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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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学院离宿舍楼有个两千米左右的距离，景妤就这样慢悠悠，沿着路边惬意地骑行，时不时提醒言暄一句扶好。
大抵是近期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专业课做不完的作业，早八水课打不完的卡，为一点学分奔波不停的活动。
言暄安稳坐在后座，从未觉得风如此慢过。
微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卷着她散落的长发飘荡在空中，裙摆也在安静地波动，衣料划过大腿触感鲜明。
好似天地间，只剩她们两人。如旧时代朴素纯真的爱情，一辆自行车就可以走遍世界。
她们预定的教室在八楼，电梯壁光洁如新，亮得能清晰映出两人的面庞。
言暄一进来就缩在角落，沉默地看着景妤按关门按楼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
狭小的空间里，静得仿佛能感知到对方的温度。
景妤后退两步，和她一起靠在后方。
言暄情不自禁站直，舔了舔唇。
景妤：“书包重吗？”
言暄摇头：“不重。”
景妤偏头看她：“今天带电脑了吗？”
言暄继续：“没有，只带了平板。”
景妤说：“好。”
景妤：“张雪怡会带牛皮纸过来，我们等下先试着裁些纸样。”
言暄嗯嗯：“好。”
莫名生疏。
言暄抬头偷偷瞄她一眼。
景妤通过电梯壁准确捕捉到她的视线。
景妤勾唇笑了，“谁在害羞。”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八楼。
言暄缓慢吞咽一下，弱弱地：“……我。”
教室东西杂乱，桌椅都在胡乱摆放。两人把东西放好，先将桌子给挪了位置，四张大桌子相对拼在一起，其他桌子都移到教室另一侧，留下足够行走的过道。
言暄移桌子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待会该坐到哪个位置呢？
正想着，景妤拿着书包坐在了窗边。于是言暄也把书包提溜起来，不经意地一甩，甩到景妤的左手边。
景妤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
教室有些闷热，言暄把外套脱掉放在一旁，米白色的打底衫毛茸茸，衬得她整个人很有气色。
景妤看到什么：“这是胸针吗？”
言暄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心口处有个小美人鱼的金属徽章。
她抬手拨了拨鱼尾，“是。”
景妤的表情看起来意味深长，“很可爱。”
言暄也学着她意味深长，“我也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想的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景妤把自己书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问言暄：“除了平板，还有带别的吗？”
言暄和她同步掏出，“还有画笔，和一个小速写本。”
那速写本跟她的巴掌一样大，景妤笑着说：“确实很小。”
于是言暄当着她的面翻开，第一页空白，第二页，是只漂亮的金鱼。
景妤忍不住叫了她一声：“言暄。”
言暄抬眼：“嗯？”
景妤眼底含笑，慢条斯理道：“这么喜欢小鱼啊。”
言暄顿了片刻，任由寂静在两人中间发酵，过会儿才说，“有点喜欢吧。”
景妤嗯哼一声，眼里的笑意迟迟无法散去。
张雪怡在这时姗姗而来，背了个巨大的书包，包里装着一整卷全开牛皮纸。
张雪怡提着大包小包的绘画工具，“哟，来这么早啊你们。”
对比已经安然入座的两人的小书包，算得上凄惨无比。
言暄起身想要帮忙，屁股刚抬起十厘米就被景妤一把拉住。
景妤：“你坐着吧。”
言暄浑身不自在，没想到张雪怡也说：“趁现在还没开始，你还是先休息会儿吧。”
言暄：“？”
一股恶寒从心底涌出。
景妤一边帮张雪怡整理东西，一边说：“你还有很多课程没有学到，做起来会比较困难，我等下会和你讲具体的。”
张雪怡补充道：“就是会比较难以理解。”
言暄乖乖地：“好吧。”
景妤转头，“姜灵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张雪怡坐在了言暄的对面，“她去参加英语竞赛了，先不管她。”
她歪歪嘴，“就是你上一年参加的那个。”
言暄默默感叹，好厉害，好多比赛。
若不是跟着学姐的名头参加了这次大赛，她此时应该在宿舍躺着玩游戏。
听说景妤从大一就开始疯狂参加比赛，连假期都泡在自习室里画画。甚至连大三大四的学姐都很眼熟她。
“只有我们几个吗？”言暄到现在都还没怎么接触过其他专业的同学。
张雪怡说：“人太多的话意见不一，容易吵起来。”
言暄只能：“好吧。”
有种被学姐们保护在隔离区的感觉。
景妤开口：“那下次就把她们都叫过来吧，之前一直都只是我们去跟别人交流。”
言暄睁大双眸：“嗯嗯！”
张雪怡瞥了景妤一眼，没说话。
三人都有各自的任务，张雪怡在纸上画图，言暄埋头在平板上画画，景妤……
景妤站在言暄身侧，看着她画。
身旁的压迫感极强，像是悬在脑门上的一把刀。言暄克制着自己不去手抖，画出来的线条都谨慎了许多。
左一条直线，右一条直……不对，这线怎么抖抖的，撤回重画。言暄艰难吞咽，撤回了不知道几条线。
忽地，一阵清香袭来，从颈后漫出，萦绕在耳边。
景妤上半身微倾，从她颈肩探出，长发散落几缕至言暄胸前。伸手，握住。
“这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换种颜色，是不是会更好看一点。”
扑通、扑通——
言暄僵硬的右手被牵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那是景妤加速的心跳声。
言暄脑袋混沌：“好、好像是。”
“还有这边，”景妤的嗓音很轻柔，“饱和度高一些会更好。”
言暄强装淡定：“嗯嗯！”
景妤动作不变，继续在她耳边说：“这里，糊在一团了，画清晰一点。”
言暄的手背被捂得滚烫，偏偏景妤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那股烫意一路蔓延至脸颊。
“热吗？”景妤偏头，说。
言暄疯狂摇头。
景妤离得更近了，呼出的气息就停在她面颊处。
她放缓了声音，“那……是在紧张吗？”
啪嗒。
言暄的手一松，电容笔掉落在桌面，翻滚到地面上。
景妤终于松开手。
她弯腰捡起，递给言暄，“要小心点呀，拿好了。”还是那副轻缓的嗓音。
言暄面上一片绯红，眼睫忽闪几下，“我知道了。”
景妤心满意足地起身，抬眼瞥见对面看戏般的笑容。
景妤：“……”
张雪怡张大了嘴巴，无声且做作地，哇哦。
景妤：“……”
垂头和言暄说：“你先画着，我去做别的。”
言暄得到解脱，喘了一口气：“嗯嗯！”
景妤转身坐到椅子上，半开的窗口吹来一阵风，撩起发端，伴随着窗外的树枝摇曳。
言暄的余光注视着，久久无法回神。
“暄暄，”张雪怡将她叫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美术啊？”
言暄的手握了握，“我是……很晚才开始学的。”
张雪怡更好奇了，上半身都压在桌子上凑近，“很晚是有多晚？”
言暄顿住，瞄了一眼景妤。
景妤在本子上安静地画画，仿佛毫不在意她们的对话。
言暄说，“高二的时候。”
张雪怡：“高二？！”
张雪怡惊了：“你高二才开始学？？？”
言暄一脸恬静，“嗯。”
景妤的笔尖顿住，闻言挑了挑眉，“这么晚？”
一般美术艺考安排在高三寒假之前，很少有人高二才开始学美术。
张雪怡更是惊讶：“那你是天赋型选手啊！”
言暄猛地摇摇头，额前刘海飞速摇晃，看起来呆萌精怪，“不是不是不是……”
张雪怡：“我们学校可不好考哇。”
言暄轻咳两声，选择不回答。
景妤轻笑一声。
张雪怡看她一眼。景妤撩起眼皮和她对视。
张雪怡接收到讯号，清了清嗓子，自认为毫无转折痕迹地问：“还没问过，暄暄你是哪里的人呀？”
言暄好像没意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瞬后才回答：“……北城。”
“北城？”张雪怡哇了一声，又看向景妤，很夸张地：“你们俩居然是一个地方的？老乡啊。”
言暄眸光微动，侧眸望向景妤。
景妤笑着说：“是吗，好巧。”
……言暄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移开视线。
张雪怡眨巴着眼睛继续问道：“那你高中是在哪上的呀？”
言暄：“……”
言暄目光闪烁，似是在纠结。可是她抬眼，看到的是景妤干净的目光，带着鼓励。
她张了张口：“……北城，云阳二中。”
今天的张雪怡学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句句戳中重点。
张雪怡：“我去，好耳熟啊，景妤好像也是这个高中的吧。”
张雪怡说完便迫不及待转向景妤，在桌下比了个OK的手势。任务完成。
景妤没看向她，目光始终留在言暄身上。
言暄也看着她。
景妤扬唇一笑，“这么巧，学妹。”
言暄也眉眼弯弯，“好巧，学姐。”
景妤将铅笔放下，合上本子，试探性地问：“那……你有听说过我吗？”
言暄上一秒还在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好巧，这一秒就露了馅：“好像，有点印象。”
景妤笑意更深，“是吗。”
风从窗口掠进，一阵哗啦刮起桌面的纸张。言暄帮张雪怡按住纸角，景妤起身走向窗边。
景妤此刻的背影和某处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同样是阳光明媚的下午，天空如此的亮白。景妤站在窗前，身影被光照得无比虚幻。
言暄看着她，想，何止是有点印象。
关上窗户，微风止住。
转身，不是现在杂乱的教室，是记忆中，永远带着光的画架。
“叮咚咚——”下课铃声响起，同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拽住言暄的衣袖。
“走啊走啊，我们去艺术楼看表演去！”几名好友簇拥着言暄，将她挤在中间。
早就听说艺术楼有准备艺考的学姐天天锻炼演技，能免费凑个戏剧看看，还能大饱眼福看见许多美女。
言暄被拽着去了艺术楼，那是她第一次上到顶层，那里全都是给学校学姐准备的艺术教室。
好友指着一间教室，有好多人围在窗边，“就是那个，听说这个学姐特别漂亮。”
转头却发现，言暄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另一个方向。
那是间美术教室，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颜料，还有画了一半的画放在架子上。
教室里除了画材，只有一个人。
一个女生。
穿着洁白的棉服，身前挂着满是颜料的围裙。她站在窗边，微风裹挟着桂花吹起她的长发，那股清柔的发香渗着浓郁的桂花仿佛随风飘散，飘到走廊深处。
飘到言暄的胸前。
言暄素来平稳的心跳，因这一抹气息而变得慌乱。
那名女生抬手关上窗户，转身。
侧脸映着亮洁的光。
直到很久之后，这个画面都始终映在言暄的脑海。牵动着她的情绪，拉扯住她的视线。
“……喂！”
言暄一个激灵回过神。好友就站在她旁边，一脸莫测高深，“你知道这个女生是谁吗？”
言暄摇头，“不认识。”
“啧啧，”好友扭头，“高三一个超级牛逼的学姐，文化课年级前十，再加上艺术分加持，很有可能考上华大！”
言暄问：“你怎么知道？”
好友说：“我跟她一个培训机构的，只不过从来没说过话。”
言暄点头，重新看向那位女生。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窗边，窗外是盛开的金黄色桂花，阳光照在脸上，她比阳光明亮。
时间走得很快，言暄从那天开始，总是时不时望向艺术楼的方向。
教学楼与艺术楼中间隔着一片空地，空地上种着几棵桂花树，桂花树下围着一圈木质座椅。那是整所学校最浪漫的地方，即便它只有小小一片。
言暄喜欢晚自习前坐在那里放松身心，偶尔遇见几对小心翼翼的情侣，听着他们悄悄话似的暧昧蜜语，就着浪漫的氛围下饭。
她最喜欢吃学校门口的鸡肉卷，里面的生菜脆脆的很新鲜，鸡肉吃起来一点也不油腻。
她会一边啃，一边翻看辅导书。
自那以后，还会一边抬头望向远方。
远方的尽头，是那间美术教室的窗户。
她总能在窗边看到那名女生的身影。她似乎总是坐在这里，安静地画画，任由颜料将衣服染上色彩。
她总是那样淡然自若，风拂过她的脸颊时都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只撩起些许碎落的细发。
言暄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望向她，追寻着她的身影，跟随她晃动的笔尖。
美术联考占用了她们的学校，学生提前一下午就把考场布置好，收拾东西离校。
教室都需要清空，言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一大摞书都抱起来，露出一双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
重重的书使她行走困难，双臂发软。
还没走到校门口，身体就先吃不消了。
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言暄停靠在楼下，泄力倚在柱子边。
忽地，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扶住歪曲的书摞。
言暄扭头。
刹那间，熟悉的桂花香率先涌入脑海，再然后，是那女生洁白明亮的面容。
是好友口中很厉害的学姐。
是她一直忍不住望去的那名女生。
女生帮她稳住书籍，明媚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是在搬书吗？可以先搬去艺术楼美术教室那里。”
言暄愣愣的，一时想不出回话。
女生比她高了不少，垂头看她，“需要我帮忙吗？”
言暄这才从冲击中惊醒，连忙道：“不用不用！”
那个傍晚是如此漫长，漫长到言暄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她稀里糊涂地跟着女生走进美术教室，闻到属于颜料的气味，同时，看到了熟悉的窗户边，那张半干的画。
画面上有一棵树。
那棵种在艺术楼楼下的桂花树。
连树下的长椅，长椅上的人，她都画了出来。
女生注意到她的视线，说：“我们明天就要考试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
言暄略显局促地说：“祝你考试顺利。”
女生对她笑着：“谢谢。”
那是她第一次踏入美术教室的门，第一次清晰地闻到颜料的独特味道，第一次和望着的那名女生进行交流。
言暄记忆里的场景，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前淡然的人，今后都将变得更加生动，变得更加具象。
细致到角落沉下的灰尘，细致到女生不再淡然的面容。
其实她们在此之前还有一场对视。或许算得上是对视。
好友随她一同坐在木椅上，想起学校里最有希望考上华大的学姐，对言暄说，“要不你也去学画画，你的文化课那么好，再努努力，没准也能上华大！”
言暄只是抬着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好友也只是随口说说。
“你看。”
好友闻言，“什么东西？”
言暄望着上方。
那从来都只能看见侧脸的窗户，如今全部打开，女生就站在窗前望向下方。
言暄看不清她的脸庞，只是模糊地感应到她们两人之间，似乎有过那么一场，短暂的视线交汇。
那次对视好似一场妄想，连同女生微微飘动的长发，一起蒙上模糊的滤镜。清晰的，只有始终馥郁的桂花香。
像一场朦胧的，美丽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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