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109章 有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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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子从小花园摘了几朵花捆成一束，急匆匆与池婠擦肩而过。
热浪与微风交裹流动，逆着花香回头，那男子奔向的正是她去时的路。
在背后喁喁私语的人们交换一个眼神，迅速关上了门缝，于此同时，前前后后又有几家打开了大门，他们包布的包布，装篮的装篮，也有人干脆与先前那男子似的，将东西直接裸露在外。
动作利落，神色却拘谨而提防。池婠回来的路上，他们的礼品出送就一直陆陆续续地，没有间断。
与之相反的依水镇则充满了年近迟暮的悲怆气息。
小街中心传出老人低低的呜咽声，引着周围围了一圈人，战战巍巍地跟着擦泪。
“林叔，发生什么事了？”池婠一眼就看到人群之外的林叔，立马找他打听，林叔也不扭捏，直接弯腰把她抱起，扛在了肩上给她看。
“你上来自己看吧，唉，记着小点声。”
昏黄的日落还算温和，斜照在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掠过银白色的人头涌动，映出些许唏嘘。
“……多可惜啊，昨天我们还打过罩面呢，今天人就两腿一蹬了！”甲老太说。
乙老太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刚才我见她走着走着，突然犯了病，直突突就倒下了，时间倒是不长，应该没吃多少苦，唉……”
“就是可怜她老伴儿，没个孩子帮把手，只有我们这些人能送送终了……”
人群的中央，是一对老年妻夫。老太太捂着心脏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对外界的呼唤毫无反应，看样子已经去了，而坐在地上，正在发出呜咽的是她的老伴儿。
这两位二老池婠认识，他们住在街角那一家，之前镇长奶奶还带她拜访过。
老太太平日里喜欢收集漂亮石头，老头儿年轻时捡了好些地方的石头，向她求亲，后来便陪她一起集石，用后半辈子装饰了整间屋子。
池婠有幸从她那儿得到过一颗圆润白净的鹅卵石。
“怎么好端端犯病了呢？”
另一个老头儿揣着双手加入了讨论，不过站得太近，以池婠的视角，只能看到个头发稀疏的秃顶：“不是说很久没犯，病快好了吗？”
“哎哟——心口上的病，哪儿能好得了啊？”甲老太感叹道，“能够痛痛快快地去，就已经是老天保佑啦！”说着，她下巴一翘，手指虚虚点了下脑袋。
“你今天也出来啦，这会儿头脑清醒么？”
秃顶老头感悟似的点点头，然后换了种问法：“怎么好端端就去了呢？”
甲老太：“得，还是没清醒。”
“要省去水匪那档子事儿，老太太没准还能多活两年。”乙老太抹掉眼角的眼泪，在旁附和，说着还有些激动了起来，“那群天杀的罪人，可真是造孽！流放了也没个安生的……”
水匪？罪人？
某个想法在脑中咻地闪过，池婠还想听下去，只是旁边一个老人哭得实在厉害，顿时打断了他们的话头。
“诶，我说，你哭什么呢？”
甲老太紧皱眉头，用胳膊肘杵了杵身后的老人，问：“怎么哭这么伤心，你是他们家亲戚？”
“不、不是啊。”对方一边抽泣一边回答，“我就是，就是看那老头哭，我也想哭，刚才听了你们说的，我、我就更想哭了！”
这共情能力也太强了。
现场之人敬佩的眼神中，还隐约带着些诧异和无语。
这边说了有一会儿，那边的人也将情绪抒发得差不多了，老头儿回过神来，扶起老太太还有余温的尸身，要将她送回家了，其他人也跟着七手八脚地帮忙，既要分担老太太的重量、又要护着脚步虚浮的老头不摔倒，现场好不忙乱。
“小班长，”林叔轻轻拍了拍池婠，“回家——还是跟我去帮忙？”
池婠摇摇头，从他肩头下来：“林叔，你看见我奶奶了吗？”
“没瞧见，镇长奶奶应该有自己的事要办吧。”林叔摸了下池婠的头，“小班长还没吃饭吧，等晚上了我去给你做？”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池婠捂住凌乱的发型，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林叔，你去忙吧。”
林叔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随着那群老人而去了。剩下的人也都各回各家，她还见到了原先那个秃顶老头的面，那双典型的白内障眼睛，流着浑浊的泪水，口中还反复喃喃着“怎么好端端就去了呢”的话，只是没有人应答，夕阳之下，他的背影越发显得孤零。
她完全醒悟过来，依水镇的乐观并非与生俱来，豁达恐怕也是有迹可循。
……
入夜，镇长奶奶还是没有归来，池婠在庭院里摘了根黄瓜当晚饭，躺在床上边啃边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奶奶莫名其妙失踪、镇子被下战帖威胁、隔壁池正延的冷嘲热讽，还有老镇民出奇一致的悲怆，严格说起来，其实一件也没做好。
池婠烦躁地翻了个身。
深蓝的夜空透过窗挥洒在眼前，在黑暗里难以捉摸，只能看看，令人不解。
她知道这些事不是自己说处理就能处理掉的，只是芸芸众生，每个人都在蜘蛛网里有个位置，稍稍动作，就能感应到自己和这张蛛网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没法验证，似乎少个位置，换个位置，也不是什么大事。
……
翌日，池婠刚从床上醒来，醒神时听见了外面若隐若现的哀嚎声，并且声源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她打开门眺望，看见了一支浩荡的白色队伍，大人走在最前方，穿着丧服洒白纸、办哭声和念悼词，小孩则坠在队伍末尾，乖巧安静地跟着走，看样子他们是要绕着镇子走一圈。
童童眼力好，大老远便看见了池婠，向她招手，其他几个小伙伴有所察觉，也亮晶晶地无声喊着“班长”二字。
池婠向他们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抓紧洗漱更衣之后也混进了队里。
“为什么有两个棺材？”池婠低声询问，目光所及，除开年轻人，全镇的老老少少似乎都在这儿了。
“是芳奶奶家的。”依依一边将不听话的头发捋到耳边，一边悄声回答，还顺便拉了把快要掉队的连连。营养不良的她，在某些时候显示出格外的韧性。
连连和星星，一个个头太小，一个身体太胖，两人都走得气喘吁吁，这会儿没什么说话的空档。
池婠颔首：“这我知道。”芳奶奶她昨天亲眼见到了。
“另一个是平爷爷的。”童童在旁小声补充道，“听说昨天把芳奶奶接回家后，平爷爷就一直守在她床边，结果半夜的时候突然……没了。”
“啊……”池婠有些惊讶，往旁边倾身，视线向前瞧，见两副棺材齐头并进，当即体会到了人生世事无常的感触。
拉着棺材，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林叔，他边上就近的几位老人帮忙扶着棺材，为他省力。
依水镇的路不太平坦，所以棺材底装置了木头滚轮，只是镇子土地有限，镇民们下葬亲人时习惯火葬，故而棺材是反复使用的，底下的滚轮自然也磨损了不少，长年累月地没有及时更换，也只好靠人力拖拖走走了。
池婠收回视线，观察了会儿她的小伙伴，然后发出了一个疑问：“你们——昨天和傍水班玩得怎么样？”
“班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和他们两个班居然玩得挺开心的，但是吧，特别奇怪……”
池婠追问：“怎么奇怪？”
“他们中途忽然被老师叫回去了，有些人的家长都来了，还特别急哄哄的样子，催他们回去，搞得我们要害他们班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第109章 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