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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换将 ...

  •   镜遥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喊出一点声音。

      温卓和玉阑音齐齐叛变的消息如此骇人听闻,镜遥觉得不现实极了——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甚至包括此时此刻,站在生死悬崖的边缘,同厌族尊主温卓对视,比起恐惧、比起失望,他更多像是游离在状况之外。

      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温卓要手刃原佰,也完全不明白厌族自相残杀对目前的战况会有什么帮助。

      温卓稍一侧目,今晚第一次地用目光扫过他。

      镜遥无法控制地微微地绷紧起身体,颤巍巍地将自己的法器横在身前。
      “温兄……”

      温卓不冷不淡地收回目光,“嗯?”

      他原本以为镜遥会撕心裂肺地埋怨自己杀了他情同手足的前师兄。
      可是对面,满脸鲜血和泥污镜遥却忽然红了眼睛。

      “长老他是不是……”

      原本吱哇乱叫毫无章法地大举进攻的厌族不知什么时候消停下来了。
      他们一个两个地抱在一块儿,向后瑟缩。

      ——开玩笑,这不知何许人从天而降直接把他们的头头给杀了,他们再闭着眼睛猛冲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短了!

      而且……
      这人的模样实在是太像厌族口口相传的新尊主了吧!

      善玄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察觉到对面攻势渐缓的。
      他顺手将灵力化作光刀,将手边的一只低阶厌族劈了个两半,随后看向不远处眯了眯眼。

      “温卓!”
      温卓只感觉自己面前刮过一阵快而敏捷的风,定睛一看,是他的师兄目眦具裂地站在他的身前,一柄光刀的尖抵在他的喉头。

      此时的温卓仍旧身着赐意宴上的重工华袍,落在善玄的眼中是无比的讽刺。
      “你还有脸回来?”

      哪知温卓摇了摇头,“没脸来了,师兄。”

      善玄一怔。
      他暗暗心道:不能心软啊,江同,别心软。

      “对不起……”
      温卓的声音轻到有些颤抖,“师兄,阑音他……”

      靠。
      善玄在心中狠狠咒骂自己一声。

      他稳了稳手中的光刀,强迫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异样。
      “结界消散了,是个人都猜到了。”善玄讥讽道,“你如今授意率兵攻入云州大陆,已是无从辩解罪大恶极,你向我道歉有何用?留着下地狱和天下人说去吧。”

      温卓忽然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他飞速地伸手按了按眉心,藏下了眼眶的湿热。

      他转过身,单手一抓,拎了个看着还算体面的中阶厌族过来。
      “原佰越庖代俎,身首异处。那你们呢,是想活还是想死?”

      这阴森森的话音刚落,中阶厌族的头发噌得竖了起来。
      ——这哪是像啊,这分明就是他们尊主本人!

      他抱着头,哆哆嗦嗦地表达着自己想活的意愿。
      “尊主,我们想活,我们都想活……”

      “想活?那还不滚回须弥之地去!”
      温卓抬了抬嘴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从此以后,不得我令,不得踏入云州大陆半步!”

      一旁的善玄安静地听了会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皱了皱眉,“此次进攻不是你授意的?”

      温卓彬彬有礼地朝善玄一颔首,“嗯,非我命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温卓。”
      善玄头一次感觉自己要举不动自己的光刀了,他有些疲惫地松了松眉眼,微微透露出一丝脆弱地倦怠。

      温卓忽然想到玉阑音对他“不要同仙门交恶,脏水泼到我身上”的叮嘱。
      鼻头猛地一酸。

      ……你真忍心啊,阑音。

      温卓是个不折不扣的厌族,自认为自己已经是足够冷心冷情无坚不摧,但没想到同那慈悲的云州上仙相比居然还是落了下风。
      他的目光重重地在善玄身上停留片刻。

      明明连我都……
      你居然真的舍得要他们恨你一辈子吗。

      “他骗你的。”
      温卓近乎苦涩地张了张嘴,如同达奚恩山对他说的那样,此时将这同样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善玄,“……阑音。他是骗你的。”

      善玄的耳畔猛地轰鸣,连带着拿着光刀的手都猛烈颤抖起来,微微刺进温卓的脖颈,淌下一串血珠。

      “……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善玄嗫嚅道,“玉阑音他……师尊,到底是怎么死的?温卓,你告诉我,你告诉师兄……”

      “我杀的。”
      温卓的声音极为镇定,“我杀了达奚恩山。”

      “……他是故意的,对吗?”
      善玄身上有点难受,五脏六腑都有些错位,他头晕得厉害,想吐,“他也骗了你,是不是?他就是想要你杀了达奚恩山,再要你做厌族尊主,对不对?”

      温卓稍一蹙眉,“师兄。”

      善玄低低地自说自话,心神不稳中,周身的灵气乱窜。
      猛然暴涨的夸张的灵压之下,在场所有人当即便喘不过气来。

      方才跟在原佰身后狐假虎威的众厌族早就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儿。
      此时天幕之上再没有结界,只剩一片浓墨重彩的漆黑的深渊。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灵压!是谁的灵气暴走了?”
      “咳咳咳……我喘不过气了……”
      “厌族怎么全都撤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善玄长老!十方宗善玄长老!他的灵气暴走了!”
      “……天哪!居然是真的!是善玄!就在那里!”
      ……

      镜遥被压得眼角流出了血,半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善玄长老……温兄……”

      在场所有人只有温卓面色如常,行动自若。
      他飞快地扶起镜遥,在镜遥身外罩了一层结界,隔绝了这胡乱狼窜的灵力。

      手上不停,他即刻落下了一道金字符咒,左手一下压,将它引入善玄的眉心。
      “凝神。”

      善玄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倒不是说身上受了什么重伤不得不死,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善玄的识台不甚清明,在晕厥前的最后一刻,他狠狠地扣住温卓的手腕。
      “……我将师尊的神像砸了……”他哭着说,“我亲手砸碎的,师弟……我亲手……”

      善玄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晕过去的。

      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青木、秉文都还年幼,自己底下还有个叫温卓的师弟,年纪比他小得多,经常挨他欺负。
      虚空山上也没什么特别出奇的稀罕事,他们只是每天晨起去给师尊请安,上午练功,下午念书,晚上得了空便去药谷里头捉迷藏。

      他时不时违反宗门规定拽着温卓和他下山去听戏,玩得灰头土脸再回来,师尊也从来不骂他,只叫他躲着点掌门,挨了处分他可不管。

      总而言之,就是极为稀松平常的、幸福的日子。
      可是不知为何,善玄却总是想要流泪。

      就好像……
      就好像大家三三两两的,其实早就不见了似的。

      “善玄……”
      好吵……

      “……善玄,醒一醒了。”
      好像是有人在叫他。

      “……你睡了好久了,快些醒来吧。”
      究竟是谁在叫他呢?

      “善玄……善玄!”

      善玄眼前骤然一亮,随后十分不适地重新阖上眼睛。

      秉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躁,“掌门!善玄醒了!”
      “嗯,我看到了。”秦鹤生的声音随之响起。

      善玄觉得身上累极了。
      嗓子也干涩无比,十分不舒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
      秉文愣了一愣,朝门外看去,“午时或是未时吧,大概是。”

      善玄十分明显地叹了口气。
      “……我是问,我昏迷了多久了。”

      秉文“哦”一声。
      随后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百年零七个月。当日一战中你心神大动灵气四散,只差灰飞烟灭了。若不是温卓及时给你下了‘凝神符’,恐怕现在都未必能醒过来。”

      “百年?”
      即便身体此时是如此的不适,善玄还是猛地睁大了双眼,“你莫不是编瞎话玩我呢?”

      秉文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耸了耸肩。
      “好吧。其实是十年零七个月。”

      “芍欢!”
      善玄十分气愤地大喊大叫,“我还是个病人!捉弄病人,你这人究竟是什么蛇蝎心肠!”

      秉文冷笑一下,十分挑衅地点上了旱烟斗。
      “那这位病人你看好了吧,我这人不光喜欢捉弄病号,还要在你闺房里头抽旱烟了哦。”

      善玄还没来得及制止,秉文已经眯着眼睛陶醉地吞云吐雾起来。
      顺便幽幽地将一个十分圆润漂亮的烟圈吐到善玄的脸上。

      善玄黑着脸将这老烟枪的旱烟斗抢过来掰成了两半。

      秉文对此丝毫不意外。
      她好脾气地往宽大袖袍里一摸,当即摸出个一模一样的烟斗,好整以暇地重新点上。

      秦鹤生只在一旁看着笑。

      善玄没精力也没心情和秉文玩这小孩儿的把戏。
      他疲倦地撑起身,“温卓……不对,我师弟他怎么样了。”

      那长柄烟斗乖巧地在秉文手指尖转了一圈。
      “温卓啊……”

      十年对于修士、对于厌族来说都只是弹指一挥间……
      ……个屁啊!

      须弥之地的厌族们敢对神明发誓,他们从来没有度过过这么难捱的十年。

      云州结界碎裂的当天,过了一千年憋屈日子的厌族人士可谓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喜笑颜开奔走相告,摩拳擦掌地做起回到云州大陆重见天日的美梦。
      可惜这欢天喜地甚至都没能维持一日之久。

      因为当晚,先是右护卫手下的厌族仓皇逃了回来。
      随后,一身血气的厌族尊主也提着剑回来了。

      新任尊主上位当天血洗夜雀宫的故事还没焐热,就在这一日,又新添了“改朝换将血流成河”的佳话。

      从达奚恩山到右护卫到夜雀宫上下三千亲信,个顶个死相惨重。
      好的还能留下一具全尸,差的那就是尸骨无存。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过去达奚恩山手下之臣,他们的新尊主几乎是杀了个片甲不留,却唯独留下了一个——
      左护卫,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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