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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失忆·重启 ...

  •   雨水顺着霓虹灯管滴落,在“忘宁纹身”的玻璃门上蜿蜒出猩红痕迹。
      晚年安收起黑伞,推门时铃铛轻响。店内烟雾缭绕,烟草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他微微蹙眉。
      柜台后,一个男人正低头擦拭纹身枪,黑色背心露出布满刺青的手臂。
      “纹什么?”男人头也不抬,声音像砂纸磨过粗粝。
      晚年安将湿漉漉的刘海拨到耳后,露出苍白的面容。“盖住这个。”他伸出左手腕,一道狰狞的疤痕盘踞在纤细的腕骨上。
      沈忘宁终于抬头。他眯眼打量面前这个看似大学生的男孩——二十岁上下,白衬衫被雨水打湿贴在单薄的身躯上,黑发柔软地搭在额前,像只误入狼窝的兔子。但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冷静,与外表极不相称。
      “疤痕体质。”沈忘宁掐灭烟,示意他坐下,“遮盖会很疼。”
      晚年安安静地坐上纹身椅,目光扫过墙上各种狰狞的刺青图案。“没关系。”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沈忘宁戴上手套,手指触到那截手腕时,晚年安轻微地颤了一下。太凉了,沈忘宁想,像死人一样。他低头准备工具,余光却注意到男孩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蓝色印记——那不像是普通纹身。
      “图案?”沈忘宁故意问得漫不经心。
      “蝴蝶。”晚年安从手机里调出一张设计图,“这样的。”
      沈忘宁瞥了一眼,是只展翅欲飞的蓝闪蝶,翅膀边缘有精细的电路纹路。“特别的设计。”他点评道,开始调配墨水。
      纹身机启动的嗡鸣声中,晚年安闭上眼睛。第一针刺入皮肤时,他睫毛轻颤,但没发出声音。沈忘宁有些意外——通常第一次纹身的人都会忍不住叫疼。
      “大学生?”沈忘宁试图搭话,手上动作不停。
      “嗯,A大化学系。”晚年安依旧闭着眼,声音平静得不像正在忍受疼痛。
      沈忘宁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A大化学系——三年前那场实验室爆炸就发生在那里。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工作,针尖在疤痕上细致地勾勒轮廓。
      “抽烟吗?”他突然问。
      晚年安摇头,眼睛依然闭着。“讨厌烟味。”
      沈忘宁嗤笑一声,却把还剩半截的烟摁灭了。针尖继续在皮肤上游走,晚年安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仿佛陷入了某种恍惚状态。
      沈忘宁趁机观察这个奇怪的客人。太干净了——从指甲修剪的弧度到衬衫领口的平整,都透着一种刻意的整洁。不像普通大学生,倒像是…
      他的思绪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晚年安猛地睁眼,右手迅速摸向口袋,动作快得不像常人。看到来电显示,他明显松了口气。
      “抱歉,我得接一下。”他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沈忘宁退后两步,假装整理工具,耳朵却捕捉着只言片语。
      “样本安全…是的…今晚会送到…”晚年安的声音压得极低,“不,没人跟踪我…”
      通话很快结束。晚年安重新躺回椅子上,眼神却变得警觉。沈忘宁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放在外套口袋里,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继续吧。”晚年安说,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变了——刚才的温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而不发的锐利。
      沈忘宁重新拿起纹身枪,针尖再次刺入皮肤。突然,晚年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不是疼痛的反应,更像是某种记忆闪回。他的瞳孔扩大,呼吸变得急促。
      “实验室…火…”他喃喃自语,左手无意识地抓紧椅子边缘。
      沈忘宁立刻停下动作。“你还好吗?”
      晚年安猛地回神,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没事,继续。”他声音有些发抖,却坚持道。
      沈忘宁皱眉,继续工作,但更加警惕了。当纹身进行到一半时,晚年安的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沈忘宁看到了更多异常——锁骨下方有一排细小的疤痕,像是手术缝合的痕迹。
      这不是普通的大学生。沈忘宁暗自决定,等纹身结束后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位客人。
      就在此时,店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夹杂着雨水灌入。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为首的光头环视店内,目光锁定了纹身椅上的晚年安。
      “终于找到你了,709。”光头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晚年安的身体瞬间绷紧。沈忘宁注意到他的右手在口袋里握紧了什么。
      “抱歉,营业时间结束了。”沈忘宁挡在晚年安面前,声音低沉危险。
      光头冷笑一声,从风衣内掏出一把消音手枪。“不关你的事,纹身师。”
      沈忘宁叹了口气,手指悄悄摸向工作台下方的暗格。“真遗憾。”他轻声说,然后猛地抽出一把军刀掷向光头持枪的手。
      军刀精准命中目标,光头惨叫一声,手枪落地。与此同时,晚年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大小的装置对准另外两人。一道蓝光闪过,那两个黑衣人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般倒地抽搐。
      沈忘宁挑眉看向晚年安,后者回以一个抱歉的眼神。“不是普通的钢笔。”他轻声解释。
      光头捂着流血的手腕,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一伙的?”
      沈忘宁捡起地上的枪,熟练地卸下弹匣。“现在我们是了。”他转向晚年安,“看来你的小蝴蝶要等等再完成了。”
      晚年安苦笑一下,突然身体一晃。沈忘宁及时扶住他,发现男孩后颈处有一个微型装置正在闪烁红光。
      “追踪器?”沈忘宁皱眉。
      “不,是抑制器。”晚年安声音虚弱,“刚才的能量波动让它过载了…”
      沈忘宁二话不说,将晚年安打横抱起冲向后门。“抓紧了,大学生,课程要加速了。”
      身后传来光头愤怒的咒骂和踉跄的脚步声。沈忘宁踹开后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两人的衣服。他抱着晚年安钻进小巷,熟练地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穿行。
      晚年安在他怀里轻得惊人,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羽毛。“为什么帮我?”他在颠簸中问,声音因疼痛而断断续续。
      沈忘宁低头看了他一眼,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男孩苍白的脸上。“因为你的疤痕。”他最终说,“那不是自杀留下的,是手术痕迹。”
      晚年安瞳孔微缩,但没否认。
      “而且,”沈忘宁补充道,踹开一扇生锈的铁门,“我讨厌别人在我的店里开枪。”
      他们冲进一间废弃仓库,沈忘宁将晚年安小心地放在一堆旧麻袋上。男孩已经半昏迷,后颈的装置闪烁得越来越急促。
      沈忘宁犹豫了一秒,然后扯开晚年安的衣领,露出那个植入皮下的微型设备。设备旁边,一个熟悉的编码让他呼吸一滞:ALPHA-709。
      “见鬼。”沈忘宁低声咒骂,从腰间抽出一把多功能刀。他必须马上取出那个过载的抑制器,否则晚年安的大脑会被烧毁。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晚年安突然睁眼,冰冷的手握住沈忘宁的手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问,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沈忘宁直视他的眼睛。“救你的命,实验体。”
      晚年安的眼神变了,从虚弱到锐利只需一瞬。“你怎么知道这个编号?”
      仓库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追兵近了。
      沈忘宁叹了口气,刀尖轻轻一挑,抑制器被取出。“因为,”他展示自己左臂内侧的一个几乎褪色的标记,“我曾经是ALPHA-001。”
      晚年安的瞳孔骤然收缩。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忘宁已经能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现在,”他拉起晚年安,推开仓库后窗,“我们得继续逃命了,709。”
      雨幕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那只未完成的蓝闪蝶在晚年安手腕上微微发亮,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走。
      雨水顺着安全屋的铁皮屋檐倾泻而下,敲打出急促的鼓点。沈忘宁踹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怀里抱着已经半昏迷的晚年安。男孩的身体轻得像片落叶,湿透的白衬衫紧贴着皮肤,透出下面嶙峋的肋骨。
      “坚持住,大学生。”沈忘宁低声说,用脚带上门。安全屋狭小阴暗,只有一张行军床和一个生锈的铁柜。他将晚年安放在床上,男孩立刻蜷缩成一团,手腕上未完成的蓝闪蝶纹身在昏暗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沈忘宁迅速拉上所有窗帘,从铁柜底层取出医疗包。当他转身时,晚年安正用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盯着他,右手紧握着那支“钢笔”。
      “别紧张,709。”沈忘宁故意用了那个编号,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我想杀你,巷子里就可以动手。”
      晚年安的指尖微微发颤,但声音异常平静:“你不是普通纹身师。”
      “彼此彼此。”沈忘宁蹲在床边,示意他转身,“那个抑制器再不处理,你会变成真正的白痴。”
      一阵沉默。雨声填满了狭小的空间。终于,晚年安慢慢松开武器,艰难地翻过身。沈忘宁用剪刀剪开他后颈处的衣料,露出那个已经烧焦的微型装置。皮肤周围呈现出不正常的蓝色脉络,像某种电子线路图。
      “第三代神经抑制器。”沈忘宁熟练地拆卸着损坏的装置,“军方两年前就淘汰这个型号了,副作用会烧毁记忆中枢。”他停顿一下,“你知道这一点,对吧?”
      晚年安的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知道还戴着?我又不傻。”
      “那为什么——”
      “因为没有选择。”晚年安突然抬头,冷汗浸湿的刘海黏在额前,“就像你明明已经脱离项目,却还在用ALPHA-001的编号一样。”
      沈忘宁的手停在半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半晌,他继续手上的工作,声音低沉:“你怎么知道这个编号?”
      晚年安没有立即回答。沈忘宁小心地取出最后一块电路板,男孩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他的手腕上,那道本该被纹身遮盖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中显露出真容——不是普通的伤疤,而是一串被刻意模糊的编号:709。
      “妈的。”沈忘宁咒骂一声,迅速从医疗包中取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器,“这会很疼。”
      针头刺入后颈的瞬间,晚年安弓起背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药剂注入后,他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呼吸逐渐平稳。沈忘宁长舒一口气,开始清理伤口。
      当他的手指无意中擦过晚年安颈侧的一小块皮肤时,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击中了他——
      炽热的火焰。刺耳的警报。破碎的培养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蓝色液体中。有人在大喊:“带走001和709样本!快!”
      沈忘宁猛地缩回手,记忆戛然而止。晚年安似乎也经历了同样的闪回,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实验室火灾...”晚年安的声音嘶哑,“你也在那里?”
      沈忘宁没有回答。他走向房间角落的水槽,用冷水冲洗着脸。镜子里的男人双眼充血,左臂内侧那个几乎褪色的编号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三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逃离那个噩梦,直到这个带着709编号的男孩走进他的纹身店。
      “他们还在找你。”晚年安撑起身体,靠在墙上,“不只是今天那些人...是整个项目组。”
      沈忘宁转身,双臂交叉在胸前:“你到底是什么人?”
      晚年安虚弱地笑了笑,从湿透的裤袋里摸出一个小金属盒:“我是能帮你彻底摆脱他们的人。”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数据芯片,“这里有ALPHA系列的全部实验数据和受试者名单,包括那些‘被消失’的。”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遥远。沈忘宁盯着那枚芯片,胃部像被灌了铅。那些他试图遗忘的画面又回来了:白色的实验室,无尽的测试,还有那些消失的孩子们...
      “为什么找我?”他听见自己问。
      晚年安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你是唯一活着的ALPHA-001,也是唯一能解锁这份数据的人。”他停顿一下,“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到达交接点。”
      沈忘宁正想追问,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迅速熄灭灯,示意晚年安静默。黑暗中,两人屏息等待。脚步声在安全屋周围徘徊,最终渐渐远去。
      “不是刚才那些人。”沈忘宁低声说,“专业的追踪队。”
      晚年安在黑暗中摸索着金属盒:“他们能检测器的现在它失效,我们暂时。”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但是...我可能撑不了多久
      沈忘打开手机微弱的光亮,发现晚年安的脸色,嘴唇呈现不正常的青。“抑制剂副作用?”晚年安微微点头:“神经毒素...积累性的...”他的眼皮开始打架,“72小时内...必须到达...码头...”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向前倾倒。沈忘宁及时接住他,惊讶于这个看似坚韧的男孩竟然如此轻。晚年安在他像个孩子般蜷缩,呼吸微弱但规律。
      沈忘宁小心地将他放平,盖上一件旧外套。借着手机,他再次审视晚年安手腕上的疤痕。现在他看清楚了——那确实是被人为修改过的709有人试图粗糙的手术刀这个标记,没能完全成功。
      “你到底了什么09?沈忘宁轻声自语窗外,雨小。沈宁取出晚年安给的金属芯片在微弱线下泛着冷光他想起三年前那场,想起自己是如何从燃烧的实验室逃出来的,想起那些没能逃出来的孩子们。现在,这个带着709编号男孩带着答案出现了
      沈宁从床下出一个落满灰尘金属箱。输入密码后箱盖,露出里面的武器和装备。已经两年这些东西,但手指每把枪的重量,每颗子弹的。
      他紧凑型手枪,检查弹匣。
      无论晚年安是谁,无论他带着什么目的,那些追捕他的人都是真实的危险。
      而今晚发生的事证明,沈忘宁已经再置身事外。
      行军床上,安在睡梦中不安地,手腕上的蓝闪蝶纹身随着肌肉的收缩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飞走忘宁注视着他,那个未完成的问题:为什么找?
      答案或许很简单——因为在所有帮助,只有沈忘宁同样带着无法抹去编号,同样是被实验室创造又的怪物。沈手枪上膛声音轻听不见:“睡吧,709天亮后我们很多路要。”
      停了。远处传来警的呼啸,与这座永不熄灭的一起,构成一道模糊的,笼罩着屋里这两个累累的灵魂。
      晨光透过安全屋裂缝渗入时,晚年安已经醒了。他蜷缩在行军床一角,盯着自己手腕上未完成的蓝闪蝶纹身。沈忘宁靠在门边假寐,听到布料摩擦声立刻睁眼,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早上好,ALPHA-001。”晚年安的声音比昨晚更加嘶哑,像砂纸摩擦。
      沈忘宁皱眉,从背包里扔给他一瓶水和一包压缩饼干。“吃药。”他简短地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片,“能暂时中和神经毒素。”
      晚年安吞下药片,动作机械得像执行程序。沈忘宁注意到他的指尖微微发蓝——毒素已经侵入外周神经了。
      “72小时。”晚年安突然说,抬头直视沈忘宁,“医生说我只剩这么长时间。”他嘴角扯出一个不像笑的表情,“除非拿到解毒剂。”
      沈忘宁收拾装备的手停顿了一秒。“码头有什么?”
      “一艘船,一个承诺。”晚年安艰难地站起身,衬衫下摆掀起时露出腰间另一道手术疤痕,“和所有实验体的自由。”
      沈忘宁把一把手枪滑到晚年安面前。“会用吗?”
      晚年安拿起枪,动作流畅地卸下弹匣检查,又啪地合上。“9毫米,15发,有效射程50米。”他抬头,琥珀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够打穿标准防弹衣了。”
      这不是大学生该有的知识。沈忘宁暗自记下这个矛盾,将一件连帽衫扔给他:“穿上,我们得换个医生。”
      他们从后门溜出安全屋。清晨的贫民区弥漫着腐烂食物和柴油的混合气味。晚年安戴上帽子,把脸藏在阴影里,但沈忘宁仍能看出他走路时的勉强——男孩的左腿似乎有旧伤,每一步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停顿。
      “这边。”沈忘宁揽过晚年安的肩膀,引导他穿过迷宫般的小巷。这个动作看似亲密,实则是防止他倒下。晚年安的身体在触碰瞬间僵硬,但没推开。
      拐过三个弯后,沈忘宁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有节奏地敲了七下。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们。
      “老客户。”沈忘宁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色硬币递进去。
      门开了。里面是间拥挤的地下诊所,消毒水气味掩盖不住底下腐烂的味道。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示意晚年安躺上手术台,动作粗鲁地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
      “神经毒素,第三代抑制器过载导致的。”老头嘟囔着,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紫色液体,“5000块,能撑48小时。”
      沈忘宁啧了一声:“太贵了。”
      老头突然凑近年安的脸,浑浊的眼睛瞪大了。“等等...我认得你。”他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晚年安手腕上的疤痕,“709...那个传说中的‘完美体’?他们说你已经被销毁了!”
      晚年安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沈忘宁上前一步隔开两人,同时手按上了枪。“5000就5000。”
      注射过程痛苦而漫长。紫色液体进入血管时,晚年安咬破了嘴唇,血珠顺着下巴滴落。沈忘宁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意外触发了又一次记忆闪回——
      黑暗的通风管道里,两个瘦小的身影一前一后爬行。前面的男孩回头,脸上满是血污:“沈哥,监控已经黑了,但只有三分钟空隙!”那是年幼的晚年安,眼睛亮得惊人。年幼的沈忘宁点头:“够用了,709。记住,出去后一直向东...”
      记忆戛然而止。沈忘宁猛地抽回手,发现晚年安正用同样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曾经...”晚年安刚开口,诊所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老头脸色大变:“你们被跟踪了!”他慌乱地指向后门,“从那儿走!”
      沈忘宁一把抱起晚年安——男孩轻得让他心惊——冲向后门。刚踏出诊所,一连串子弹就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晚年安在沈忘宁怀里挣扎:“放我下来,我能跑!”
      沈忘宁充耳不闻,拐进一条堆满垃圾的小巷。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至少四个人,训练有素。他踹开一扇破木门,钻进一栋废弃建筑。
      “计划变更。”他将晚年安放在角落,快速检查弹匣,“我引开他们,你向东走,到旧教堂等我。”
      晚年安摇头,突然从鞋底抽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不,我们一起。”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左转走廊尽头有消防梯,能上屋顶。”
      沈忘宁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晚年安皱眉,似乎自己也在困惑,“就是知道。”
      没有时间争论。沈忘宁点头,两人分列门两侧。当第一个追捕者冲进来时,晚年安的刀片精准地划过对方持枪的手腕。沈忘宁补上一记手刀,那人无声倒下。
      他们配合得像多年的搭档。晚年安瘦小的身躯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和爆发力,每个动作都精准致命;沈忘宁则像一堵移动的墙,挡下所有针对晚年安的攻击。当他们终于甩掉追兵,爬上屋顶时,夕阳已经西沉。
      “你不是普通实验体。”沈忘宁喘着气说,看着晚年安熟练地包扎自己手臂的擦伤,“那些动作...是专业杀手训练。”
      晚年安系紧绷带,抬头时眼里有某种古老的东西:“我不记得了。”他轻声说,“但我的身体记得。”
      他们沉默地穿过屋顶迷宫,向远处的旧教堂前进。晚风拂过年安汗湿的额发,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沈忘宁突然想起记忆闪回中那个满脸血污却眼神明亮的男孩。那个709和眼前这个垂死的年轻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旧教堂的彩绘玻璃早已破碎,月光透过空洞的窗框,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晚年安精疲力竭地倒在长椅上,呼吸急促。沈忘宁从祭坛后面找出藏着的应急包,里面有食物、水和一瓶廉价威士忌。
      “喝点。”他拧开瓶盖递给晚年安,“能止痛。”
      晚年安呛了一口,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血色。沈忘宁忍不住笑了,接过酒瓶灌了一大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放松。
      “为什么是蝴蝶?”他突然问,指了指晚年安手腕上的未完成纹身。
      晚年安抚摸那道疤痕:“实验室里...有本书,讲热带雨林的生物。”他的声音飘忽,像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蓝闪蝶那页被翻得最旧...我想它们大概是自由的象征。”
      沈忘宁从口袋里摸出简易纹身工具——逃亡时顺手抓的。“躺好。”他示意道,“完成它。”
      晚年安惊讶地睁大眼睛,但还是顺从地躺下,将手腕暴露在月光下。沈忘宁的手很稳,针尖刺入皮肤的疼痛让晚年安轻微颤抖,但他没出声。
      “疼就叫出来。”沈忘宁说,动作却放轻了些。
      晚年安摇头:“比起实验室...这不算什么。”
      沈忘宁没有追问。他专注于纹身,看着那只蓝闪蝶在自己手下逐渐完整。奇怪的是,这个过程中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仿佛针尖下的不只是墨水,还有某种无法言说的救赎。
      “好了。”最后一针完成,沈忘宁用纱布轻轻按压伤口。晚年安抬起手腕,月光下,蓝闪蝶的翅膀泛着微光,电路般的纹路让它看起来既美丽又诡异。
      “谢谢。”晚年安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新鲜纹身。这个动作让他衬衫袖口滑落,露出手肘内侧一个极小的疤痕——注射痕迹,沈忘宁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们给你注射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晚年安拉下袖子,表情变得警惕又迷茫:“我不记得了...只有一些碎片。白色房间...蓝色液体...还有疼痛,很多疼痛。”
      沈忘宁想起老头说的“完美体”,胃部一阵紧缩。他正想追问,教堂外突然传来引擎声。两人同时绷紧身体,沈忘宁示意晚年安躲到忏悔室后面,自己则潜到窗边查看。
      三辆黑色SUV停在教堂前,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正在分散搜索。不是之前的追捕者,这些人装备更精良,动作更专业。沈忘宁认出其中一人胸前的徽章——生物危害处理小组,但属于某个私人安保公司。
      “我们得走了。”他退回晚年安身边,“这次是专业团队。”
      晚年安点头,却突然抓住沈忘宁的手臂:“等等...我认识那个人。”他指着窗外一个戴眼镜的高瘦男子,“他是项目首席科学家...亲自来了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我比想象中更重要。”晚年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确定,“重要到不能让我活着离开。”
      沈忘宁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卷入的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这个看似脆弱的男孩身上带着足以让整个实验项目不惜一切代价销毁的秘密。
      “后门。”他简短地说,帮晚年安站起来,“然后告诉我实话,709。那枚芯片里到底有什么?”
      晚年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能摧毁他们的东西。”他轻声说,“还有...我的记忆。”
      月光下,那只新纹的蓝闪蝶似乎在晚年安手腕上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振翅飞向自由的夜空。沈忘宁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跟紧我。”他说,握紧了手枪,“这次别死了,大学生。”
      他们潜入教堂地下的墓道,黑暗中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沈忘宁在前方开路,晚年安的指尖轻轻抓着他的衣角,像多年前那个通风管道里的孩子。
      有些羁绊,似乎连记忆抹除和岁月流逝都无法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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