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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红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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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瘟君被消灭后,天地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保安宫里迎来了更多香客,但也少了一些人。
龙兄虎妹二举奉玉帝之命,去扫平各地或遗留或作乱的魔窟;四进一秀听从师父的期盼,四海云游,竭力帮助遇到的每一个病人;而大哥,也离开了保安宫,他要上天入地、穿梭古今,化作千千万万个吴夲,以自身之力,真正做到保民安生。
只有三红留在了保安宫。
——“大哥,我想同你一起去。”
——“我总不能带个凡人上天入地、穿梭古今啊。三红,保安宫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吧大哥,我会守好保安宫的。”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大哥走的时候,语重心长交代她的那些话,还在耳畔回荡。
“大哥,我没有让你失望,我守好保安宫了。”
保安宫,保生大帝的金身之下,蒲团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双手合十跪拜。
拜完后,她抬起头,看向保生大帝的金身,那双带着期待的眼中有着泪花。
“大哥,你现在到了哪个地方?你去的地方,还是大清朝吗?大哥……你是神仙,你一定能够听见我说话的,对不对?”
“前些日子,龙兄虎妹和二举他们回来了一趟,妖魔神仙是不会老的,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年轻,他们不知道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他们见到我,差点儿没认出我。我像以前那样,笑着,想要拍打二举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了。他们同我说,他们消灭了很多作乱的妖魔,我说,挺好的,你们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他们又走了,他们要去新的地方,继续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这些年陆陆续续的,我收到四进和一秀的信,他们从台湾宝岛,到福建,再到神州大地的各个地方,他们同我讲了很多治病救人时的趣事,他们没有说一句苦,其实我知道的,行医这条路并不容易。他们还说,他们生了几个孩子,收了不少徒弟,现如今,徒弟的徒弟,也收了徒弟,有很多人都在行医救人的这条路上前进着……只是山高路远,我与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想来四进一秀的孩子,都已经长得很高了。不,他们可能都有自己的孩子了……大哥,我给他们回信说,你会为他们骄傲的,一定会的,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大哥,还记得吗?你离开之前,我会识些简单的字,那时候,你说药方,我就在旁边帮你记下来。现在,我认识的字更多了,我还救治了很多很多人,他们都叫我女神医,其实我知道的,我这些雕虫小技在你面前不值一提,我要努力多久才能赶上你,到时候,遇见再刁钻古怪的病,我也能够给病人治好。只是如今,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了,连施针的力气都没有。”
“大哥啊,你放心好了,之前我和你说的,捡到的那个小女孩,你还记得吗?小七如今已经长大了,是个机敏的姑娘,她和我学了不少治病的法子,现在已经能够一个人义诊救人了。小七收了一个徒弟,叫六方,六方也是个姑娘,年龄比小七大点,她很有天赋,背起医术来特别快,小七很满意。小七还说,她要收多多的徒弟,等那些徒弟学成之后,也让他们出去云游四方,治病救人,她说,她虽然没有亲自拜你为师,但是四舍五入她也是保生大帝的徒弟了,她要让徒子徒孙越来越多。”
“我问小七,为什么要收那么多徒弟呢?小七说,要传承下去保生精神,我说小七你有一天会不会也离开。大哥,你知道小七是怎么说的吗?你肯定猜不到。小七说她会留在保安宫,像我一样,守着保安宫。而她的那些徒弟们,会在各地建保安分宫,来义诊,帮助更多的人,会有更多人守着保安宫,就像我们如今在做的事情一样。”
老人说着说着,留下岁月痕迹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弓着背,捂住脸。
“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没有人为你烧水沏茶,为你缝衣补鞋……也对,你是神仙,神仙挥一挥手,一切就都有了。但大哥你说过,习惯了我的唠叨声,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不会不习惯呢……大哥?”
“大哥……”
“我多想再见你一面,再听听你的声音,听你说我好唠叨呀。大哥,你不是神仙吗?为什么这几十年来,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我任何一句话。”
“大哥……我老了……我怕是,等不到了……”
老人已经哽咽起来,她缓慢地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之后,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座保生大帝的金身,那早已刻在她脑海之中的面容,隐隐约约之间,她好像看见了大哥的身影,与那金身相重合。
“三红姨。”
旁边走来一个年轻姑娘,她扶起这位老人,转头朝身后喊:“六方,快来扶三红姨去休息,那边还有病人等着我呢。”
过了许久,老人才站稳,她看向扶着她的姑娘,还有远处小跑而来的另一位姑娘。
那两人身后是前来上香的香客,好似人山人海一般,落入老人眼中,人与人之间的影子仿佛重合了一半,让她看不太真切。
老了之后,她的个子矮了一截,此刻,她需要抬起头,才能看着那两位姑娘的脸。
“小七。”
“我在呢!”小七应声,伸手一摸老人的脉,脸一板,瞬间严肃起来,她急匆匆吼道,“六方,给病人说让他们等等,你快过来。”
“小七……”老人开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我怕是……”
小七眼睛都红了。
“三红姨,别瞎说,别瞎说!我给你施针!给你施针!”
然而老人只是将手放在小七的手背上:“小七,忘了我怎么说的了吗,病人的病等不得,治病要紧。”
不远处,六方步子一停,她没有去通知病人,她看见老人在同她挥手,她跑了过来。
“三红姨。”
老人将另一只手放在六方的手背上:“六方也来了。”
此时,小七已经泣不成声,豆大的眼泪往下落着,一滴又一滴,落在了老人带着斑的苍老的手背上。
六方站在一旁,紧紧握着老人的手,垂着头,眼睛也红了一圈。
老人轻拍着两人的手,动了动嘴唇:“小七,六方。”
“我在!我在呢!”
“我们在。”
老人的声音更加微弱了。
“你们要记得,你们是保生大帝的徒弟,你们要守好保安宫,治好更多人,帮助更多人……”
“嗯,三红姨。”
“三红姨,我不要你离开我们……不要……”
老人:“你们答应我。”
小七红着眼睛,握着老人的手都在发抖:“好,我答应,三红姨,我答应你。”
旁边,六方握着老人的另一只手,郑重地承诺道:“我们会的。”
“不要难过……”
老人想要抬起手去擦擦小七脸上的泪水,但是却连动都动不了了。
她浑浊的目光看向身前,那是保生大帝的金身,她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
“大哥来接我了……”
这话还未说完,她便带着微笑,眼皮缓缓合上了。
“三红姨!”
“三红姨!”
保安宫响起了震天的哭声。
……
而三红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似乎看见了大哥离开时的画面。
“三红,我不能带着个凡人上天入地、穿梭古今呐。”
大哥还是那么年轻,穿着一身朴素的蓝衣。
“三红,你做得很好,世间不只我一个吴夲,更有千千万万个’吴夲’,这下真是徒徒孙孙无穷尽也。”
“大哥,我守住了保安宫。”
意识模糊之前,三红似乎看见了吴夲,她心里还在想着这个承诺。
身体越来越轻……
越来越轻……
迷迷糊糊之间,三红感觉自己浑身轻松不少,她睁开眼睛,发现四周是一片白光,没有小七与六方,没有保安宫的香客们,她不在保安宫,那是在哪里呢?
眼前的白光渐渐淡了。
她发现自己能够站立起来。
三红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袖,看看自己的手,那些老人斑消失不见,原本皱巴巴的手此刻十分光滑年轻。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变年轻了?”
“咦?”
三红发现自己的声音清丽,如自己年轻时一般,而身体的轻盈告诉她,她真的是变年轻了。
“没想到做鬼,会便年轻耶。”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眼前的白光渐渐散去,而她身上金光点点,这金光将她裹住,不一会儿,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髓都被换过一般,更加轻盈,是一种奇异的别样感觉。
她好像听见天边有人在说话,那是一种忽远忽近让人听不真切的声音,是天道的宣言。
“有女三红,一生行善,救人无数,泽及万世,恩德无量。”
“……赐以仙身。”
“我成仙啦?”
三红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大哥,当年大哥离开之时,同她说的那些话。
——“大哥,我想同你一起去。”
——“我总不能带个凡人上天入地、穿梭古今啊。”
只是到死,都没有等到大哥。
三红眼睛一酸。
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了。
三红看见远处有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人,她揉揉眼睛,见那人朝她走来。
那是……
三红几乎要喊出那个称呼。
那人笑着走来,一颦一笑都与多年前无异,温润的声音响起:“少了你的唠叨,还真不习惯呐。”
那人朝她伸出手。
“三红,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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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现在我是神仙了,神仙能够同你上天入地、穿梭古今,同你荡平世间疾苦,同你救治千千万万人,同你成为千千万万个“吴夲”,让保生精神,永远流传下去。”
(三红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