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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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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脸上的伤口,肖迟厌又检查了一下季书安的手臂和腿上的淤青,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样重叠的伤痕,即便是经常打架的他,也感到心头发颤。
“那些人是谁?”肖迟厌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季书安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只是一些混混,他们想要钱……我没给够,所以……”
肖迟厌的拳头攥得更紧了,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后别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了。”
季书安点点头,“嗯。”
肖迟厌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家伙,似乎有了更多的在意。
也许是出于季书安好心收留自己的感谢,总之他不想再看到他受伤,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他就自己解决。
“以后这些事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们。”肖迟厌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肖迟厌确实没有吹牛,他这人除了打游戏厉害,还有一点拿得出手的就是——打架斗殴无一败绩。
季书安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肖迟厌的方向,虽然眼前只是一片模糊,但他能感觉到肖迟厌的认真。
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嗯。”
肖迟厌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替他上药,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棉签轻轻触碰皮肤的声音。
季书安感受着肖迟厌的温柔,心里竟然觉得,这场意外的遭遇,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处理好伤口,肖迟厌小心地将季书安的衣服放下,指尖轻轻划过腰侧的肌肤,温热的触感让他不禁联想到昨夜的同床共枕,他立马收回手。
“那……那个,你自己理一下衣服。”说完,肖迟厌迅速站起身,背过身去,耳根微微发烫。
他的心跳莫名有些加快,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季书安肌肤的温度,那种触感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波动。
这种感觉要是对个女孩子,他倒觉得好像也还好,毕竟人确实漂亮,可如今倒好,顶着这张精致面容的是个男的。
季书安听到肖迟厌的声音倒没什么异样,他埋头理了理衣服,轻声道,“谢谢你,肖迟厌。”
肖迟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他走进卫生间,假装无事地将药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实际上却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过了片刻,客厅传来季书安温柔的声音,“你饿了吗?我去弄点吃的。”
肖迟厌走出卫生间,语气恢复往常,“嗯,好。”
两人走到餐桌前,盯着桌上的两个馒头陷入沉默。
“钱都被他们抢光了,只能将就一下了。”季书安带着歉意道。
肖迟厌拿起桌上那俩硬邦邦的馒头,眉头微微皱起。
说实话,他已经几天没吃肉了,这日子是要熬不下去了。
但对上季书安的眼睛,明明知道他不会看清,可他还是急忙舒展开眉头。
肖迟厌:“没事没事,我们点外卖。”
说着,他便摸出手机点了一堆平日里爱吃的东西,等到确认付款他才想起,他爹早冻结了他的银行卡。
如今他兜里可以说和季书安一样干净。
季书安见他迟迟没动,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窘迫,他转身扶着墙朝门外走去。
肖迟厌:“你去哪儿?”
季书安继续往外走,“我……我出去想想办法……”
谁知,肖迟厌几步上前,一把拽住季书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又不是没吃的。”说完他便将馒头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这馒头真好吃,你在哪儿买的?”
窗外雨滴点点落下,季书安的侧脸被客厅的灯光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肖迟厌抓起季书安的手,拉着他来到餐桌前。
肖迟厌:“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矜贵。”
这话倒也没完全骗人,从小到大,他离家出走的次数也不少,所以这点苦还是能吃的。
两人准备吃饭,突然,房门被人“砰砰砰”地敲响。
肖迟厌刚坐下,听见那刺耳的铁皮碰撞声,不禁皱起眉。
季书安起身开门。
房门刚被打开一条缝,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季书安没站稳,险些倒在地上。
好在,肖迟厌走到他身后,伸手抓住他的臂弯,将人扶住。
季书安扭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进屋的是对男女,女人烫着细卷波波头,男人顶着啤酒肚。
他们径直走入客厅,路过餐桌时,还打量了眼桌上的食物。
“小书啊,不是大姨说你,你这天天吃些垃圾食品,怎么长身体。”说完,女人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
肖迟厌看见她靠着自己晚上睡觉的枕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顾及女人自称是季书安大姨。
他忍住,没有发难。
还没等季书安开口,男人已经点上烟,将烟灰随手抖在地上,“小书,你就听你姨的,搬我们家去。”
“是呀,大姨把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你搬过去,我们也好照顾你。”大姨接道。
季书安站在原地,抬眸看着客厅里的两人,又看了眼飘落的地上的烟灰。
“不用了大姨,我一个人能照顾你自己。”季书安声音依旧温柔。
可肖迟厌去察觉到,似乎比往常多了丝冷漠。
大姨明显有些不耐烦,“小书,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爸妈死得早,我和你姨父也是不放心你,你这一个人住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好和你爸妈交代!”
听见爸妈离世,肖迟厌瞳孔微微一颤。
这两天他是没见过季父季母,本以为只是他们工作繁忙,没想到季书安竟是孤儿。
“就是,你听我们的,去我们那里住,还能亏待你吗?”大姨父接道。
大姨指着屋子,环顾一圈,“到时候这老房子空出来也好卖了,大姨把中介都给你联系好了。”
“对对对,这两年南都房价都在涨,现在卖,等你结婚也好换新房子。”姨父应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季书安开口的机会。
倒是一旁看戏的肖迟厌听懂了。
这两口子根本不是关心季书安,就是看上了,季书安父母留给他的这套房子。
肖迟厌注意到季书安的后背绷得笔直,像只护食的小兽。
他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季书安微微发抖的手臂。
“哼”一声冷哼发出,肖迟厌引得两人看向自己。
“你们是听不懂他那句不用,还是听不懂他能照顾好自己。”肖迟厌抱臂靠在玄关柜门上。
那两人被肖迟厌的话噎住,转头看向季书安。
见季书安说话阻止,大姨站起身,手指着肖迟厌,“小书,你哪里交的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季书安打断,“他是我朋友。”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大姨父轻蔑地睨了眼肖迟厌,“什么朋友,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小书,你老师没和你说别和这些混混玩吗!”
肖迟厌明白季书安的心思,也不惯着这俩人,“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偏要我把滚出去三个字说出来,你们才心满意足是不是。”
大姨被肖迟厌气得手抖,可肖迟厌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们要是再不走,信不信我报警了。”肖迟厌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摸出手机,“私闯民宅可是够你们去局子里喝一壶的!”
大姨看向季书安,想让他出来说句话。
可肖迟厌直接挡在了季书安的前面,将人死死护在身后,“你别看他,我可告诉你们,这房子我已经租了,现在我让你们从我家里出去!”
听见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大姨还想瞪季书安。
但对上肖迟厌那不好惹的模样,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俩人终于是怕了,一步三回头地逃出了季书安家。
“臭婆娘,怎么办!老子可没多得钱给你儿娶媳妇!”男人方才的和善立马转为凶恶。
大姨打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在这儿说什么,被听见了怎么办,先回家,我肯定让这儿兔崽子把房子吐出来!”
***
直到门关上,屋里才终于恢复平静。
肖迟厌转身,看着低头不语的季书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准备道歉。
谁知,季书安抬头望着他,眼里满是笑意,“谢谢你,肖迟厌。”
短短一天,季书安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谢谢了,可他就是很感激肖迟厌,感激他像星星一样照亮着自己的黑夜。
吃过晚饭后,夜已渐渐深了。
肖迟厌将季书安扶到床上后,又睡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上,听见帘子后平缓的呼吸声,他才轻轻摸出手机,将屏幕亮度调到了最低。
肖迟厌:你今天给我说的代练,还有吗?
贺小钧:咋啦肖哥,你缺钱吗?
贺小钧: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肖迟厌:滚一边儿去,我就是想练点英雄,钱不钱的无所谓。
虽说和贺小钧也算得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但肖迟厌不愿在金钱上掺杂太多。
贺小钧:练英雄你可以拿我号呀,我的可是全英雄全皮肤。
肖迟厌:……到底还有没有,没有我找别人去了。
贺小钧:有有有,这里有个要小国标的,2400。
贺小钧:对了肖哥,你和你那朋友道歉了吗,啥时候可以来我这儿?
肖迟厌:给你说多少次了,那是我朋友!
贺小钧:对对对,你朋友,所以道歉了吗?
肖迟厌:还没有,暂时不会回来。
说到这儿,肖迟厌联想到季书安被欺负的样子,他仿佛能看见季书安跌坐在巷尾的模样——盲杖断成两截的裂口闪着桦木芯的惨白,像被剥开皮的伤口。
季书安那样子,一看就柔柔弱弱的,根本不像能打架的人,这些都不禁让他的心里泛起保护欲。
肖迟厌:行了,搞快把号发来。
等着贺小钧发号的功夫,肖迟厌又想到了季书安身上的伤口。
刚才上药,他似乎很怕疼,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那么遭罪的药。
肖迟厌:对了,你知道有什么好一点的治伤药吗?
贺小钧:肖哥你受伤了?怎么回事,谁干的,我明天就找人去收拾他们!
肖迟厌:问那么多做什么,问你药你就说你知不知道。
贺小钧:肖哥,你总得让我看看伤口啥样吧,我又不是神医,总不能赛博把脉吧。
肖迟厌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帘子毫无动静,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只是给伤口拍张照,好像,也没必要把人叫醒吧。
于是,肖迟厌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帘子前,轻轻撩开布帘,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季书安侧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而轻缓,显然是已经睡熟了,他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肖迟厌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季书安身上的衣服撩起。
今晚刚擦过消炎药的伤口,又隐隐透出淡红色的血渍,他的手指停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最终只是轻轻撩开一点衣角。
拿出手机,调出相机模式,对准季书安腰上的伤口。
然而,就在他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后,他晃眼看见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拍完了吗?”季书安忽然动了动。
“啊!”一声,吓得肖迟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见肖迟厌摔在地上,季书安慌忙从床上下来,伸手去扶他,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胡乱地一通乱摸。
直到触碰到那细腻的皮肤,他才明显松口气,“你,没事吧。”
“我……”肖迟厌的耳根烧了起来。
他此刻恨不得将贺小钧暴打一顿,要不是这人要看伤口,他也不用大晚上像个流氓一样进别人屋子掀衣服。
现在他就算再怎么解释自己不是变态,对方也很难相信了。
“要开灯吗?”季书安突然开口,打断了肖迟厌的思绪。
季书安撑着身子去够开关,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灯光下,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衣服,身上的伤口再次震惊肖迟厌,在他腰际上,那些未愈的瘀伤像一串紫葡萄,在苍白的皮肤上微微发亮。
季书安感觉到那炽热的目光,赶忙盖上衣服。
“我是想让朋友帮忙看看,明天好买点有用的治伤药。”肖迟厌终于看看,声音仍有些羞涩。
季书安轻笑一声,摸索着想要去拉肖迟厌,他冰凉的指尖擦过肖迟厌发烫的手腕,准确抽走了那部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
“那为什么拍了十七张照片?”他歪着头,空洞的瞳孔映着手机蓝光,“从胸口到腰线,连这种地方也要拿给别人看吗?”
看见照片,肖迟厌的瞳孔猛地收缩,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抢手机,但季书安却将手机收回到胸前,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似乎在浏览那些照片。
“季书安,你听我解释……”肖迟厌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慌乱。
季书安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但他似乎能通过指尖的触感感知到屏幕上的内容。
他的表情平静,但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消失了。
“这些照片可以不要发给别人看吗?”季书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
肖迟厌愣了下,神情不解地望向季书安。
季书安沉默了片刻,手指依旧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他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无奈解释道,“我不想把伤口展示给别人。”
肖迟厌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了。
季书安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的边缘,“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有些可笑,但我……”
“是我没考虑到。”肖迟厌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他拿回手机迅速删除了里面的照片,然后将手机放回口袋,“治伤药的事我会想其他办法。”
季书安抬起头,空洞的瞳孔映着肖迟厌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谢谢你。”
“你……要不要喝点水?”肖迟厌转移了话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关切。
季书安点点头,“好。”
肖迟厌转身走向厨房,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季书安。
季书安接过水杯,指尖轻轻触碰杯壁,感受着温热的触感,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肖迟厌,”季书安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吗?”
肖迟厌愣了一下,随即坐到季书安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会?你捡我回来,收留我吃住,我就觉得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听见这话,季书安愣了下,低下头,视线落在水杯里如雪般飘落的水垢上。
只有季书安自己知道,他才不是肖迟厌嘴里说得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