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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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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蒂玛山脉西段。
两辆墨绿色的军用越野车驶过崎岖的山路。前面的那辆车里坐了三个人，一人开车，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正翻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后座上的青年则望着窗外的景色。
黎恒泽穿着管理局的黑色制服，他穿衣总是很齐整，领口的扣子也扣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洁净干练。他的双手搭在方向盘底端——明晨曜很多次说他这个姿势看上去就像手被折到了方向盘里，对此，黎恒泽只是回应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太奇怪了。”副驾驶座上，明晨曜忍不住说。他的衣服穿得没有黎恒泽那样整齐，制服外套解开了扣子，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衣服前象征着火系异能者的玫红色胸牌闪过一道反光。
黎恒泽正在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面，闻言问道：“怎么了？”
明晨曜盯着手机屏幕，表情古怪：“他们的路线很奇怪，像是往深山里去的。”
“向深山里去？”黎恒泽眼里也多了许些诧异。
他们之所以追踪的这批人，是因为管理局接到举报，说有异能者涉嫌参与一起走私药物。通过监控画面分析，那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应该是具有异能，但系统分析不出他们的身份信息。国家异能者管理总局认为这几个人是未进行登记的异能者，按照规定要实施抓捕。黎恒泽是管理局执行部第十三行动小队的队长，他接到命令，带领部分队员同当地分局的异能者一起追踪这些涉嫌药物走私的异能者，但他也没想到居然一路追到了纪兰高原。
“这几个异能者有点东西哈。”明晨曜放下手机，喃喃道。
“他们不会是要从山里的路出境吧？”后座上的青年将身子向前挪了挪，推测说。
黎恒泽顿了几秒，开口：“不是没这个可能。秦笙，你联系一下当地的分局。”
秦笙刚进入执行部不久，他是风系异能者，也是第十三小队里年龄最小的队员，面容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稚气，笑起来能看到尖尖的虎牙。在黎恒泽眼中，他是个工作态度很认真，性格又很招惹喜欢的学弟，和明晨曜那种带些傲气的外向不同，秦笙的开朗是没有攻击性的，如同春日的阳光一般，带着明亮而暖丝丝的气息。
“不用，我早联系过了。他们刚刚回话，说让我们先去当地分局，他们会协助我们实施抓捕。”明晨曜说。
秦笙眨眨眼，没有说话。这两个前辈里，他和明晨曜私交比较多，却会更喜欢黎恒泽一些。尽管黎恒泽身为队长，比较严肃，但他无论对待谁总会保持一种谦和的态度。秦笙知道，黎恒泽的实力不比明晨曜弱，虽然黎恒泽从不张扬，但他们念书的时候，明晨曜在异能竞赛中唯一没有胜过的对手就是黎恒泽，这或许也是两个性子差异很大的人能成为挚友的原因之一。
晚上，一行人到了分局安排的招待所。黎恒泽自然先去和分局的异能者开会，回来后又给队员分配明天的行动任务，折腾到快凌晨，才回了房间。洗漱完以后，黎恒泽躺在床上，他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心里暗暗叹道完了，又要失眠。
黎恒泽的睡眠不太好，这是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有的问题。工作以后事务繁忙，白天的精力消耗得多了，他失眠的频率才降了一些。可能是不适应纪兰这边的环境，也可能是明天的抓捕行动让他心里有事，即使能感到倦意，他的思绪始终还是清晰的，这让他感到一种失真却锐利的痛苦。
黎恒泽又躺了半个小时，终于躺不住了。他披上衣服，穿好鞋，拔掉房卡，推开门走了出去。
招待所的走廊有些冷，黎恒泽把衣服裹紧了些。他在楼梯间的窗口站了一会儿，山风吹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却也让他愈发清醒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楼，走到招待所的大厅里。
夜晚，招待所的大厅没几个人，却依旧灯火通明。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似乎有些年头了，它散发出一种黯淡昏黄的光晕，将大厅映得老旧而朦胧。前台的服务生坐在柜台后玩手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在，大厅里很安静，间或能听到远处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
黎恒泽在大厅的地图前站定，辨认着图上的公路。这张地图也已经贴在墙上很久了，四角都卷了起来。地图旁则是招待所的电梯，黎恒泽的余光看到，电梯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渐渐变小，显然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电梯停在一层，门开了，明晨曜从里面走出来，正好对上黎恒泽的目光。
“你怎么在下面。”明晨曜略微惊讶了几秒，走到他身边，“又睡不着了？”
“有什么事吗？”黎恒泽问。
“没什么事还不能下楼转转了。”明晨曜说，“我陪你走走？”
黎恒泽没有说话，向着门外走去。明晨曜跟上他的步子，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装烟的盒子。
“这边晚上还挺冷的。”
黎恒泽在招待所门外站定，一回头，见明晨曜点烟，皱眉：“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明晨曜没理会黎恒泽，他把烟点燃，吸了一口：“我就心情烦的时候抽一根，又不是天天抽。”
“你烦什么？”黎恒泽问。
“不知道，总之，感觉不太好。”明晨曜抖了抖烟灰，“以前执行任务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还真不像你。”黎恒泽看了明晨曜一眼，半是感慨半是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这都几点了，赶紧去睡吧。”
黎恒泽刚进入国家异能专门学院时，老师跟他说，选择了这条路，基本没有回头的可能了。专门学院的毕业生大部分会被派到异能者管理局，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而且基本上和普通人的生活分道扬镳了。除去退休的情况，如果想中途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需要做相关的手术，以清洗异能，至少将异能清洗到不会引发恶性事件的程度。事实上，这样的要求很严苛，毕竟科技发展到今天，没有异能的人也不是不能借助外界的力量，产生危害社会的行为，但这就是规矩。
老师还说过，他总觉得这样的规则并不合理。异能天赋较高的少年们只要获得了进入学院的资格，绝大多数都会选择来上学，他们在还处于人生迷茫期的时候，日后的人生就已经被定格了。当年听到这样的说法时，黎恒泽心说您别何不食肉糜了，再怎么说这可是铁饭碗，生活不成问题，而且异能者们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收入也超出普通人一大截了，很多人并不是抱着一腔热血或者梦想来这里学习的，相反，他们很现实。
但明晨曜不一样。明晨曜似乎对异能本身和挑战有种天然的兴趣，他在一年级的时候就破格参加战斗类课程，在竞赛中也有靠前的名次。进入执行部以后，明晨曜的表现很不错，可惜当时他们的上司对明晨曜张扬的性格很是反感，硬是压了他的职位，把他踢到自己的小队来。
至于为什么黎恒泽毕业没几年就能当上小队队长，除去他本身水平不错，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黎恒泽性子沉得住，提拔这样的新人，既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抢了前辈们的位子，又能领导住队伍。黎恒泽暗暗猜测，秦部长让秦笙到他的队里，估计也是看中了他办事稳妥，比较放心。
黎恒泽知道，明晨曜对来到第十三小队没什么怨言，虽然和自己说话时，明晨曜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小队队长就变了味儿。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他们的老师便开玩笑说只有黎恒泽压得住明晨曜的性子，后来师兄师姐也跟着这么调侃。虽然明晨曜比他外向也比他骄傲，但在一些大事上，明晨曜还是很依赖他的平和与稳重。明晨曜心里藏不住事，偶尔有什么想不开的，都会直接来找黎恒泽说，黎恒泽也就默默听着，安慰几句。
明晨曜没有动。他抽完了一根烟，看着屋外的山影，突然开口：“秦笙那家伙不在房间，他去哪了？”
黎恒泽一愣：“他不在？”
明晨曜点头：“我找他借充电器，他房间锁了，里面没人。”
黎恒泽看了一眼手表：“这么晚了，他应该早睡了。”
明晨曜嗤笑：“你不知道他天天打游戏两三点才睡？他年纪小，精力充沛，还能熬得住。”
黎恒泽心里感慨还是年轻。进入执行小队，以秦笙的年龄，确实是偏小了，这大概率是秦笙的哥哥——他们的顶头上司的安排。不过，秦笙的个人能力并不差，刚进入第十三小队时，明晨曜多少有些看不上这个疑似靠关系进小队的青年；相处久了，看到了他出众的天赋，还有认真努力的性子，两人的关系才慢慢走近了。这倒也在黎恒泽的意料之内——一直以来，明晨曜内心对有才干的人都是抱有尊重的。
“那和平常不一样，明天有工作。”黎恒泽说。
“他不管工不工作都这样，我还不知道了。”明晨曜淡淡道。
黎恒泽感到不太对劲：“你确定他房间里没人？”
“确定，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才下来看看。”
黎恒泽思索片刻：“估计是出去了，我在这里等等，你去休息。”
明晨曜侧脸看着黎恒泽，黑暗中，他的眼里闪过许些复杂的情绪：“我白天在车上睡了，这会儿不累。我在这里等着，师兄你回去吧。”
黎恒泽觉得外面确实有些冷，不管能不能睡着，回去还是比较好。他也懒得跟明晨曜客气——两人太熟了，况且白天自己开车挺辛苦，就没再推脱，他拍了拍明晨曜的肩膀，向招待所里走。
“实在不行还是把药吃上吧，要是没带的话我这里有。你老劝我，自己倒是不注意。”他身后传来明晨曜的声音。
黎恒泽停住步子：“我的身体状况还没那么糟糕，也就是这两天失眠，不用你操心。”
他似乎听到明晨曜轻轻笑了笑，但在夜风中有些不真切。黎恒泽想明晨曜的表情大概也是似笑非笑的，带着揶揄的意味，掩饰着那点真心。他没有回头，径直向玻璃门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