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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莲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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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洛州后,慕长衡如期收到了司无命要来见她的消息,于是便看了一眼崖边王深藏坐着的位置,果不其然,王深藏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虽然王深藏没说,但若是慕长衡没有猜错的话,他恐怕是与司无命吵架了才对,不然来找她的时候也不会是顶着一张好看但神色委屈的脸,阿藏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但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总是容易多愁善感,阿然还在的时候他还好些,但现今…
慕长衡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但王深藏与司无命吵架的原因恐怕逃不过‘治病’一事,既然如此,那便该与‘枯木逢春’卷有关了…
在她看来,‘枯木逢春’卷如今在祁淮川手中,而祁淮川修为高深,同时也是个商人,凭借阿藏的聪明广识,不可能不知道该如何与之谈判,那么…
正当慕长衡独自站在崖畔思考这些的时候,不远处脚步声响起,一身布衣的司无命优哉游哉地登上山来,他带着打量的目光环视了这断崖一眼,接着在距离慕长衡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直面她的背影开门见山地便是道:“我来是想让你去把‘枯木逢春’卷借出来。”
慕长衡收回思绪,微笑地回过身来,一双澄澈碧眸温和地看向别过多年、许久不见的故人。
司无命微微挑眉,“你是谁?”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必然只能是慕长衡,但几百年前二人相识见面时她多以凡人相貌示人,几乎不会现出真实的样貌,他之所以这样问其实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的陌生感。
“别来无恙了,莲君。”慕长衡并不在意他的调侃。
司无命不大喜欢她的称呼,眉头深深皱起,道:“别客套了,你到底去不去借‘枯木逢春’?”
他面对自己时从不客气,慕长衡想起当初送王深藏去孤山找他治病时,他也是对自己避而不见,纵使过了这么多年,他对她也还是如此淡漠、没有一点儿想念,若非阿藏的病太过严重,或许她往后都见不到他。
“...没想到纵使过了这么多年,你也还是恨我。”
话语落下,司无命眉皱得愈深。
“当初司挽青身患绝症,你一身医术却救不了她,眼睁睁地看她死去,悔恨至极之余发奋成才,终于成就一代享誉天下的神医之名,只可惜,司挽青之死造成的执念一直存在你的心中,你恨我,你恨我当时分明有手段救人续命,但却没有救她。”慕长衡说起当年的往事,神色感叹。
王深藏只知道二人的相识与当年那位看上司无命的当地权势家的小姐有关,却不知道那位小姐虽然娇蛮了些,却并没有王深藏以为的那般仗势欺人,而所谓的要打断司无命的腿也不过是那位小姐的威胁之语,她对司无命各种情深,自然是不舍得真的打他。
不仅如此,那时的司无命性格怯懦、谨小慎微,由于家境贫困常常受到当地人的欺负,那位小姐嘴硬心软,一直以来都暗地里派人去保护他,这些,司无命其实都看得出来,更因此心动斐然,只是当时少年意气,不愿承认、更不愿低头,只是后来却晚了。
那位小姐,便是司挽青。
司挽青娇蛮并非毫无缘由,只因她自小得知身怀绝症,无法活的长久,这才想要尽余生之欢,对司无命也是实打实的好,而这样的好,最能被落魄的少年人记住。
一直到眼睁睁看着司挽青在自己眼前死去,司无命这才明白过来那个总是一脸骄傲的少女对自己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最终后悔莫及。
“你改与她姓,更名为‘无命’,何尝不是为了缅怀她?我当时不知你对她用情如此之深,所以才一直无法明白你对我的疏远,并非源于性格不合的讨厌,却是因当年往事而生出的恨意。”慕长衡叹息道。
司无命深深地看着她,面沉如水。
“我曾想过,若是我当年并非出手帮你,或许…被司挽青强行带回府中,也是你想要的一种结果吧,总归是我多管闲事了。”慕长衡面露歉意。
司无命冷声道:“挽青死时,我并不恨你。”
“是的,因为你不知道我可以救她,但是后来你听说了我为师兄续命之事,那时候,江上泛舟曾找过你来帮我,你终于明白我并非没有办法挽救一个将死之人,就连须臾境的大修士我都有办法为之续命,一个小小的凡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慕长衡直视他的眼睛道:“所以…你终于觉得我是对司挽青见死不救了,对吗?”
司无命脸色很是难看,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慕长衡神色了然。
或许不仅是他认为自己见死不救,就连她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那时的自己不知情不知爱,习惯遵循所谓的命运的指引,认为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不过常态,既然是常态,那便该顺其自然。
所以即使是在司挽青死后,见到司无命痛不欲生的时候,她也并未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或许是那时候司无命无比伤心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她后来一直记在心上,心中的想法也产生了些许动摇。
或许,司无命的难过是因为凡人口中所说的‘爱’吧…慕长衡当时这样想。
如果王深藏听到二人的对话,想必就会猜到当时在孤山提到司无命为何讨厌慕长衡之时,司无命所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什么意思了。
“我问你。”
司无命神色认真地看着慕长衡,轻声问道:“你当年是真的见死不救吗?”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明知故问,但慕长衡听出来了,他不仅想给她一个机会,也是想给他自己一个机会,至少若是她回答不是的话,即便她是说谎也好,二人之间的隔阂都会浅淡很多。
“...是,我明知可以救,却还是没有救她。”慕长衡似乎并不想说谎,她的神色无比平静,仿佛不在意这一句话会所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嗖!
司无命忽的朝她掷出一把泛着冷意的小刀,小刀如流光般直刺向慕长衡的脖颈,唰的一声在其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痕,最终重重钉入崖边生长的一棵古树树干之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慕长衡却始终淡然,就连小刀划破肌肤之时都未曾皱一下眉,感到脖子处隐隐作痛,她淡然道:“你医术高明,杀人的方法恐怕也有千百种,若是你在刀上抹一些剧毒,并非没有杀我的可能。”
司无命脸色微沉。
他很想问她为何能做到如此冷酷,不管是当年面对司挽青死时的无动于衷,还是此时表现出的风轻云淡,她都漠然得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我为什么要杀一个将死之人?”他冷笑一声。
“原来你知道…”
慕长衡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她其实并不希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走到这种地步,但或许是这几百年的避而不见让人憋屈难过,她希望这一次能把话说清,最终的结果不管是谅解也好,仇恨也罢,她也能稍微松一口气,“人终有一死,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可人家是无可奈何,你却是自己作死。”司无命面无表情。
慕长衡沉默不语。
原本她的寿命应该很长的,但是…
大约是因为那么些年里,强行为师兄与为霜续命、使用天书送魂付出的代价太大,内里虚亏太深,即便是静静修养都不见根治的迹象,她身体之中所缺失的灵骨怎么都无法恢复,往后若是不小心行事,想必也会落得一个早早便灵力消散、身躯归入山河的下场。
“…我与隐楼那位关系不好,恐怕他不会将‘枯木逢春’借给我,所以我已经想好。”
慕长衡叹了一口气避开了话题,回应了他最开始的话:“实在不行,便去偷出来罢,凭借我与阿藏的实力,并非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