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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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曦从没说过我爱你。
不光是对朗东川，对谁都没说过。
没学过，没见过，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在什么情境下说。
毕竟从小到大，他并没有爱过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来爱他。
母亲不太记得了，父亲天天和债务作斗争，没空挥洒父爱，再到后来就连人带着那不知有没有的父爱一起没影儿了。
父爱没影儿之后，凌曦就一直在姑姑家寄人篱下，并且是那种非常契合词意的寄人篱下——只是住在别人的篱下，那并不是他的家。
收留他的姑姑一家人并不坏，给他住用，给他吃穿，甚至还能顾及他还是孩子，没在他面前蛐蛐过他爸爸，也没明着嫌弃过凌曦白吃白喝，可以说是非常及格了。
所以对姑姑一家，凌曦是领情的。
但即便如此，那话里话外的冷漠，日常相处时的疏远，却是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不小心打碎碗时那刺人的目光，不得已伸手要钱时那不耐的皱眉，客观存在的厌弃掩盖在稀薄如纸的情面之下，时时刻刻，毫不留情地提醒着凌曦自己的处境。
没人看得起他爸爸，也没人看得起他。
凌曦渴望被尊重，所以凌曦受不了这个。
于是凌曦在领情的同时，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尽快独立，尽早脱离这紧绷压抑，令人窒息的生活。
然而跳出旧坑，又掉新坑，出了新坑，又多了巨额债务催他奔命，凌曦的人生就像被贴了符下了咒，一直也松不下那根绷紧的弦。
直到他遇到了朗东川，这个松弛到冒泡的富家少爷。
这个人不仅自己松弛，对别人也松弛，在他面前，好像想干嘛都行，不想干嘛也行，什么事都不是大事，什么事也都能解决，就算解决不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一和他在一起，凌曦便不由自主地也松懈了下来，整个人就像一不小心跌进了甜酒罐子，理智化成一滩浆水，大脑泡得一塌糊涂，做出的事连自己都不敢信是自己能干得出来的。
就比如现在，凌曦一个还挺重要的试镜就快要迟到了。
而迟到的原因，是出门前两个人干柴烈火没忍住，挤着那点时间滚了一发床单。
副驾上的凌曦搓了搓脑门，身上是挺舒服的，就是脑袋被门夹得有点疼。
“我想想啊，咱们得换条路走，不然就真晚了。”
司机朗东川绞尽脑汁，正打算着从爆堵的四环上杀出一条血路。他一边扒拉着导航地图，一边琢磨着路线，一边还见缝插针地拉过凌曦的手捏了捏。
其实俩人也没完全不管不顾，折腾完一通出门的时候，导航预计的时间还是凑凑合合不会迟到的。但架不住北京的堵车从来没有道理，说不好是在他们迈出家门的第几步时，路况夸嚓一下就红透了半边天。
不过凌曦倒也没有很急。一来试镜的不止他一个人，只要晚得不多，问题也不会太大。
二来，要试镜的这个剧是好班底，好导演，好资源，非常抢手，想要撕到这个资源，那是要多方面努力一齐上阵的。能按时到场给导演一个好印象当然是最好，但其实从对结果的影响来看，试镜本身都不见得是多关键的因素，更何况是这种细枝末节。
所以堵在如今这个急也没用的四环上，凌曦心里倒还算淡定，由着朗东川拉着自己的手，又半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赖你。”
凌曦用力反捏了下他。
“赖我。”
不知道心里咂摸出了什么好滋味儿，朗东川笑得浪兮兮的，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将凌曦的手背拉到唇边，亲了一下他无名指下那颗小痣。
“放心宝贝儿，我肯定想办法给你按时送到了。”
“还是先注意安全，晚点没……”
凌曦刚想说晚点没事，只听哐当一声，没说完的话就这么断在了嘴里。车体随着响声猛地一个巨震，震得俩人同时懵了一瞬，又很快就一起反应了过来，这是车被追尾了。
行吧，屋漏偏逢连夜雨，出事专赶迟到前。
朗东川连忙按下P档，下车去查看情况，凌曦也跟着从副驾下了车。只见对方司机是一个年轻女孩，紧紧张张地推开车门，显然是被吓得有点懵。
朗东川开的是奔驰大G，这车长得就不是个便宜样，且学过交规都知道，追尾基本上后车全责。
朗东川走到车后边看了一眼，这尾追得还挺狠，小姑娘估计是狠狠踩了一脚油门，车后屁股都撞花了，凹进去一大块。
小姑娘看看自己的车，又看看朗东川的车，随后抬起头，两只眼睛直直瞪着他，瞪得很是意义不明，也不知道是想撑起点气势，还是单纯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朗东川也没想要分辨对方的到底是什么心态，在小姑娘乱七八糟的说话声中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然后轻车熟路地从车里拿出两张快速处理单和一根笔，龙飞凤舞地写完，递给了小姑娘。
“没事，不怕，咱们走保险。”
朗东川友善一笑，指指填好的单子。
“你在这儿签字，这是我电话。你要是保险不够，剩下的我自己付就行了。”
“我有点急事，咱们在这儿磨叽也影响交通，你签一下我就得赶紧走了，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小姑娘显然被朗东川这过于流畅的操作又震惊了一回，反应了好几秒，又问了几句废话，才迷迷糊糊地在处理单上签了字。朗东川收起处理单，便紧着招呼凌曦上车，随后砰地一关车门，不再管那边还在凌乱中的小姑娘，一脚油就钻进了拥挤的车流里。
事解决得太快，凌曦全程只起到了一个围观的作用，就又被朗东川招呼上了车。他扣好安全带，看朗东川那淡定得八风不动的样子，忍不住逗他，“看你这架势，熟练工啊。”
“过奖。”
朗东川笑着配合凌曦。
“最近驾驶太安全，业务略有生疏。”
凌曦笑，又听朗东川跟他说要在哪个路口出主路，又要拐去什么街，说是要走一条导航都指不出来，非老司机不能驾驭的神路。
凌曦弄不清他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也没想去费劲弄清。听着朗东川详细解说着他神路计划，凌曦不由得有点走神，又回想起刚才追尾的事来。
在赶时间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意外，这个人竟然一点急躁情绪都没有。
没有唉声叹气，没有捶胸顿足。
没抱怨责备，也没对小姑娘说一句重话。
无辜被撞坏了车，无端被耽误了时间，结果一开口就是没事不怕，甚至没扯皮半句，直接就担了超出保险的修车钱。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的？
凌曦想着，不禁又转头看他。朗东川正把着方向盘在车流中左左右右地穿行，一脸全神专注的样子。凌曦嘴角微微一翘，一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
看着又黑又密的好像一头钢丝一样，但实际上却软乎乎的，摸起来手感特别好。
就好像他这个人。
外表痞痞浪浪的富家子，性格却是出乎意料的温厚宽和，一眼看去没个正形的纨绔少爷，和他在一起却竟让人感觉无比踏实。
原本只是想试试来着。
结果真的就这么试到了宝。
“哎，这位乘客，不要干扰司机发挥。”
被揉了头发的朗东川发表抗议。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司机不能分神。”
“别着急。”
凌曦声音里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晚一点也没关系。”
“那不行，我宝贝儿的重要工作，必须得全力支持。”
朗东川笑道。
“等一会儿，还有一个红绿灯，过了这个灯，就是咱们见证奇迹的时刻。”
事实证明，朗东川的神路是真的有点神，而且确实是导航导不出来的路线——钻了两条小路，横穿了一个小区，还冒着罚款罚分的风险逆行了一条单行道，而一通操作之后结果竟然真的没有迟到，甚至还比约定时间早了那么几分钟。
“快去吧，快去。”
两人下车，朗东川示意凌曦赶紧走。
“要想夸我，等试镜完了再使劲夸。”
凌曦笑着点头，依言向面前的大厦快速走去，但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步子，回头看向朗东川。
只见那个人姿态闲适地靠在车上，摸出根烟刚要点，发现凌曦回头，便对他勾起嘴角一笑，稍稍抬了下下巴。
这动作实在太过熟悉，小区外空荡小街上的他，饭馆外桂树灯笼下的他，过往的画面在这一刻，仿佛都一幅一幅重叠在了一起，无比生动，又无比令人心动。
凌曦驻足了片刻，望着不远处那笑盈盈目送着自己的男人，心里忽然之间冒出一股莫名的冲动。那冲动强烈而炽热，催得凌曦不由得脚下一转，大步冲到朗东川面前，双手一扶他的脸，再不顾旁人的目光，在他唇间重重印下了一个吻。
“怎么了宝贝儿？”
朗东川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冲过来的凌曦，烟都没夹住，一声轻响掉在了地上。
“没什么，一会儿见。”
凌曦笑颜一展，没解释什么，拍拍朗东川的脸，又转身向大厦走去。
当时的凌曦，并没有特意将那股想要吻他的冲动定义为他爱他。
只是在推开大厦大门的一刹那，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忽然就大肆蔓延开来，绵绵密密，涨满了整个心脏——
如果能一辈子和他在一起，那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一辈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