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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纵使相逢应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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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泛舟第一次心情这般沉重，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带着担忧与怜惜。
他自小在妄仙派修炼，早早便结识了慕长衡与湛风云，只不过那时候的慕长衡还是一个小小的小姑娘，虽然比他们要高一个辈分，但却比他们年纪还要小，他与湛风云一直以来也都将慕长衡当做妹妹般宠爱。
由于天赋异禀的缘故，慕长衡在符道上的领悟能力极高，故而在前任柳暗花明掌门重伤休养后，她便负责起了教导湛风云的职责。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湛风云的修行大多得益于她，所以他对她的感情，绝非柳暗花明其他人可以比拟的，这也是为什么湛风云在她的事情上总是那般冲动的原因。
江上泛舟甚至认为，慕长衡在湛风云心中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柳暗花明这一整个宗派，对于湛风云来说，或许慕长衡在哪里，哪里便是柳暗花明。
“你每次都做无用功，明知自己的挽救只不过是让师伯与陆为霜活的久一些罢了，并不能真的救他们的性命，但你还是要那么做，即便那样会伤及自身。”
“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你都可以不管的，聪明如你，应该知道，生死有命，就算你为他们续命、引魂，又有什么用呢？”
提及这些，慕长衡不由得心伤难抑，神色悲痛，沉默不言。
江上泛舟见她这般心中不忍，便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面对亲友之时，你最是容易心软，往往不顾安危，现在尚可在昆仑神山休养来恢复自身，但以后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啊？”
“…我没有想那么多。”
慕长衡眼眸微垂，“但是你放心，我一直都很有分寸。”
她每次都会这么说，江上泛舟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一模一样的话了，感到很是无奈，道：“罢了罢了，我管不了你。”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江上泛舟心里明白慕长衡的特别，也知道她看上去温柔随和，实际上性子倔得要死，而且本身就无比聪明，故而她向来都习惯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情，无需他人插手，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她之前遇险，却从未想过要让他与湛风云帮忙的缘故。
当初他之所以知道她伪装成白矖的身份，还是因为他曾去深山那间小木屋里探望她，恰好撞见了她正为陆为霜续命，他生气极了，便以向湛风云隐瞒此事为条件，让她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先与他商量，她同意了，后来也一直在木屋里休养，他便放心地去闭关了，只是没有想到闭关出来，就听到了终焉山发生的那些事。
一念及此，江上泛舟正要嘱托慕长衡几句，不远处的云海却是翻涌了一瞬，紧接着有一道光线落到他的面前，光线缓缓流动，最终形成一行金色文字。
江上泛舟知道这是他那个小弟子发出的传信，说是要来给他请安。
他先前闭关已有许久，刚出关便去了村里，还未来得及见白以溯，这小家伙怕是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便来请安了。
江上泛舟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自慕长衡的身上扫过，脸上笑意依旧，不知是何故。
慕长衡同样看到了传信的内容，见他这番神色，便猜到了发信者便该是当初在小山界见到的那名眼睛如黑曜石般璀璨的黑衣少年，她神色不变，却是缓缓起身，告辞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江上泛舟见她果然要走，也不说什么，点了点头。
……
白以溯上山的时候，慕长衡恰好从另一个方向下山。
云峰风景极其优美，但却不高，故而慕长衡下山并不算困难，她来到山脚下，抬头望向身后那座被云雾缭绕的山峰，一想到那个少年就在那里时，神色便有些复杂，但很快，她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之中的复杂思绪，往前走去。
她最终来到一片断崖边，下方是一片绚烂的花海。
花朵在风与云中摇曳，像是层层渲染的云霞在开放一般，花团锦簇得犹如盛世一般。
慕长衡想起白以溯说过的，岛上的花海要比小山界那一片情花好看的多了，确实如此啊，这里真美，她心里这样想着。
从前蓬莱上也有长有花草，但大多是属于灵药，并无供人欣赏一说，但自从江上泛舟当上掌门之后，便有了这一片特意开辟出来的花海，至今，想必有几百年了吧。
蓬莱仙岛四季如春，自然每日都可以看到鲜花绽放，凭借着岛上浓郁的天地灵气，这些颜色各异的花草长得极好，但任其自由生长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专门的人照料，才能形成如今这般美丽的风景。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平静而冷淡。
慕长衡认出是谁，心想，原来你便是如今照料这片花海的人啊，她在风中微笑，道：“你称呼我什么？”
身后的庄诵明显一愣，他是妄仙派大师兄，见多识广，就连照料花草之事也通晓颇多，故而除了处理门派之中的一些事宜之外，还被江上泛舟派来打理那一片花海，方才正照例来此。
只是刚刚却发现断崖上有一道白色身影，见之眼熟，便过来瞧瞧，没想到这人竟是慕长衡，莫非她这么快就与师父谈完话了？
心中思考着这些，庄诵一时间忘了慕长衡的身份，脱口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如今被提醒，难免有些慌张，反应过来后赶忙行礼。
“见过慕小师姑祖。”
慕小师姑祖？名字还真长啊…慕长衡失笑，点头算是应下。
“不知师姑祖在这里做什么？”庄诵又问。
慕长衡沉默不语。
是啊，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庄诵想起方才他告知白以溯刚刚师父现身的消息，想必小师弟此时应该是去见师父了，只是为何小师弟这前脚一过去，慕长衡后脚就离开了云峰呢？她难道在躲避小师弟？想到这种可能，他顿时皱了皱眉。
“你明明知道，阿溯对你情深义重，即便当初在终焉山上错以为你是魔宗之人，可还是顶着众矢之的的压力出面维护你，但如今你却对他避之不及吗？”
听到这明显维护与质问的话，慕长衡合眼，叹笑一声，解释道：“…与他死生不见，曾是我与你师父的约定。”
与白以溯小山界一见是为偶然，于终焉山再遇也是意外，她从未想过要见他，当年白以溯尚在襁褓之中时，她便已这样决定。
她其实是自天地灵气之中诞生的一个自然之灵，所以她体内并没有念力，但却可以借用天地灵气，约莫是在好几百年前，她在昆仑神山之中苏醒，恰好遇到了当时登山的前前任柳暗花明的掌门，二人由此结缘，他认她做徒弟，紧接着，她便就认识了师兄。
师父带她回柳暗花明之后，不过几年寿命便尽了，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以为师父只是成为了星河之上的一个星星，后来师兄成为了新的掌门，她接着认识了刚入门的阿湛，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故事。
她的存在本便特殊，就像江上泛舟说的那样，她只要付出一些代价便可以做一些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比如说延缓了师兄和为霜的死亡，再比如将神芳君因渡劫而破碎的一抹残魂重新拼接起来，利用天书送入轮回道中。
只不过，当初神芳君的那道碎魂辗转多年，最终降生在了一个男婴身上，她寻到男婴的下落并将那个男婴送到蓬莱岛、送到江上泛舟的面前，让他帮忙照料。
是的，那个男婴其实就是白以溯。
白以溯身上有着几分神芳君的气质，但却没有神芳君的记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白以溯应该拥有属于他的人生，他不该被当做神芳君的影子，当慕长衡看到那个啼哭着的稚嫩男婴时，便不由得这般想了。
所以纵使她在小山界上遇到他并追忆起那些往事的时候，纵使心中百感交集，她也不会表现出半分异样。
纵使相逢应不识，这很好。
若是与白以溯接触太多次，慕长衡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错误地认为神芳君还在世，毕竟那个少年便是证明，那个少年还是有点像他，怎么看都像他。
或许，当初白以溯说要让她做情人，便是受到了神芳君那一抹碎魂的影响吧...
这是否可以说明，那是神芳君曾经对她的情意呢？
一念及此，慕长衡便不禁泪眼朦胧。
每次来你这里，都能让我伤心一次...
江上泛舟，你可真不是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