你们一条命。”
李临意忽然笑了出来。
总管看了一眼李临意，又叹了口气。
“你笑什么？生死大事还笑得出来。”
“我在笑，你还有心情这么想。”
“怎么？难不成妈妈怎么了？”
李临意愣了一下：“……让她们讲吧。”
星幻忽然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总管，到底怎么回事？”
星幻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储君……”话还没说完，总管直接跪了下来。
“什么意思？”星幻站起身来，扶起总管。
总管用两只手推开了。
旁边的两位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李临意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总管，你们两个也不要哭，都好好坐起来。”
总管拼命摇头：“储君，我们对不起你。”
“怎么又对不起我了？你们好好交代，肯定是不会……出什么大错的吧。”星幻犹豫了一下，他看向李临意，“她们到底因为什么进来的啊？”
李临意咳嗽了一声：“就在前不久，我们接到消息，说……国母……掉进湖里淹死了。”
“妈妈……妈妈？”星幻忽然哽住了。
第一声，他还是笑着叫出来的。
可当他反应过来以后，叫第二声，却被噎在了那里，发不出声来。
“淹死了？什么意思？什么淹死了？你说谁淹死了？”
“国母，就是你妈妈。”
星幻想反驳李临意，可他的脑中立时闪过了一个他完全无法反驳，乃至对其顶礼膜拜的词——客观事实。
“总管，这是怎么回事？”星幻拼命用手撑住自己的脸，想让嘴角翘起来，可眼泪已经抑制不住掉了下来。“到底谁干的？你们看见了吗？你们是不是看见了来通报我们的？说嘛，对不对？对不对！”
总管抹掉眼泪，看着星幻：“是我们干的。”
“是你……不是你们干的，肯定是……是渑梁的那些人，他们嫉妒爸爸，因为不敢对他下手，所以他们把妈妈……”星幻脑子里已经想到“杀”这个字，可他终究是没说出口。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了——
泪遮迷了他的眼。
星幻伸手擦掉了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擦掉一批，又流出一批。
他凭着眼前的一点色彩，抓住了总管的肩膀：“总管，你说，到底是谁？”
总管无可奈何，只好再说了一遍：“是我们三个干的。”
星幻忽然发觉，自己的膝盖有些滚烫。
他下意识抓紧了总管的肩膀，手上的青筋整个爆了出来，甚至太阳穴上的青筋也跟着显露了出来。
星幻咬着牙，讲话的时候甚至喷出口水，像是要变成嗜血的猛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说话！”
总管抬头，看了一眼李临意。
李临意点点头，离开了。
“临意，别……”星幻伸手，想抓住李临意，可他好像只碰到了李临意的衣服。
他想再次伸手抓住，可李临意已经走远了。
星幻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晕。
他用手撑住地面。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离地面竟然是如此的近。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那双跪在地上的膝盖，又看了一眼面前跪在地上的三个人。
星幻咬紧牙关，一巴掌拍着床板站了起来。
“来人。”星幻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外面守在走廊上的保卫科的人。
门口的两个人先走了进来。
李临意把其他人都拦在了门外，让他们不要乱动。
星幻直接抽出了那两人身旁的配刀，正要朝总管砍去。
李临意大喊一声：“小幻，住手。”
星幻刚把刀抬起来，听见李临意的叫喊，愣在了那里。
他仿佛一下子看清了眼前。
星幻手抖了一下，刀随即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倒在地上，弹了一下，最后坐稳在地面，整个人双腿并拢，膝盖顶起，双手撑在地上。
他本想直接把腿放平在地面上，可现在，他的身子实在是太过滚烫，冬天的地面又实在过分冰凉。
他实在受不了刺激，便只好维持这个姿势。
李临意走进来，拿起刀，交给后面的两个人，让他们站回到原位上，自己把星幻扶起来。
星幻感觉到有人在碰他，推开了。
推开的一瞬间，星幻差点摔在地上。
李临意赶紧又把星幻抓了起来，用一只脚，把刚才被星幻推翻的板凳翘了起来，让他坐在上面。
星幻此时仍在不断抽泣。
他转过脸来，看着李临意。
“妈妈呢，我妈妈去哪里了？到底怎么回事？”
星幻声音发抖。
李临意抓住星幻的衣服，不敢碰他的身体。
“你说话呀，我妈妈呢？”
“国母的……遗体……如今……停放在了澜碛大会厅旁边的小房间。”
“所以，刚才，你和爸爸，就是，在说，这件事吧？”星幻刻意张大了嘴巴，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发得更清楚些，可是他动作太过夸大，眼珠被挤压地更厉害，眼泪止不住地开始向眼眶外冲去。
星幻冷静了一下，回过头来，抓住总管。
李临意正要拦住星幻，被星幻一巴掌拍开。
“你们。”星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着，“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妈妈？你们是被谁给收买了吗？难道你们的钱还不够吗？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好不好？你们能把妈妈还我吗？”
总管依旧跪在那里，不敢说话，两名女助理已经被吓愣住了，刚才星幻提刀向他们砍去的样子，依然在她们眼前不断浮现。
“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们？有人威胁你们，对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总管终于点头。
“是谁？跟我说，跟我说呀。说了，你们就能活了。你们不想活着吗？活着多美好啊。”
总管开口的时候，星幻仿佛又愣了一下：“储君……是统上命令我们这么做的。”
星幻听到了一个自己从来不认识的词。
与其说是不认识，倒不如说是自己一直没有想到过这个词。
如果说，对于钱仲辇而言，星权身为统上，为了维护帝国，要拿他开刀。
那么对于自己的妻子而言，星权又为何要杀了她呢？
过去，父母亲在他眼前的恩爱场面，此刻对于星幻而言，好像很好笑。
从这一刻起，过去的那些甜蜜，在星幻眼中，好像就是给他做了一场戏，用来……安慰他？
世上或许还存在着像他父母一样的爱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联想到了幽奎。
星幻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忽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面对她，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伪装着自己的身份，面对这个亲手杀了自己妻子的丈夫——
这个一直以威严来管教自己的人。
自己的……父亲？
又过了不知多久，星幻才最终缓过劲来。
他从地上站起来，径直走到监狱门口，看了看天。
李临意吩咐身边人，把她们关了起来，跟着来到门口。
他正想拉住星幻的手，被星幻拒绝了。
星幻坐回车里，李临意跟着，坐在星幻身边。
星幻有意挪动了一下位置，和李临意隔了一些距离。
此刻，对于星幻来讲，仿佛一切外界给予给他的温暖，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毒药——
咽下去……很舒服，但随后，便会有锥心刺骨的痛等待着他。
回到家里，星幻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家门。
他无法想象，自己未来如何同眼前这个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共处一室。
虽然这个人不经常住在家里，但星幻此时仿佛觉得恶心——
从身体到精神的恶心。
他无法避免，只好自己暂时逃离一下，来到门口的花园里，坐在秋千上。
他刚坐下去，整个人就弹了起来。
忽然想起，这个秋千，星权曾经坐过。
他的屁股在靠近秋千的一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当星幻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甚至连看那个秋千都看不了了。
他坐到了旁边的一个秋千上。
“妈妈曾经坐过一次。”
星幻自言自语。
“可能……不止一次……”
李临意站在星幻身边，正要安慰他。
想了想，还是没说。
“我先进房间和统上通报了。”
星幻抬头看着天空，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微笑着。
李临意下意识看了下眼前浅浅的池水，缓了口气。
想来，星幻不会自己躺在里面，跟他妈妈而去的。
毕竟，这水估计还没有他膝盖深。
李临意敲了敲门。
此时，星权正睡下没多久。
听见敲门声，他喊了句。
“请进。”
李临意把门推开，看了一眼花园里的星幻，轻轻把门虚掩上，来到星权身边。
其实对于李临意而言，此时的星权也已经变了个模样，但身为议会组长，毕竟和星幻不一样。
“统上，我们回来了。”
星权此时仍然闭着眼，点了点头。
“回来好……让他自己消化一下吧。”
李临意扫视了一眼星权的脸，发现星权旁边的枕头上已经有了些泪痕。不
知是泪痕还是口水这一类的，不过看位置，像是更靠近眼泪落下的地方。
李临意分不清，这到底是星权哭出来的，还是因为发烧难过而留下来的。
为了讨个安心，李临意只好假定，星权是因为伤心难过才流的眼泪。
他站在星权旁边，久久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星幻从花园里回来了。
李临意正要上前搭话，星幻抬手让他闭嘴，自己默默走上了楼，整个人像是被躯壳给拖着一样，四肢都有些飘散，手指像是悬在了半空当中，借着身体的抖动，一弹一跳的。
“那……统上，我就先走了。”
星权看了李临意一眼：“去吧，耽误你了。”
“没有的事，那我就先走了。”李临意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又过了大概十几秒的功夫，星幻才走到二楼。
看着眼前的房门，星幻莫名觉得有些陌生。
过去，星幻左手边的房门，向来是他最怕的。
因为以前妈妈就住在这间房——
当然还有星权。
星幻小时候，总是会在晚上偷偷躲在自己房间里折腾些什么。
有时候会被林卫发现。
那时，他就免不了吃一顿打。
可林卫说是打，实际只是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还是隔着裤子拍的。
对于星幻而言，他也只是甜蜜地朝母亲说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把母亲给哄回去，最后自己接着干事情。
那个时候，星幻特别讨厌自己的妈妈。
这时，他好像觉得，那样才叫做“热闹”。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变了，变得像发烧一样，又冷又热。
星幻尽量不去想自己的身体，以免自己落得和父亲一样的下场——躺在沙发上，支支吾吾的。
他敲响了房门。
起初，房间里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星幻还以为自己敲得太轻了，刚想再下手敲门，幽奎把房门打开，走上前，抱住了星幻。
星幻看着幽奎的脑袋，紧咬着下嘴唇。
幽奎抬起头来，正想对着星幻笑，可看到他的表情，瞬间僵在了那里。
“我有点累，我们先进房间里说吧。”
星幻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楼梯口。
他们站的位置，刚好能够瞄到一点楼下沙发的一角。
星幻回过头来。抱紧幽奎，她轻轻拍打着星幻的后背。
“没关系，慢慢来，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最好还是说出来吧。”
星幻点点头，把脸埋在了幽奎的肩膀旁边，蹭了蹭，身子紧紧贴住她。
幽奎笑了笑。
两个人一步一步，慢慢挪进了房间里。
星幻坐在床上，抱着幽奎。
幽奎坐在星幻腿上，膝盖半跪在床上。
星幻把她抱起来，更加贴住自己。
幽奎推了一下星幻，看到他脸上两道明显的泪痕。
她用食指轻轻勾了一下星幻的脸颊。
那两道泪痕已经有些发硬——那是眼泪干了以后留下的痕迹。
幽奎碰着星幻的太阳穴，揉了揉。“小幻，把眼睛闭上。”
星幻像是听到了一声召唤，乖巧地闭上眼睛。
幽奎低下头，在星幻的眼皮上亲了两下。
星幻把手肘贴在幽奎的腰上，分别抓住幽奎的两间，下巴贴在幽奎的肩膀上，轻轻闻着她身上的香气。
许久，星幻抬起头：“小奎……我好难受……”
“有什么事，就跟我讲吧。”
“你知道，我刚刚去干嘛了吗？”星幻此时已经缓过气来，但说话仍然带有一些颤抖。
“你去干嘛了？”
“我刚刚去了趟燕平。”
“又有谁……进去了吗？”
星幻点点头。
“能和我说说吗？”
“……当然。”星幻搂住幽奎的腰：“是澜碛会议厅的总管和两名女助理。”
“澜碛会议厅？是那边出什么事了吗？妈妈不是在那里吗？”幽奎的声音像是太阳晒过的棉纱，伴着料子的松软与光明的温暖，搞得星幻一听见妈妈这个词，又哭了出来。
“不要哭，不要哭。”幽奎有点慌了，她好像还没有见过星幻这种样子。
“你知道吗？她们说妈妈……被她们给杀害了。”
“妈妈……啊？被她们杀了？”幽奎也起初不相信，还重复了一遍。
眼见星幻脸已经通红，眼睛也哭肿了，幽奎这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观点。
“她们……是被谁给陷害了吗？”
“不是。”星幻摇摇头，脸上的眼泪轻轻抖动着。
幽奎伸出两根大拇指，蹭了蹭星幻的脸：“那是怎么回事？”
“是……爸爸。”
“爸爸？什么意思？”
“爸爸吩咐她们把妈妈杀了的。”
“为什么？”幽奎有些愣住了，随即表示疑惑。
“不知道……不知道……我好像……也不敢知道吧。”
幽奎摸了摸星幻的头发，自己也有些要掉眼泪了。
星幻发现幽奎抖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你也闭上眼睛。”
他学着幽奎刚才的样子，亲了两下她的眼睛，不停揉蹭着她的肌肤：“……家里……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的，知道了吗？”
“我明白。你也要乖乖的，不要想太多，知道了吗？有什么事，都跟我讲。”幽奎咽着口水，努力缓过劲来安慰星幻。
那一天后面，星幻什么也没干，幽奎也在一个劲安慰他。
没过一会儿，星幻就睡着了，幽奎也跟着躺在了床上。
晚上，家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个人就这么一觉睡到了白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