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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因母后死得不体面,父皇只对外昭告皇后身染重病,不治而亡。

      因为亲眼目睹母后的死亡,祁昀夜夜梦魇,自此再不能闻檀香。

      偏偏后宫的女人心思何尝歹毒,贵妃命人在他起居之处焚檀香,就连近身侍候之人也佩戴檀香。

      那时他尚且年幼,却清楚这后宫乃是贵妃掌权,且自己一贯为父皇所不喜,只能竭力忍耐。

      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短短月余时间,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以至后来他晕倒在墙角,父皇恰好路过,夜色中竟以为他是哪个宫的宫人,行事鬼祟躲在墙角,就要命人将他乱杖打死。

      后来看清楚是他之后,骂他:“举止鬼祟,獐头鼠目,何堪为太子!”

      他命人将他禁足东宫,叫他养好身子之后再出来,以免恐吓旁人。

      贵妃授意下,伺候他的宫人变本加厉,常常在大殿中燃起比平日浓烈数倍的檀香。

      许是因为身子本来就弱,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感染上了天花。

      因着母后去世,父皇不喜,宫人越发怠慢,太医得了贵妃授意,也不敢全力医治。

      他很快便被磋磨到食水不能进、浑身溃烂,直到后来,整个人起不来身,只能躺在榻上苟延残喘。

      他昏昏沉沉之际,听到窗外的宫人嬉笑:“难怪能吓到圣上,可不就像只瘟猴嘛!”

      “我看他这样也怕是活不成了,也不知他死后贵妃娘娘还记不记得你我的功劳,将我们安排到一个好宫殿。”

      “我看伺候谁都不如伺候二皇子,他一死,太子之位定然能落在二皇子头上……”

      “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鬼地方熬多久,每天都要看他这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就忍一忍吧,好歹也是一国太子。”

      “太子?没了皇后庇护,他什么也不是……”

      “不如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别给他送饭送药,也好助他一力,让他走得痛快些。”

      “……会不会太过残忍了些?他还不满七岁啊。”

      “这样小的孩子又能记得什么?放心吧,他就是做鬼,也该去怨圣上和贵妃娘娘,又何必抓着你我不放?”

      没了饭食和药物,祁昀很快便高热不退,神思恍惚。

      若不是二舅舅率兵闯入东宫,将他救出来,恐怕他这条命已经折在东宫。

      徐家将此事闹到朝堂之上,父皇分明理亏,却只能装作勃然大怒,处斩了一个妃嫔和若干宫人,只道是那妃嫔唆使宫人暗害太子。

      舅舅们还想替他讨回公道,却被外祖父阻止。

      他因祸得福,外祖父以太子需强健体魄为由,他得以每月前往军营跟随舅舅们练武。
      徐家庇护,终令他长成。

      可在他刚满十五岁那一年,二舅舅和三舅舅率兵讨伐戎狄,三舅舅战死沙场。
      因军报有误,怀孕八月有余的二舅母以为死的是二舅舅,气急攻心当场难产,一尸两命。

      徐家屡屡出事,直至外祖父和大舅舅交出兵权,二舅舅奉旨镇压西北,戍守边关无召永不得回京,一切才暂时平息。

      他曾听到宫人私下讨论,说他乃是孤煞命相,六亲缘薄,只会克死亲朋,一生永无宁日,众叛亲离。

      祁昀从不信命,命?那不过是无能之人为自己所找的托辞。

      直到父皇派他与庄梁前往荆州查案。
      父皇一直冷落他,这是他第一次被父皇委以重任,他欣喜不已,出行前夜一宿未眠,发誓要将此事做到最好,叫父皇也赞不绝口。

      可后来他遭人刺杀,九死一生垂危之际,他才明白,原来父皇不止不喜他……而是想让他死。

      他以为父皇待他仍有一丝父子情分,却没料到,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妄自菲薄。

      冬日的水冰凉刺骨,他跌入河中之时,又想起了昔年宫人议论:“太子也是可怜,宣德皇后活着的时候只想凭他争宠,咱们圣上又一心只想改立太子,爹不疼娘不爱,也不怪旁人说他是孤煞命格。”

      六亲缘薄,原来如此。

      他顺着河飘了许久,直到被码头的人打捞上来。

      那时他浑身是伤,那人怕惹了人命官司,将随手他扔在街道旁,一切只当看他造化。

      冬日苦寒,路有饿殍,并无人多看他一眼。
      祁昀贴着泥泞肮脏的路面,仰头看着天上源源不断落下的雪花,心想若就这么了结此生,倒也算是干净。

      偏偏那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他面前。

      那人打起车帘,朝他伸出了一只素白如雪的手。

      北风凄寒,她一双眼眸温软明亮,拥着手炉问他:“我叫姜时雪,你呢?”

      恰逢鹅毛大雪飘飘荡荡,染白她的长睫。

      世人说他命犯孤煞,但他倒觉得老天待他不薄,九死一生之际也能峰回路转。

      许是他沉默了许久,那少女微微睁大了眼。

      他由人搀扶着,终是缓缓抬起头:“薛尽。”

      “薛尽!小厨房今天做了桂花糖藕,你快来尝尝!”

      “薛尽!你在看什么书?也让我瞧瞧好不好?”

      “薛尽,后院的腊梅开得正好,我们一起去看吧?”

      “薛尽……”

      “薛尽!”

      他从未见过这样聒噪的人。

      偏她双眸带笑,每一次唤他的名字,都掺杂着诸多情绪。
      如此生动,像是真有薛尽这个人。

      只可惜哪怕再真实,也只是一个假身份。

      “薛尽,你就没有话要带给阿雪么?”

      这是有人最后一次叫他薛尽。

      他思索了许久,其实想托他转告那人:“祁昀。”
      “我的名字,唤作祁昀。”

      昀,乃日光之意。
      他曾经很喜欢这个名字。
      可惜他这样的人,只能众叛亲离,终究不配用这么光辉灿烂的字。

      “殿下……殿下醒了!”
      “快来人!快来人啊!”

      祁昀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冷渊的脸。

      昔日不苟言笑之人此时泪流满面:“殿下!您终于醒了!”

      祁昀注视着他。

      殿下。
      对了,他如今乃是大齐太子祁昀。

      薛尽已经死在了姜府荷池,死在了矮崖之下。

      烛火将要燃尽,祁昀扭头,看进清冷无边的雪夜。
      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极尽讽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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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惹连枝》同一个调调,求收藏 萧澈光风霁月、卓荦不群,心生倾慕者如同过江之鲫。 顾知溪必须很努力伪装自己,才能不惹了他厌烦。 顾知溪得偿所愿定亲那一日,萧澈却不经意间撞见—— 烛火晦暗的耳房内,他那刚刚归府大闹一场的兄长,将他的未婚妻子抱在腿上。 红帐轻软,萧倚危指尖摩挲着胭脂檀口,笑得像个恶鬼: “国公府有两位公子,溪溪要嫁的……是谁?”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