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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夜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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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将城市温柔地包裹。林光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台灯在床头柜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和混乱。
白天的经历如同梦魇，在他脑中反复回放。陆离在青铜馆那瞬间的失神与低语，那最后深沉的凝望，那近乎逃离的背影，以及那句冰冷的“今天先到这里”…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那把剑…那把菱形暗格纹剑…
它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会引起陆离如此剧烈的反应？那句“不该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陆离…他今天展现出的那种对古符文深刻到可怕的理解，那种近乎本能的洞察力…
无数疑问像沸腾的泡沫，在他脑海中翻滚、炸裂，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翻来覆去，床单被揉搓得不成样子，却无法找到任何答案。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模糊的车声。
就在他心神俱疲，几乎要被这无尽的焦灼和困惑吞噬时——
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骤然亮起，冷白的光刺破了昏暗的宁静，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
陆离。
林光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电流瞬间击中！他几乎是弹坐起来，一把抓过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字，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
陆离？！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这绝不是一个正常联络的时间。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般当头浇下，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指尖变得冰凉，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尖悬停在接听键上，犹豫了极其短暂的一秒，最终还是用力按了下去。
“喂？”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因紧张而显得干涩沙哑。
听筒里，没有立刻传来预想中的、冷静平淡的嗓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清晰、却异常…紊乱的呼吸声。
沉重，急促，压抑…仿佛对方正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或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奔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碎的哽咽感？
林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陆离？”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一丝慌乱，“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呼吸声依旧急促而混乱，背景是死一般的寂静，更衬得那呼吸声格外清晰和…令人不安。
林光甚至可以想象出，陆离此刻正紧握着手机，眉头紧锁，或许脸色苍白，额角带着冷汗…
这个想象让他心中的不安急剧放大。
“说话啊！陆离！”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焦灼的催促，“你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和今天那把剑有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十几秒钟过去。
就在林光几乎要以为信号中断，准备再次开口时，听筒里的呼吸声似乎…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平复了一些。
但仍然比平时深沉和压抑得多。
然后，一个极其低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明显疲惫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的声音，终于缓缓传来：
“………”
然而，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仿佛气流摩擦的音节，甚至无法辨认出具体内容。
紧接着，又是一段更长、更沉重的沉默。
林光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声响。他紧紧握着手机，仿佛这样就能透过电波，感知到对方此刻真实的状态。
他到底怎么了？！这绝不是平时的陆离！那种冷静和自持仿佛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紊乱！
“陆离？”林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担忧，“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是无意识发出的吸气声，然后又归于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光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和对方那压抑的、似乎努力在控制着的呼吸声。
这种诡异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让人感到焦灼和…恐惧。
就在林光几乎要忍不住再次追问时——
陆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些，但依旧低沉沙哑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
只说了一个字，又顿住了。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极其艰难的话卡在喉咙里，无法吐出。
林光的心猛地揪紧！指尖冰凉。
“我？我怎么了？”他急切地追问，脑中闪过无数可怕的猜想。
是不是…他发现了自己在调查他？发现了那本图册和香炉？他要摊牌了？还是要…警告他？
恐惧和一种莫名的期待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
听筒里，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的深呼吸。
然后，陆离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似乎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却仿佛隐藏着汹涌的、即将破冰而出的惊涛骇浪：
“没什么。”
短短两个字，生硬，干涩，甚至带着一丝…仓促的意味。
林光猛地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
刚才那紊乱的呼吸，那漫长的沉默，那沙哑艰难的声音…就换来一句“没什么”？
巨大的落差让他瞬间怔忡，随即一股被戏弄般的恼怒和更深的困惑涌上心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火气，“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呼吸那么乱，又不说话！现在告诉我没什么？！陆离，你…”
他的话被打断了。
电话那头，陆离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已经迅速恢复了惯常的、近乎漠然的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加冰冷和…疏离：
“抱歉，打错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电话…被挂断了。
林光僵在原地，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单调而冰冷的忙音，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打错了？
呼吸那么急促混乱…沉默那么漫长煎熬…最后告诉他…打错了？
这怎么可能？！
一种极其荒谬、极其不真实的感觉笼罩了他。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被愚弄感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尖锐的失落和…担忧。
他猛地回拨过去。
“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传来。
他不死心，再次重拨。
依旧是无法接通。
陆离…屏蔽了他的电话？或者…直接关机了？
林光无力地垂下手，手机从掌心滑落，跌落在柔软的床铺上，屏幕的光亮渐渐暗下去，最终归于黑暗。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无尽的黑夜。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通短暂却极其诡异的电话。
那沉重的呼吸声…那沙哑艰难的语调…那欲言又止的沉默…还有最后那句冰冷生硬的“打错了”…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反常，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难以解读的信息。
这绝不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
陆离一定想说什么！他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一件让他情绪剧烈波动、甚至可能失控的事！
是什么？
是和今天博物馆里那把剑有关吗？还是…别的什么？和他一直追寻的真相有关吗？
那句未能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疯狂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阵阵窒息的痛楚和冰冷入骨的寒意。
他重新拿起手机，屏幕解锁，盯着那个最近通话记录上的名字，指尖悬停在重拨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即使再打过去，又能怎样？陆离显然不想说。他那句“打错了”，就是最明确的拒绝和…划清界限。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席卷而来。
他发现自己对陆离的了解，贫瘠得可怜。他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家庭情况，不知道对方除了学校之外的一切。他甚至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和立场，去追问对方深夜那通明显异常的电话。
他们之间，除了那份虚假的“合作”关系和那纠缠千年的仇恨，什么都没有。
仇恨…
想到这个词，林光的心脏猛地一抽，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最近的种种发现，陆离那些异常的举动，那通诡异的电话…所有的一切，都在剧烈地动摇着他坚信了千年的恨意根基。
如果…如果真相并非他所知道的那样…
如果陆离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
那他这千年的执念，算什么？
他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恐惧。比仇恨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淹没了他。
他缓缓躺回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一夜无眠。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逐渐转为墨蓝，再由墨蓝透出微弱的灰白。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而林光的心中，却比任何一个夜晚都要黑暗和迷茫。
那通深夜的来电，像一枚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原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中，激起了更深的、无法平息的漩涡。
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不能再被恐惧和犹豫束缚。
无论真相多么残酷，无论前路多么危险。
天光微亮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