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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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也醒来时感受到怀抱里满满当当的温软，扣在少年腰间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尚未清醒的大脑迟钝的反应过来，他垂眸。
少年双手虚握成拳，其中带着红绳的那只手里还攥着一绺他的长发，他侧身蜷缩在许知也怀里，后背紧贴着许知也的胸膛。
乐祎脑袋顶着枕头，脸颊上还有干涸的泪痕。
许知也望着少年恬静的睡颜，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乐祎昨晚到最后也没告诉他做了一个怎样的噩梦，能让他哭成那个样子。被许知也抱着哄睡后，在梦中还在不断的哭泣哽咽。
许知也俯身亲吻乐祎的脸颊，但因这个动作他也感受到了细微的头皮撕扯的感觉，眸光落在少年手上攥紧的发丝上，许知也扣在少年腰间的手臂用了点力将他往自己怀里带。
而乐祎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动作，他松开手，在许知也怀里翻个身，鼻梁抵在男人胸膛，呼吸间是熟悉而安全的气息。
乐祎又在男人怀里拱了拱，小狗崽一样。许知也眼神温柔，他感受着少年的动作，放松下来，双臂搂抱在乐祎腰间。
“许知也……”
少年声音里带着浓厚的困意，黏黏糊糊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怎么了？”许知也下巴蹭了蹭乐祎的头发。
“早上好，我爱你。”乐祎闭着眼睛凑过去，他仰脸胡乱的在许知也脸上啄了一下。
许知也看着再度缩回自己怀里的少年，大脑少见的空白一瞬，低沉沙哑的笑意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
“早上好宝贝，我也爱你。”
感受到环在腰间用力的手臂，许知也毫无征兆的抱着怀里人翻身。乐祎被吓了一跳，他双手抵在许知也坚硬的胸膛上，困意消失殆尽。
许知也抱着身上的人，大掌轻柔的理了理乐祎后脑勺炸毛的发丝，道：“吓着了？”
乐祎重新趴回去，脑袋在许知也胸口蹭了蹭，耳朵压在他心脏的位置，安静的听许知也的心跳声。
“没有。”
“许知也，我们今天把果冻接回家吧，我可以照顾它。”
“好。”
“我想今天一整天都陪在你身边。”
“好。”
乐祎沉默了一下，望着闭合的窗帘，他眨了下眼睛，继续问：“我想吃番茄肉丸汤。”
“嗯。”
“螺蛳粉？”
“里里。”很无奈的一声。
“我不吃，就是在试探你是不是被按了什么机关，像个人机。”乐祎闭上眼睛偷笑，两只胳膊还紧紧抱着许知也。
晨间温存过后，许知也起床给乐祎做番茄肉丸汤。
乐祎听着外面的动静，自己一个人在床上也睡不着，就索性也起床，顺便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昨晚许知也将乐祎的衣服洗过之后烘干，所以今天乐祎就又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趿拉着拖鞋来到厨房。许知也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乐祎在梳理台旁边停下。许知也身上系着灰色的印花小狗围裙，听他讲是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凑单拿的，乐祎将目光转向男人忙碌的身影上。
“许知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许知也早在少年过来时就注意到了他，余光看着他围着梳理台绕了一圈之后又停在最开始的位置。
许知也将烫好的番茄捞起来，问他：“一定要帮忙？”
“当然！”
许知也看了眼手边的生菜，道：“把生菜洗一下，冰箱里有蓝莓和草莓你也洗一些吧。”
“好！”乐祎兴冲冲的转身去冰箱那里。
许知也听到少年欢快的声音，眉眼温柔，手上捏肉丸的动作十分娴熟。
还记得许知也找到乐志周说，想要学习番茄肉丸汤时候，乐志周毫不遮掩的诧异与打量。
乐祎的爸爸是个很开明的人，又或者说，只要事关于自己的孩子，乐祎感到开心幸福就胜过一切。
所以乐志周对于许知也的态度虽然不热切，但每次见到也都会以礼相待。
许知也边做饭，边侧目看了眼身旁认真洗水果的乐祎。
“里里，吃过饭后陪我去医院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乐祎听到许知也的话，他扭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的看向许知也。“我要给阿姨准备什么礼物呢？阿姨喜欢吃什么？还有我是不是应该先回家换一身衣服啊？”
许知也安静的听着乐祎的碎碎念，他勾唇。
乐祎嘟嘟囔囔了半天，才发现许知也都没机会插上话，他顿了下，一边洗菜一边把心底最不安的说给许知也听。
“许知也，阿姨会喜欢我吗？”
许知也听到少年彷徨不安的话，他将锅盖盖好，来到乐祎身旁。
“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乐祎使小性子般将手上的水渍甩到许知也手背。
许知也抚去手上的水渍，他抬眸盯着乐祎的侧脸：“里里，只要见过你，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少年的耳尖肉眼可见的变粉变红，许知也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转身给他留下空间消化。
……
电梯厢里，乐祎贴着厢壁站在许知也身后，许知也用高大宽厚的后背为他圈出一小片安全之地。他低头，食指轻轻扫了下许知也的手掌心，然后被人反握住。
乐祎现在非常紧张。
电梯每到达一个楼层都会响一下，同时的，乐祎的心脏也都会不自觉的快速跳动。
身前站着的男人明明都看不到他，却好像能感知到他的紧张。许知也握紧乐祎的手指，安抚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厢，许知也有意放缓步子，等待身后的少年与他并肩，但没听到身后的动作，许知也回头。
乐祎垂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许知也思忖片刻，问他：“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乐祎猛然抬头，他听着许知也的话，十分委屈：“不要，我都过来了。”
“那你很紧张怎么办？”许知也俯身凑近他，指腹戳了戳少年耷拉下来的唇角。
乐祎伸手握住许知也作乱的手，他小声嘟囔：“丑媳妇早晚都要……”
声音越来越小，许知也眼眸含笑，看着少年羞赧的脸颊，没有闹他。
“我在呢，不要怕。”许知也握了握他的手：“如果见到她之后你还是很不自在就告诉我，我带你离开。”
乐祎听着许知也沉稳温柔的话，他神色怔愣住，然后垂眸回握住许知也的手。
他突然也没那么紧张了。
“阿姨要等急了，我们快过去吧。”乐祎主动松开许知也的手，走在前面。
许知也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抬脚跟上，随后放缓脚步。
病床上坐着的女人听到门口的声音，抬头。视线缓慢地从许知也身上转移到他身旁的金发少年身上。
她是第一次见乐祎，但却不是第一次知道乐祎的存在。早在之前，许知也经常与她提起过少年的存在，许知也很少同詹慈讲他生活上的事情，但他每次提及少年的时候，放松的神态与轻快的语气骗不了人。
她的儿子似乎很喜欢那位叫乐祎的少年。
所以虽然詹慈与乐祎素未谋面，但却也知道少年在许知也心中该是怎样的存在，她并不责怪许知也走上了所谓的歪路，因为身为母亲的她从未给许知也带来过温暖与爱护，所以她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要求许知也什么。
她只想最后这一段时间里，她的儿子开心幸福，就算是减轻她的负罪感了。
詹慈眼神温柔，她朝乐祎招手示意少年过来：“是乐祎吧？我经常听阿也提起你。”
乐祎下意识的看了许知也一眼，得到许知也肯定鼓励的眼神之后，他才迈步朝詹慈过去。
詹慈的手温凉，乐祎垂眸看着她瘦骨如柴的双手，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酸涩，他对上女人慈爱温柔的眼眸，轻轻地点了下头。
“阿姨您好，我是乐祎，您叫我里里就好。”
“里里？”詹慈看着许知也将凳子放在少年身后让他坐下说话，她眉眼更加柔和。
看出了乐祎的不好意思与紧张，她笑：“别紧张，坐下陪阿姨聊聊天吧。”
“好。”乐祎乖巧的点头，然后坐在椅子上。
许知也就在他身后站着，而詹慈温和的态度与语气也让他不在那么紧张，逐渐放松下来。
大部分都是詹慈在问，乐祎回答，偶尔讲到一些趣事，詹慈便会被逗乐，她今天的精神看上去很好。
然而一旁听两人讲话的许知也，望向詹慈的视线却愈发深沉。
听乐祎讲他与许知也两人的点滴时，母子俩偶尔四目相视，詹慈看向许知也的眼神里带有很多的不舍与愧疚。
许知也听着乐祎的声音，他起身来到窗前垂眸下望，草坪上有一对母子在玩闹，小孩趴在母亲怀抱里紧紧抱着她，笑的很开心。
内心最隐秘的地方被触动，许知也不可不免的想到了一些遥远到已经模糊了的回忆。
在詹慈决定离开的那天，她带着许知也去了他最爱的一家餐馆，点了很多他爱吃的。
残缺不全的记忆里，詹慈似乎有过很多个欲言又止的瞬间，或许那时的她也是有过想带年少的许知也离开的念头的。
双眸回神，许知也收回视线，转身来到乐祎身旁坐下，继续安静的聆听两人聊天。
乐祎与詹慈聊了很久，詹慈对乐祎的童年产生很多的好奇 ，听少年讲述那些事情的时候，詹慈的双眸会温柔的注视着他，偶尔也会将视线看向许知也，只不过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却多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遗憾也像不舍。
而在许知也的成长轨迹里并没有人教过他该怎样正确的处理这些情绪，所以这一刻，哪怕面对的人是母亲 ，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可耻的逃避。
詹慈的眼眸中有受伤，但看到乐祎的时候她又觉得庆幸。
她能看得出来，乐祎很爱许知也，而许知也在乐祎身边是很放松的在做自己。
两人离开的时候，许知也让乐祎在病房外先等自己一会儿，目送他出去之后，许知也收回视线，来到病床旁。
詹慈看着儿子，那双清浅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容：“阿也，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里里了，未来有他陪着你，我很放心。”
许知也没想到詹慈会说这样的话，他扯凳子的动作僵硬一瞬，许知也坐下，喉结滚动的时候却感受到一丝生硬撕扯的干涩。
“我知道您一定会很喜欢他的。”许知也垂眸看着女人放在他手背上的双手，指甲修剪圆润干净，五指修长却是瘦弱苍白的。
温热干燥的手掌心轻柔的拍打着许知也的手背，尾指的褐色小痣在女人手下若隐若现。
“妈……”
“阿也，去吧。”詹慈松开许知也的手，眸中泪光闪烁，但她依旧笑的温柔。
“如果可以，妈妈希望下辈子还可以做你的母亲，我一定会学着做一位更好的母亲，不让我的儿子受这么多的委屈。”
“阿也，这些年辛苦你了。”
许知也听着女人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的揉捏着让他喘不上气，垂下的眼眸逐渐模糊。
“以前的我责怪过你，我觉得你很自私，为了自由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许知也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现在的我只会敬佩你的勇气。”
“妈，做你自己你会开心，这就够了，所以我早就原谅你了。”
詹慈被许知也的这番话湿润了眼睛，她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抱住眼前的这个早已经可以完全主宰自己人生的男人。
“阿也，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时间仿佛被拉回到了过去。襁褓里的婴儿伸手抓她的手指，初为人母的欣喜让她对未来充满憧憬，并扬言说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再到后来，少年越来越沉默，留给她的永远是背影。从单薄消瘦到沉稳强大，她错过了太多太多许知也人生中的重要时刻，这辈子再也无法弥补。
许知也感受着脖颈间的湿润，听着女人痛苦的哭声，他抬手将詹慈拥进怀里。掌心之下骨头硌的他生疼，女人早已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
“妈，你没有对不起我。”他柔声安慰。
原本在病房门口坐着的乐祎，自从听到詹慈的哭声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他的心都要揪起来了。乐祎在病房门口来回走动着，好几次都想透过病房门口去看一眼里面的情况，但他最后都忍住了。
直到詹慈的哭声逐渐削弱下去，又过了很久，病房的门打开了，许知也从里面走出来。
乐祎连忙上前，他视线扫过许知也被洇湿的衬衫肩头，欲言又止。
许知也垂眸，他伸手握住乐祎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像是在借此动作汲取可以依靠的力量。
乐祎用力的回握住。
“我们走吧。”许知也哑声道。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浓厚的悲伤，乐祎满眼心疼。
他握住许知也的手，许知也与他四目相对。乐祎踮脚抱住他，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势将许知也抱紧。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难过。”顿了顿，乐祎轻声道：“阿也，不要难过。”
许知也眼眸颤了颤，他弓身回抱住乐祎，脸颊埋在他颈窝蹭动着。
……
詹慈走了，在一个和煦的午后。她在睡梦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许知也。
乐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超市里帮爸爸整理货架。
他双眸中瞬间蓄满泪水，乐祎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乐志周身边，他一言不发的伸手抱住乐志周。
“怎么了？”乐志周感受到儿子情绪上的失控，他伸手拍了拍乐祎毛茸茸的后脑勺。
“爸爸，许知也的妈妈去世了……”乐祎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讲这句话说完。
或许是那天詹慈温柔的抚摸让他想到了妈妈，又或许是此时乐志周的怀抱让他有着浓厚的归属与安全感，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乐志周抚摸乐祎头发的手腕微顿，他轻叹却没再说话，只是任由着儿子抱着他发泄情绪。
感受到乐祎的情绪逐渐稳定，乐志周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水让他敷眼睛：“里里，如果担心就去陪他吧。”
“……嗯。”乐祎沉默的点头。
他突然抬眸望向乐志周，他眼角多出了很多的皱纹，乌黑的头发里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白发。
时间总是残忍的，无论怎样挽留，它都不会停留。
“爸爸。”
“怎么了？”乐志周看着乐祎，柔和而慈爱。
“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都是你跳动的心脏，和妈妈一起永远陪着你，永远爱你。”
乐志周垂眸看着那双与发妻相似的眼眸，他沉默的点头。
“里里，我也爱你和你妈妈。”
乐祎扬唇冲乐志周傻兮兮的笑，湿红的眼睛与鼻尖，更是让人心生怜悯。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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