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0、静女其姝 ...
-
这次换成李长邪沉默了。
他所说的都是他自己的推测，他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就算有证据，最多也只能治宸安公主一个管理宫城时的对外防守不严之罪，实际上她所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举，若是判个重罪，例如私通敌国此类的，实在是不大可能。
“…何必要如此针对她？就算是她的权力太大阻碍到了你，你又何至于要致她于死地？”李长邪叹了口气。
“二尊兄此言差矣。”
宸安公主冷笑一声，“自古成王败寇，历史上帝位的争夺常常伴有流血，出现一些牺牲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更何况，大祭司手中的权力可不是一星半点，这大周的天下可是姓李，而不是姓王啊！”
这大周的天下姓李，而不姓王！
这句话似曾相识，犹如一个轮回一般将李长邪的思绪带回到那日祭天之时，当时王深藏还是大祭司，是帝祖父亲封的大祭司，却遭到了父帝的排斥，而如今，深受先帝器重的人变成了王央衍，她成为了新的大祭司，却面临了同样的困境，历史仿佛重演。
不过也是，自古称王称帝之人眼里又怎么会容得下沙子呢？
李长邪无话可说，毕竟他也姓李。
“我听闻，你先前还去了一趟长寿宫。”
宸安公主点头，“是。”
李长邪静静地看着她。
太后原本便是支持李文徵，如今李文徵死了，宸安公主收纳了他的旧部，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太后眼中，她成为了李文徵的替代品，不仅如此，曾经太后也打算发动政变争夺帝位，如今宸安公主同样身为女子，更拥有了坐上那个位置的最大可能，是不是更能获得太后的认可？
“你明明知道，她是个疯子，你将她拉进来，岂非等同于给她承诺，往后朝堂之上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是又如何？”
宸安公主神色平静，“二尊兄，你也该知道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李长邪望着她，淡漠深沉的眉眼难得出现了一丝无奈，他叹了口气，“君姝啊……”
话音一落，宸安公主身形一震。
他的话语气温和而柔软，里仿佛包含了兄长对妹妹的关心与包容。
宸安公主的手悄然握紧，面色动容，一直保持平静的目光隐隐出现几分溃败。
李君姝，这是她的名字。
一个几乎没有可能被李长邪念出口的名字，只因在他眼里，她只是同父异母却又微不足道的四妹罢了。
但是，李长邪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名字的真正由来…
当初年纪幼小的宸安公主某次不小心撞见正在念书的他，那时候李长邪年纪还不大，却已经才华横溢、气质惊人，宸安公主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二尊兄，只觉得眼前惊艳，心中默默记下了李长邪口中念叨的两句词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宸安公主那时不受宠爱，母亲更不关心她，故而便没有正式取名，她对李长邪念的那两句诗心悦异常，加上自小聪慧，便取了其中两字给自己做名字用，曰为‘君姝’。
念起多年前的往事，宸安公主，也就是李君姝面色微变，眸中动容，望着李长邪的目光里藏着眸中至深难言的情绪，不显不露，却还是让李长邪察觉出来些许异常。
李长邪微微挑眉，他并不知晓有关李君姝名字的来历，但却多少听说过一些有关于她的事情。
“四妹…”
“二尊兄。”
李君姝忽然打断了他，她笑了笑道：“二尊兄何故称我为妹妹？毕竟…我以前可从来不当二尊兄是兄长。”
“从小到大，二尊兄都是人中龙凤，是帝父眼中的未来可继承大统之人，那时候的你，耀眼的像是天上的神仙落下凡尘，无人可以比肩，你也…从来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一个妹妹存在。我眼中，也不会真的将你当做兄长。”
“既然如此，何必要以兄妹相称呢？”
她就这样望着李长邪，透露着几分脆弱的神色里，像是在表达一种豁出去后的坦然，而后，缓缓落下泪来。
满满的释然与叹息。
李长邪莫名想起了当初在长廊时，慕长衡倒在地上望着天空流泪的那一幕，不禁怔住。
李君姝笑了笑，她觉得她很喜欢李长邪此时的怔然。
或许是因为……李长邪于她而言，总是有些不一般的，不一般到她希望自己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能被他看到，能成为他眼中的唯一。
这种感情，在她的心里藏了很多年，自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希望是那样的。
李长邪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
“二尊兄，你是我最敬佩的人，但你我之间是否只能站在对立面？如果不是，若是那一天当真到来，你是否会选择助我？”李君姝忽然问道。
李长邪听出她话语之中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她是真的希望他能站在她那一边。
他并不讨厌李君姝，更不讨厌有野心的人，他甚至觉得单从过程论，李君姝这一战打得还不错，至少目前朝堂之中已有很多人都认可了她。
只是，他也有他想要的东西。
“…你就这么确定，她一定回不来？”
“我不确定，但是就算她能回来，那又怎样呢？她难道要违背那么多支持我的人的抗议声，一意孤行地册立另一个人为新帝吗？”李君姝冷笑着道。
李长邪看了她一眼，道：“有没有可能，她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不管谁反抗，不管有多少人反抗，她都会一意孤行？”
那天王央衍进宫，时隔许久他终于又见到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暗涌，象征着某种势必要将所有事情掌控在手中的偏执，她好像变了很多，但又好像没变，她依旧冷漠，只是那种冷漠内敛了许多。
更何况，王深藏离开后不久王央衍便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王深藏已经将天书传给了她？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人算计？
李君姝沉默许久，紧接着目光里渐渐散发出某种执拗与疯狂，道：“若当真如此…那她还是不要回来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