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青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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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就这样保持下来，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会意外。回想起当初那个周末，夏日此消彼长，林琛带着比我当时见到的还要大上一倍画出现在我家门前，身后站着的是他的父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却觉得无比幸运。原来先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想，而也会有人真的兑现承诺。
他们在屋里和外婆聊天，我就拉着林琛在镇子里疯跑，想带着他做所有我想带他做的事，说我过往的一点一滴，恨不得互相了解彼此的全部。
青草香荡过来，他问我为什么在画本上画他。其实我不知道，我当然也不会和他说我最初以为自己和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于是我反问他，为什么带过来的画上同样是我。
“因为要送给你。”
因为要送给我。他回答得很快，我愣了愣很快别过脸，原来我才是目的不纯粹的那个，害怕分开，害怕无法保持一段长久的联系，只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有限的事情全部延长。但是意料之外的他的性格和我截然相反，在我想方设法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延长我和他之间的时间。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藏在其中的画纸，但在这一刻好像不重要了。我拉着他就这样躺着，看树的影子在他面颊上游荡，而光被隔绝在外。小臂碰在一起是独属于夏天的潮热，我用自己的藤手环去捉他的，被他抬手躲开。目光撞上，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的笑容，盈盈得薄了半寸烈阳，我要把前几天所有焦躁不安的悲伤情绪丢到脑后，要说，林琛，我才不在乎呢。
日暮西山的时候我们两个跑向夕阳，我也没设想过我的未来就离他这么近。
那时除了就近入学还有摇号的说法，所以其实我要离开镇子去上中学的概率也很低。我问过外婆的意见，她却说让我自己决定，说不想干扰我太多。可是做选择永远困难，还是我太贪心，既舍不得这个，又舍不得那个，不想离开外婆，却也不想错过上学的好时机。
于是我去询问林琛。
属于小学的最后一次暑假，林琛来我这小住了一周。彼时我似有若无地向他提起这个，他反问我，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先不说能不能中，为什么不试一试？”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忽然考虑这么多，暑假还有那么长，升学的最后一年没有作业，昨天和明天都没有什么不一样。我看着林琛的眼睛说不出话，我不知道要怎样表达这种状态，他就不用考虑这个，大概不能理解我。
“你不想和我一起上学吗？”
“怎么会。”
嘴比脑子先反应过来做了回答。我当然想和他一起上学，想和他一起画画，再和他一起当很久很久的朋友。可是那所学校很远，学校没有宿舍，往返是个问题，升上初三后还有晚自习，夜间的公车没有开到那么晚，外婆接我？冬天夜黑得很早······总归又不安全。其实我考虑到很多问题，其实焦虑都有来源，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提起，如何同人分享，如何让对方明白我的感受。
“那你这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我想反驳说我没有，却也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其实内心早已有偏向，只是左右卡在嘴边不愿意承认。林琛从一边绕到另一边，双手捂住我的耳朵，下一秒我抬头，树影摇曳在我和他之间，恍惚里带来他的话音。
“想不出结果的话，把选择交给命运，你去试一试，能不能上它说了算。”
他帮我把责任推给命运，又给我一个开始的机会，听起来就像故事里那些为人指点迷津的向导。我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他，只是拉住他的衣角点点头，笑起来说好。
“还没到达的事情，可以不用想那么多。江夜，不明白的时候可以来问我，什么都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是好朋友啊。”
不需要理由地愣住，他说完就别过了脸，我好像忽然找回流失走的性格和快乐，转而去追问他。林琛其实很少说这样的话，多是我说，更细致些，他连这么长的话都很少说，言简意赅的，不需要太多解释。
“什么呀林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他甩开我的手，在我玩笑的追问中逃开。我很开心，也很幸运，林琛，其实我该说谢谢你，你会想听吗？还是会躲闪着别过脸嫌弃我肉麻，我猜想过太多太多，也太明白他，我想他也明白我。
对不对？林琛。
我就这样追着他，一步步跑进了我的明天。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我顺利地和林琛上同一所初中。是运气好还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我不知道，摆在我面前的还有很多问题，可林琛出现，拉着我又一件件解决了。
那天我留宿他家，晚饭结束后和他们一起坐在客厅看动画片。他的母亲靠到我身边，很轻地拉住我的手，温和得到处都是外婆的影子，也像外婆呼唤我那样柔和地开口询问我：
“小夜，你想每天和林琛一起上学吗？”
我愣了一下，随后汹涌地想要流泪。我从来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懵懂，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抛出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试图把我留下来。从前林琛对我说，无法解决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可我身边哪有那么多大人。所以命运这样安排吗？他被安排出现，带着他的大人，又用该被我理解的方式想要成为我的大人。
我很想问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好，从朋友到家庭，其实我和他们认识的时间说不上太长，为什么就能这样对我付出一片真心，由过往的日子一直延续到现在。外婆常说善恶有报，一切都是守恒的，可是外婆，这就是对我有缺憾的人生的补偿吗？
“阿姨······”
或许眼泪已经落下来了，我没心情分辨，只能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轻轻地拥住我，用手抚过我的背脊，像外婆描述中并不清晰的我的母亲。我的声音已经哽咽，她也没再说话，所有的所有变成无声的静默，环绕住此时此刻的我，别名又唤作幸福。
性格太别扭了，说不出太明确的回答。我三两下抹开眼泪，准备抬头听到林琛在一边轻飘飘地说我怎么会不想。我红着眼睛看回去，又很快躲开，偏了头不要再去看他。太丢人太丢人了，阿姨的笑音从我头顶传来，脸颊上浮起温热，直到我听见她打趣林琛。
“明明这小子才是最想的那个，小夜不要听他说。”
“我哪有。”
“略略略。”
我转身借着阿姨的势头回击林琛，他只瞥了我一眼就不再讲话，转而拿起电视遥控把放到一半的动画片叫停。我看着他回到房间，给门留了条缝没有关紧，又转头去看阿姨，看她对我笑笑使个眼色，意思是让我追上去。
他总这样，每一次转身都给我留一条能够跟上他的路，永远不把话说到底，剩一句换我开口。
我推开门时他坐在床边，指指书桌前的椅子让我坐，他太明白我了，我都要怀疑他连我进来的时机都算好。
“隔壁的小次卧可以吗？虽然比我的房间是小了不少，但是你也不能一直和我睡一起啊。”
“怎么会不可以，林琛，我开心还来不及。”
他考虑得可比我多多了，说完这个又说明天陪我回去，也要和外婆好好说一说，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情。我一边听着一边拿过他桌子上的便签本，随手写字，接下来他说什么我都应好，我想，我真的被快乐冲昏头脑。
“然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可以一起去上绘画兴趣班······周末也可以和你一起去看外婆，说到这个忽然有点想吃外婆做的排骨······”
“好呀好呀。”
“江夜，你根本没在听吧。”
我回过神反驳他，我当然也期待他说的所有，无论是上学、画画、还是一起回家，林琛，我又怎么会不期待。便签和笔被我放到一边，看着自己刚刚写上的字出神，我期待的太多太多，多到和你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林琛，我无比幸运。』
他转过头来看我，视线或许停留在那张便签上，我不知道，被他看去也无所谓，要他永远记得才好。等成长到自主的年纪，我希望他还这样在我身边，那时我要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林琛，谢谢你。
“那和外婆说，明天就吃排骨怎么样？”
我看着林琛笑起来，在他的催促声中给外婆发去消息，他在一边不被我看出他在想什么，而我却没有理由地遐想到：原来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和我也很像，像是两棵果树上的苹果，青涩早熟的一颗遇上另一颗，类比做我遇见他。
摇摇晃晃地挂在枝头，然后坠落，掉在草地上滚到一起，绿色碰上绿色，带着枝叶的味道说这一颗青果叫林琛，那一颗更酸的叫江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青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