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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成亲(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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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八,终于到了夏青桃成亲的日子。
他一大早就起了,吃完早饭,开始换衣裳梳妆。他是哥儿,没有姑娘那么复杂的辫子,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只不过要子孙兴旺夫妻和睦的哥儿或者女子来帮忙梳,他阿娘早就跟一个老夫郎说好了,这老夫郎也一大早就来了。
夏青桃梳好发髻,将之前买的银簪戴上,又把那一对银镯也都戴上,来看他的婶子阿婆阿太们,没有一个不说他漂亮的。
他平常虽然爱俏,但终归是乡下哥儿,很少穿金戴银的,也不妆扮,今日涂了一点脂粉,自然漂亮俏丽,叫人眼前一亮。
他阿娘给他在手腕上用红线绑上了红包,红包里有铜钱,叫压手钱;还有他阿奶给他在新裙上挂了铜制的十二生肖八卦挂件,这个一般是给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挂的,用来辟邪,不过据说成亲的时候会有脏东西来凑热闹,所以一般新出嫁的哥儿和女子也都要在裙子上挂这个。
他阿娘知道他是个话痨,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
“等下你和阿随上了路,千万千万不能说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到了那里跨了火盆才能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夏青桃感觉他阿娘比他紧张。
他正在和秋雁蕊儿等人说话,就听外面在放鞭炮,然后就有人说,新郎官来了。
他终于开始紧张起来,虽然陆随和接亲的人还要在他们家吃了点心再接人,但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总归紧张。
“阿随来了。”杏花进来笑着跟他说,“还特地去买了鞭炮,咱们村也就他跟夏棉家那位来的时候放鞭炮了,我看边上那些人又怕又紧张哈哈哈。”
“又乱花钱了,阿娘又得说了。”夏青桃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杏花却笑:“今天阿娘顾不得这些了,她也很紧张。”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才紧张。”夏青桃说着,想到什么,“等下去了陆随家会不会没人管我的午饭啊?反正陆随还要吃会儿,要不然阿嫂你拿点吃的进来,我先吃点……”
“我看你是没时间吃了。”杏花笑得更开怀,“陆随估计坐不住。”
果然,才吃了一盏茶的时间,陆随就进来接人了。
“青桃,我来接你……”陆随第一眼看见夏青桃,就怔住了。
夏青桃今日太好看了。
他本就白,画了眉,还涂了口脂,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艳丽,配上他那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美得像天上的仙君下凡。
陆随看得心口怦怦跳,移不开眼去。
夏青桃也觉得今天的陆随特别的俊美——穿了一身新的黛蓝色的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用了红色的发带,他肤色白皙,这红色发带和黛蓝色的衣裳衬得他越发俊美昳丽。
夏青桃心跳得厉害,明明四周吵嚷,可他仍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好像要让别人都听见。他起身拉起裙摆,跟着陆随出去。
两人要先拜别夏家的列祖列宗,然后再拜别夏兴远夫妇。
拜别阿爹阿娘的时候,明明说自己不会舍不得的陈荷香,看着夏青桃直掉眼泪,还是杏花和别的婶子劝她才止住。
到了门口,要由自己兄弟抱出去,人选自然是夏青溪。
“桃子,阿哥送你出嫁。”夏青溪有些紧张,打横抱的时候特别用力,一下就把人抱得老高,吓得夏青桃赶紧搂住他脖子,要不是他不能说话,高低得怼他哥一句。
别的人家都是雇驴车,陆随很舍得花钱,在镇上雇了一顶轿子和四个轿夫,夏青溪就直接把夏青桃抱上了轿子。
“青桃……青桃……”他阿娘弯着腰,看着轿子里的他,想说些什么,可什么也没说来,只是又开始掉眼泪。
夏青桃不能说话,只能抓住自己阿娘的手,努力朝她笑了一下。
其实自己也快哭了。
很奇怪的感觉,难过?高兴?不舍?也许都有。
陆随家定了时辰要拜堂的,他阿娘没再说什么,替他放下了轿帘。
然后他就感觉到轿子被抬起来了,他第一次坐轿子,总感觉不稳当,连忙抓住边上的横木。
夏青桃记得不能说话的嘱咐,但他家和陆家着实不算远,两刻钟左右就到了,他又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他赶忙把红盖头盖上。
然后耳畔便是陌生的说话声,他终于感受到了出嫁的真实感。
出嫁就是脱离熟悉的人和地方,来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接触完全陌生的人,唯一熟悉的,就是陆随。
也就是在这时候,轿帘好像被掀开了,陆随的声音响起:
“青桃,我抱你进去。”
然后是一双大手,小心翼翼的,一只贴在他背上,一只托着他的膝盖弯,比他哥小心温柔得多。
他重新呼吸到冷冽清新的空气,又听到了陌生的、吵嚷的声音,他甚至听到有个婶子在夸他的手好看:
“哎哟,新夫郎的手怎么这么白,又白又漂亮,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夏青桃闻言不由扬起了唇角。
然后他被抱到了陆家门口,那里放了一只小小的炭盆,他得跨过去,去除邪祟,象征正式进陆家。
这下终于可以说话了,但夏青桃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和机会。
因为马上就是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拜完了,由陆家德高望重的长辈领着、绕着八仙桌传袋,两个长辈提着子孙灯一前一后,另外两个长辈传麻袋,他和陆随就踩着这些麻袋绕着八仙桌走四圈,象征着“传宗接代”。
夏青桃盖着盖头,绕得晕晕乎乎的,幸好陆随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最后顺利地走完,送他进了房里。
坐到床上,他长长地松了口气,房门关上了,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他甚至想把盖头拿下来,想不到这轻轻一块布,在头上盖久了也好像顶着一块石头。
正纠结着要不要拿盖头,房门突然被敲响了,然后门开了,一个婶子的声音响起:
“青桃,吃碗甜的,甜甜蜜蜜。”
“谢谢婶子。”对方知道他叫青桃,这叫起来和自家婶子没什么区别,夏青桃少了几分紧张,接过甜品碗一看,是汤圆年糕混在一起,里面放了饴糖,热热的,香香的。
房门被关上,夏青桃取下盖头吃汤圆年糕。
汤圆是普通的芝麻馅,但胜在很糯,年糕也是,软糯香滑,热腾腾,甜蜜蜜,很好吃。
吃完了,他又环顾四周,见房里很明显地整理一新,床上是他陪嫁的被面,边上还有陪嫁的柜子和子孙桶,陆随还为他新买了梳妆台,这些地方都贴满了红色的方形纸。
正无聊间,敲门声又响起了,他以为是婶子来拿空碗了,赶忙把盖头盖上。
不过门开了,响起的声音却是个熟悉的清脆哥儿嗓音:
“青桃哥,我来看你啦!”
是夏禾。
他欣喜地叫道:“小禾!”
“嘻嘻,是我。”夏禾走过来,说,“表哥怕你一个人待着无聊,叫我来陪你,顺便给你端茶倒水,我先把空碗送出去,等下吃午饭了,我去给你端饭菜。”
“好,谢谢你。”
夏禾很快去而复回,陪着他说话,夏禾很活泼,跟他说了一些陆随家的事,夏青桃便也不再那么无聊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夏禾便出去给他端饭菜,为了他一个人吃得自在些,放下就出去吃酒席了。
夏青桃看了饭菜——一碗白米饭,一碗香干炒青菜,一只鸡腿(甚至还准备了酱油),四只虾,两块扣肉,还有一碗干菜汤。
他有些感动,又有些想笑,要是有人进来看见他这个新夫郎拿着鸡腿在啃,那场面传出去他得被笑一辈子。
而且他吃了汤圆和年糕,好像也并不怎么饿——刚刚他还以为到了陆家没人管他午饭呢,幸好刚刚在家没吃东西,不然得撑着。
今天丰盛的简直跟过年一样,也不是,有时候过年都没吃得这么好。
他吃了午饭,很久之后夏禾才进来,看见他鸡腿都没动,疑惑地问:
“你怎么不吃鸡腿呀青桃哥!”
“我刚刚不是吃了汤圆和年糕嘛,不是很饿。”夏青桃说,又好奇地问,“外边吃的也和我差不多吗?”
“差不多,你这是表哥家伯娘让厨子专门给你盛的,给你盛了才发菜的。”夏禾说,端起饭菜,“我让伯娘帮你把鸡腿放好,你晚上吃,剩余的饭菜他们都在分呢。”
乡下人吃席是这样的,中午吃完了,就将剩下的尤其是荤腥分给来帮忙的人家,既避免浪费,也是给帮忙的人家的一种感谢,毕竟十天半月才吃一次荤腥的,谁不想要啊。
夏禾端起饭碗刚想走,想起什么,说:
“我看表哥的两个亲妗娘,真过分,什么好的都要自己带回家,看见我阿娘还说什么她们是亲的我阿娘是表的,借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呀!”
夏青桃刚刚听夏禾提过陆随的两个亲舅舅,也听自己阿娘说过,说两个亲舅舅,一个势利,一个全听自己家里的婆娘,当年陆随阿爹生病,去两个舅舅家借钱,愣是一分钱都没借到,还因为陆随不是亲生的被奚落一通,从此以后陆随家就和他们两家疏远了。
夏青桃听了这话,也生气,只恨自己是新夫郎不能出去,否则肯定怼他们一通。
“没事,你别理他们,等我以后来收拾他们!”夏青桃劝慰道。
夏禾听得眼睛亮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