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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在你眼中我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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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吹拂了许久,积雪在斗篷上渐渐生成,天边暗色开始侵袭。
慕长衡抬头,不见星光与月色,脸上的泪冰冰凉的。
她站了许久,最后艰难地挪步走到广信殿门前,手掌里凭空出现了两个瓷瓶,这是她让司无命研制的治疗皮肤灼伤和腿疾的药,来陵川宫城其实便是为了将之赠予李长邪,算是补上当初见面缺了的见面礼。
她在瓷瓶上面附上神识留言,正准备将其放在殿门前,殿外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晚辈见过…姑奶奶。”
不远处的李长邪一个人坐着轮椅,向台阶上的慕长衡略施一礼。
慕长衡回身望去,脸上的泪已经被她擦去,只余目光柔软、脉脉不得语,此时的她显然有些怔然。
李长邪眸中闪过一丝光,始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先前白以溯无故停留,他便觉奇怪,后便寻了个借口从另一条路折返,隐藏好气息躲在暗处,刚好撞见眼前女子与白以溯别过之景,许是那般落泪柔情实在太过熟悉,他不禁联想到某个人。
再加上,方才那女子分明是要放点东西在殿前,若不是她,谁还会如此?容貌素来不是李长邪在意之事,他坚信自己没有猜错,只是…她好似换了个样貌,比初见那时更加美丽动人,也愈发楚楚可怜。
李长邪扶着轮椅的手不禁悄然收紧,他又惊又喜,心中那种想要眼前之人牢牢抓紧的欲望格外强烈,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情。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不敢妄动,怕惊扰她,更因得到拒绝的回答而感到畏缩,方才见到的慕长衡与白以溯告别的那一幕,表明了那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那么…他不敢细想。
此时的慕长衡情思翻涌,方才抽出白以溯神魂携带的那一抹情丝令她心如刀割,如今见到与李苍然神似的李长邪,心中安慰自己道:无论如何,这世上还是有与他相关的念想,便颤颤地笑了笑,往前走向李长邪,在轮椅前蹲下。
她拿着那两瓶灵药递到李长邪面前,笑道:“这是我找来为你治疗腿疾与烧伤的药,十分有效,外敷内服都有,你若一直用的话,过不了多久,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你特意来此,便是为了给我送药的吗?”李长邪心绪一动。
慕长衡淡笑着点点头,“算是。”
李长邪的心难以自抑地剧烈跳动了一下,他的目光掠过玉瓶,落在她白皙莹润的手腕上,然后抬手握了上去,紧紧握住。
“你…喜欢方才的那位少年吗?”
慕长衡一愣,不知李长邪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我与他只是前后辈的关系。”
李长邪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慕长衡忽的心神一晃,此问似曾相识,当初她前往灾域再次遇到花朝时,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她不由得呆怔在原地。
李长邪眸光微暗,目光一直凝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未曾移动半分,她的手腕是那样的纤细,肤若凝脂,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显得那么的柔弱、动人。
他那因常年练兵器而导致有些粗糙的手掌与那细腻丝滑的皮肤接触,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在她手腕上滑动,细细地摩挲。
有些不妙…
慕长衡忽觉全身上下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手上,李长邪的指头粗粝,动作温柔却似乎过分亲密了,令得她的身躯都是不禁一颤,心猛地一惊,她忽然将手抽回,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另一只手握住被李长邪抚摸过的手腕,神色有些疑惑地看向后者。
咣啷一声,两只玉瓶在她未曾注意之时掉落了下来。
李长邪手指一勾,将险些掉落在地的玉瓶收入手中,他故作不知,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仿佛在说,只是碰一碰手,你怎么了?
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是意外,还是莫名的暧昧?慕长衡不知道,但是她明白方才的举动很不对,一时间,她难以平静。
李长邪的目光略带侵略性,从上到下地一点点地打量着慕长衡,猜测着她的反应与心情,他的这位姑奶奶比他想象中还要纯情,她甚至看不出来一个男人那样对她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她应该…还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
一念及此,他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干涩,不由自主地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
“我该走了。”慕长衡重新冷静下来,不再去思考那种感觉究竟是何。
李长邪怎会这般轻易放她走,道:“不如喝杯茶再走吧,姑奶奶?”
听到他的称呼没有变,慕长衡莫名松了口气,笑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下次再喝吧。”
“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李长邪的手不禁悄然握紧,距离她上次来已经过了一两年,时间太久,他等不及。
更何况,她上次出现还是祭天的时候,是为了帝祖父和王深藏而来,这次是为了他,或者说是为了他这个与帝祖父十分相像的孙子,那么下次,下次她会因为什么原因才来,抑或者说,她是否还会来?
慕长衡也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笑道:“人生漫漫,分分合合是为常事,该见时总会相见。”
“那么姑奶奶,你待我好,是不是全然因为帝祖父的缘故?”
李长邪与她之间的初见并不算得愉快,她并未计较当初之事,反倒是给自己送药,其中原因显而易见。
慕长衡点头道:“爱屋及乌,你是我故友之孙,我自然也会对你好。”
“仅仅如此吗?那为何你总是会用一种离愁别绪、终于重逢般的眼神看我?好似看到我,你就会得到一丝安慰。”李长邪很不甘心地看着她,“我在你眼中,究竟是谁?”
慕长衡仿佛被点醒,蓦地一惊。
很多年前,她费尽心思将李苍然的一抹残破神魂送入轮回之时,江上泛舟便曾说过,说她明知逝者已逝,却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死不放手。
这些年里,慕长衡情不自禁地透过白以溯念想李苍然,仿佛白以溯活着就如同李苍然还在这世上一样,而对待李长邪仿佛也是如此,她对他的好,又何尝不是出自自己心中对李苍然的愧疚和补偿心理?
她的心,好像一直都没有逃脱李苍然。
于她而言,他的离世甚至要比她自己去死还要令她痛苦。
最终慕长衡沉沉叹气,“你不是谁,你只是你,这我还是分得清的…”
“帝祖父对你而言,究竟是何等样的一个存在?”李长邪心情复杂地道。
慕长衡沉默了。
是啊,阿然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或许是一种永远也弥补不了的亏欠,也是一种永远都难以圆满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