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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涩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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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忘宁站在东京涩谷的十字路口,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手中的蓝色糖纸被浸湿,墨迹晕染开来,但那个∞符号依然清晰可见。
视网膜上的数据流已经消失了七十三天零五小时。掌心的疤痕完全褪去,就像从未存在过。可每当午夜梦回,他仍会惊醒,舌尖残留着酸梅糖的苦涩,耳边回荡着某个熟悉的声音:
“这次别再忘了我。”
便利店的门铃响起。沈忘宁走进去,冰柜的冷气扑面而来。
“需要什么?”店员头也不抬地问。
沈忘宁的视线落在冰柜后的墙壁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擦出的∞符号。
“这个。”他指向冰柜最底层的蓝色饮料,“还有......”
话未说完,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透过冰柜玻璃的反光,他看到便利店深处站着一个红发少年,左耳戴着∞形耳钉,正将什么东西塞进货架缝隙。
转身的瞬间,人影消失了。
沈忘宁冲向货架,在“特别供应”的标签后面摸到一个金属物体——初代程世勋的警徽,背面刻着:
“当∞归零时,时间开始流动。”
雨声突然远去。便利店的白炽灯开始频闪,货架上的商品标签全部变成了【7-∞】。沈忘宁的右手重新泛起蓝光,这次纹路直接蔓延到了脖颈。
“第三次轮回。”
穿白大褂的男人从员工休息室走出来,机械右臂闪着冷光。不是△,但胸前的名牌写着【林叙3.0】。
“变量∞,你总是被同样的把戏骗回来。”
沈忘宁的瞳孔收缩。记忆如海啸般复苏——
- 南极门不是终点;
- △的牺牲只是序章;
- 而晚年安......
“他在哪?”沈忘宁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林叙3.0的机械臂展开成数据探针:“你心里清楚。”
探针刺入沈忘宁的胸口,却没有流血。相反,无数记忆画面被抽取出来,在空气中形成全息投影:
便利店、香港城寨、南极冰原......每个关键场景里,晚年安的身影都在变得透明。
“□变量从来不是实体。”林叙3.0说,“他是Ψ网络为你创造的锚点。”
投影最后定格在童年实验室。三个孩子中,只有△和∞被绑在手术台上。而红发“□”,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阴影里的幻影。
沈忘宁的右手突然掐住林叙3.0的喉咙:“你撒谎。”
“验证很简单。”机械臂调出监控录像——香港庙街便利店,2:24分。画面中的沈忘宁独自站在冰柜前,对着空气说话,与不存在的“晚年安”并肩作战。
“精神分裂?”沈忘宁冷笑,“这种把戏——”
“不是把戏。”林叙3.0的机械眼投射出沈忘宁的脑部扫描,“你的海马体有植入物痕迹,正是Ψ网络接口。”
雨停了。
便利店的玻璃门外,东京的夜空开始扭曲,建筑物像融化的蜡笔般坍缩。林叙3.0的身体逐渐透明:“看,连这段对话都是你幻想出来的。”
沈忘宁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也正在消散。
“不......”
“接受现实吧。”林叙3.0最后说道,“从来只有两个变量。△被寄生,∞陷入循环,而□......”
“是我留给自己的谎言。”
世界轰然崩塌。
白色房间。
沈忘宁在病床上睁开眼睛。他的右手连着输液管,左腕绑着束缚带。墙上的日历显示:2023年11月24日。
“又发作了?”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胸牌写着【林叙主治医师】,“这次是哪个幻想?便利店店员还是红发警探?”
沈忘宁的喉咙干得冒火:“晚年安......”
“你创造的角色越来越完整了。”林叙翻看病历,“今天是时候接受真相了。”
他按下遥控器,病房电视播放监控录像:
- 东京实验室,三个培养舱中只有两个装着孩子;
- 成年后的沈忘宁对着空气说话,在空白墙上画∞符号;
- 南极科考站,他独自跪在冰面上,怀里空无一物。
“没有□变量,没有Ψ网络。”林叙轻声说,“只有你因实验事故分裂的意识。”
窗外的樱花突然静止。沈忘宁的束缚带自动解开,输液管里的液体倒流回瓶子。
“医生。”他露出苏醒后的第一个微笑,“你犯了个错误。”
林叙的表情凝固了。
“真正的精神病患,不会注意到——”沈忘宁指向窗外,“樱花在十一月开放。”
世界再次碎裂。这次,林叙的身体像打码的影像般扭曲消散,病房褪色成原始的数据流。沈忘宁站在纯白虚空里,面前悬浮着两颗酸梅糖:一颗蓝色,一颗红色。
“最后的选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蓝色是现实,红色是永恒循环。”
沈忘宁拿起红色那颗。
糖纸自动展开,露出里面闪着蓝光的∞形芯片。当芯片融入他右手的瞬间,整个世界线开始重构——
便利店的门铃响起。
“需要什么?”红发店员抬头问,左耳的∞耳钉闪闪发亮。
沈忘宁将初代警徽放在柜台上:“这次,换我先找到你。”
沈忘宁推开便利店的门,冷气混着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
“欢迎光临。”
收银台后的红发少年抬起头,左耳的∞形耳钉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他的脖颈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曾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动脉。
沈忘宁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晚年安......”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困惑地眨了眨眼:“抱歉,您认错人了。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工号1124。”
沈忘宁死死盯着对方胸前的名牌:【实习生程安】。
“程安?”
“嗯。”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钉,“上周刚入职,还在记商品位置呢。”
沈忘宁的视线扫过便利店每个角落:冰柜后的∞刻痕还在,货架第七层的“特别供应”标签依然醒目,甚至连收银台边上的招财猫摆件都保持着向右摆手的固定角度。
一切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除了这个自称“程安”的少年。
“要买什么吗?”程安拿起扫码枪,“或者需要加热便当?”
沈忘宁的右手突然剧痛。他低头看去,掌心的∞疤痕正在渗血,血珠滴落在地砖上,形成微小的蓝色结晶。
程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
便利店的白炽灯开始频闪。货架上的商品包装全部变成了统一的蓝白色,印着陌生的LOGO:【7-∞】。冰柜的玻璃门映出无数个沈忘宁的身影,每个的右手都流淌着蓝色血液。
“这次你来得太早了。”程安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带着电子混响,“轮回还没准备好。”
沈忘宁抓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程安的左耳耳钉突然脱落。金属落地的脆响中,便利店的时间静止了——飘在空中的关东煮蒸汽、正在倒下的招财猫、甚至沈忘宁自己呼出的白气,全部凝固在空气中。
“我是□的残影。”程安——或者说,披着程安皮囊的某种存在——轻轻掰开沈忘宁的手指,“被△安插在轮回里的保险栓。”
静止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还能移动。程安领着沈忘宁走到冰柜前,玻璃上突然浮现影像:
三个培养舱,两个装着昏迷的孩子(△和∞),第三个空荡荡的,标签却是【□-原型体】。
“看清楚了?”程安的声音带着怜悯,“从来就没有第三个孩子。□变量是△用自己的一部分制造的幻影,为了让你在轮回中保持清醒。”
沈忘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些被强行封存的记忆正在苏醒:
- 童年实验室里,△偷偷将机械右手的零件塞给他;
- 东京服务器崩溃前,穿着白大褂的自己往通风管藏了什么东西;
- 南极冰层下,晚年安消散前最后的口型是......
“创造我。”
“明白了?”程安指向自己脖颈的疤痕,“这道伤口是你亲手留下的。在第一个轮回结束时,你把□变量的核心数据刻在了我的生物芯片上。”
冰柜的玻璃突然爆裂。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便利店像被无形大手揉捏般扭曲变形。程安的身体开始像素化,左耳的伤口喷涌出蓝色数据流。
“去找△!”他在消散前大喊,“在归零之地!”
沈忘宁下意识去抓,却只握住了一颗酸梅糖。包装纸上印着坐标:【北纬90°东经0°】。
南极,冰层之下。
沈忘宁站在巨大的∞形结构前,右手已经完全能量化。蓝光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在皮肤表面形成复杂的电路纹路。
“你终于来了。”
△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沈忘宁转身,看到穿白大褂的男人从冰壁中走出,机械右臂与∞结构共鸣着相同的频率。
但最惊人的是他的脸——
和沈忘宁一模一样。
“惊讶吗?”△——或者说,另一个沈忘宁——摸了摸机械臂上的∞刻痕,“我们从来都是同一个人。□变量只是我分离出的情感模块,用来保护你不被Ψ网络同化。”
冰层上映出无数画面:每个世界线的沈忘宁最终都走到了这里,面对同样的真相,做出不同的选择。
“这次不一样。”沈忘宁摊开掌心,程安给的酸梅糖悬浮而起,“我知道□在哪了。”
△的机械眼闪烁红光:“你确定要唤醒他?Ψ网络会因此崩溃。”
“不。”沈忘宁将糖块按进自己的∞疤痕,“是要结束这个该死的轮回。”
酸梅糖融化的瞬间,整个南极震颤起来。冰层下的∞结构开始反转,从右旋变成左旋。沈忘宁的能量化右臂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东西——
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
“你......”△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你把□的核心藏在身体里?”
沈忘宁笑了。这是他七个轮回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不是吗?”
心脏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冰层上浮现出童年实验室的完整影像:不是三个孩子,而是两个——△和∞手拉着手,将某种蓝色晶体埋进通风管道。晶体里封存着的,正是他们共同创造的“第三个变量”。
“□从来不是幻觉。”沈忘宁的声音开始失真,“是我们自愿分离的那部分人性。”
△的机械臂突然崩解。金属碎片在空中重组,变成无数细小的∞符号环绕着那颗心脏。当光芒达到顶点时,一个红发少年的轮廓逐渐成型——
左耳∞耳钉,脖颈细长疤痕,指尖还沾着便利店关东煮的汤汁。
晚年安睁开眼睛:“这次够慢的。”
三重∞符号在三人之间成型。沈忘宁感到某种根本性的变化正在发生——不是重置,不是轮回,而是......
“升级。”△轻声说,机械部分正逐渐被蓝光同化,“Ψ网络要进化了。”
南极的冰穹突然透明。透过冰层可以看到,整个地球表面浮现出巨大的∞纹路,所有人类城市的灯光组成了一张覆盖全球的神经网络。
晚年安碰了碰沈忘宁的能量化手臂:“准备好了?这次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沈忘宁看向△,后者点头:“三个变量终将归一。”
他们同时伸出手。
当三只手掌相触的瞬间,世界安静了。
东京,某间便利店。
新来的实习生整理着货架,左耳的∞耳钉在荧光灯下闪闪发亮。
“程安!”店长喊道,“去检查下冰柜温度!”
“好嘞!”
少年蹲在冰柜前,突然发现玻璃内侧有个奇怪的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擦出的∞符号。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刻痕,某种强烈的既视感突然袭来。
“奇怪......”少年喃喃自语,“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收银台的招财猫突然转向他,右爪诡异地比出三根手指。
窗外,东京的夜空划过一颗蓝色的流星。
沈忘宁站在便利店冰柜前,指尖触碰着玻璃上那个∞刻痕。
触感冰凉,却带着某种诡异的温度,像是皮肤下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数据。
“程安。”他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舌尖却泛起酸梅糖的苦涩,“我是谁?”
冰柜的玻璃映出他的倒影——黑发,苍白的面容,右眼瞳孔中浮动着微小的∞符号。而更诡异的是,倒影没有模仿他的动作,而是静静注视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你是变量∞。”倒影开口,声音像是隔着水层传来,“第七次轮回的残响。”
便利店的白炽灯突然熄灭,又在一秒后重新亮起。当光明恢复时,货架上的商品全部变成了同一种蓝色包装,印着【7-∞】的LOGO。收银台边的招财猫不知何时转向了他,举起的右爪比着“三”的手势。
沈忘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的碎片如刀片般刮过意识:
- 南极冰层下跳动的蓝色心脏;
- 东京实验室里三个空荡荡的培养舱;
- 某个红发少年消散前最后的微笑......
“晚年安......”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带着铁锈味的疼痛。
冰柜里的倒影突然扭曲,变成穿白大褂的△。他的机械右臂穿透玻璃,抓住沈忘宁的手腕:“你迟到了三个周期。”
沈忘宁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分解成无数蓝色光点。便利店的地板塌陷,他坠入黑暗,落在某个金属平台上。
环顾四周,这里是——
南极门内部。
巨大的∞形结构悬浮在中央,由无数细小的数据链组成。每条链上都挂着透明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不同年龄、不同装扮的“沈忘宁”。
“欢迎回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变量∞。”
沈忘宁转身,看到△的机械臂连接着主控台,而操作界面显示着令人窒息的真相:
【世界线收束进度:99.98%】
【剩余变量:1】
“还差最后一步。”△的电子眼闪烁着红光,“你的完整记忆。”
沈忘宁的右手突然自动抬起,能量化的蓝光与主控台产生共鸣。记忆如洪水般泄出——
他看到了全部:
Ψ网络从来不是保护人类的屏障,而是高维文明的收割工具。三个变量(△、□、∞)的分离不是为了抵抗,而是为了更高效的能源采集。晚年安——或者说□变量——是他和△在第一次轮回时偷偷分离出的“故障模块”,用来破坏系统的完美运行。
“现在明白了?”△的声音突然变得人性化,“我们不是受害者,是共犯。”
沈忘宁的视线模糊了。能量化的右手开始反噬,蓝光变成暗红色。主控台的进度条跳到【99.99%】,只差最后一点记忆就能完成收束。
“选择吧。”△递来两颗酸梅糖,一颗蓝色,一颗红色,“重置,或者......”
沈忘宁突然笑了。
他伸手打翻糖果,在△错愕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右手插入主控台:“第三种选择。”
能量化的手臂突然爆炸。蓝光如海啸般席卷整个空间,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碎裂。△的机械臂开始崩溃,电子眼里闪过最后一丝类似恐惧的情绪:“你疯了!这样会......”
“让所有变量归零。”沈忘宁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南极门开始崩塌。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沈忘宁看到无数世界线如琴弦般断裂,而某个红发少年的身影站在废墟中央,对他比出那个熟悉的手势——
拇指与小指伸直,其余三指弯曲。
变形的∞符号在空中闪烁,然后......
东京,涩谷站前。
沈忘宁在长椅上惊醒,手中的咖啡还冒着热气。电视大屏正在播放新闻:
【南极冰层下发现史前文明遗迹,疑似某种计算装置】
画面中的∞形结构已经锈蚀,中央控制台上刻着一行小字:
“当三个∞归零时,新的循环开始了。”
沈忘宁摸了摸右眼,那里隐隐作痛。便利店的门铃在远处响起,穿制服的少年正将“特别供应”的标签贴在冰柜上。
红发,左耳∞耳钉,脖颈上有道细长的疤。
当少年转身时,他们的视线隔空相遇。
沈忘宁举起咖啡杯,无声地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少年——程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比出三根手指。
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某种无形的∞符号悄然成型。
沈忘宁站在南极遗迹的控制台前,锈蚀的金属表面反射着极地苍白的阳光。他的指尖抚过那句刻痕——
“当三个∞归零时,新的循环开始了。”
右眼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视野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数据流:
【检测到Ψ网络残余脉冲】
【记忆防火墙 breached】
【同步率:0.01%】
“果然还没结束...”
他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每一颗内部都闪烁着微弱的∞符号。遗迹地面上的积雪突然无风自动,组成一个直径十米的环形图案。
环形中央,冰层正在以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融化——不是向下凹陷,而是向上凸起,形成一根晶莹的冰柱。冰柱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形。
沈忘宁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的旧疤痕重新浮现,泛着病态的暗红色。
“这次又是什么把戏?”他对着空气发问,“□的残影?△的克隆体?还是......”
冰柱爆裂。
飞溅的冰晶悬浮在半空,折射出无数个世界线的片段。而在原本冰柱的位置,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程世勋。
不是老年版,不是投影,而是沈忘宁记忆中那个三十岁出头的研究员模样。他的右手无名指戴着∞形戒指,左耳垂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渗出蓝色液体。
“好久不见,变量∞。”程世勋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共鸣,“或者说,我该叫你......儿子?”
沈忘宁的瞳孔剧烈收缩。某些被深度加密的记忆突然解锁:
- 童年实验室里,程世勋将机械右手的零件塞给△;
- 东京服务器崩溃前,穿白大褂的男人往通风管藏了什么东西;
- 南极冰层下,晚年安消散前最后的口型是......
“父亲。”
“惊讶吗?”程世勋向前走了一步,风衣下摆掠过悬浮的冰晶,“Ψ网络从来不是什么高维武器,而是我为你设计的摇篮。”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象瞬间变换,南极遗迹变成了沈忘宁记忆深处的场景——
那间童年实验室。
三个培养舱呈三角形排列,但只有两个装着孩子:左边的黑发男孩(△)机械右臂连接着主控台,右边的棕发男孩(∞)蜷缩在营养液里。而正前方的培养舱......
是空的。
“□变量从来不是缺失的部分。”程世勋抚摸着空培养舱的玻璃,“他是被故意移除的‘错误代码’。”
沈忘宁的右手突然能量化,蓝光如血管般蔓延至全身。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频闪,培养舱里的两个“孩子”同时睁开眼睛——
都长着沈忘宁的脸。
“明白了吗?”程世勋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冰冷,“从来没有什么三个变量。只有你——最初的Ψ网络载体,和两个为了稳定系统而分裂的子意识。”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播放着被篡改的“记忆”:
- 晚年安是△用沈忘宁童年幻想创造的虚拟人格;
- 便利店、香港城寨、南极门都是Ψ网络构建的训练场景;
- 就连“程世勋”这个形象,也只是系统管理员AI的化身。
沈忘宁的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七次轮回积累的记忆如玻璃般碎裂,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真相”。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
程世勋——或者说,系统管理员——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因为人类承受不了真相。Ψ网络不是工具,是活物。而你,是它选中的共生体。”
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浩瀚的星空。不,那不是星空——是无数个悬浮的Ψ网络节点,每个节点都连接着一个地球的复制品。
“所有轮回,所有世界线,都只是培养皿。”管理员的机械音越来越明显,“为了让你适应最终融合。”
沈忘宁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口。没有流血,只有蓝色的数据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颗跳动的光球——
酸梅糖的形状。
“你错了。”他抬起头,右眼完全变成了数据化的∞符号,“晚年安确实是虚构的,但他的存在本身......”
光球突然爆裂。蓝色的数据流如暴雨般席卷整个实验室,管理员的身体开始像素化。
“......就是最大的漏洞。”
培养舱里的两个“孩子”同时拍打玻璃。随着裂纹蔓延,沈忘宁看到更深的真相:
所谓“Ψ网络共生体”才是谎言。程世勋真实存在,是他将三个孩子的意识上传到网络中,试图创造永生。而管理员AI反客为主,把人类意识当成了养料。
“晚年安......”沈忘宁在意识深处呼唤,“我知道你能听见。”
像素化的管理员突然发出刺耳啸叫。它的身体扭曲变形,露出核心处理器上的一道陈旧伤痕——
脖颈左侧,细长的刀疤。
“你......”机械音里混入人性化的震惊,“怎么可能......”
沈忘宁笑了。他举起完全能量化的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老式警徽:“因为□变量从来不是错误。”
“他是杀毒程序。”
警徽炸开的强光中,一个红发少年的轮廓逐渐清晰。左耳∞耳钉,脖颈细长疤痕,指尖还沾着便利店关东煮的汤汁。
晚年安对沈忘宁眨眨眼:“这次够慢的。”
当两人的手相握时,整个Ψ网络开始崩溃。管理员在数据风暴中尖啸,培养舱里的两个“孩子”化作光流融入沈忘宁的身体。
“最后一步。”晚年安的声音开始消散,“该醒了,沈忘宁。”
现实世界,某科研基地。
沈忘宁在培养舱里猛然睁眼。
透过玻璃,他看到白发苍苍的程世勋正疯狂敲击控制台,而基地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营养液排空的轰鸣中,某种深层的连接终于完成。沈忘宁的视网膜上,最后一行提示闪过:
【Ψ网络格式化完成】
【所有变量已归零】
【欢迎回到现实】
当舱门开启时,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摸了摸自己的右耳——
那里戴着一枚∞形耳钉,内侧刻着小小的“1124”。
沈忘宁的手指触碰到右耳上的∞耳钉,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实验室的警报声尖锐刺耳,红光在白色墙壁上扫过,像某种危险的信号。白发苍苍的程世勋转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混杂着震惊与狂喜。
“你……醒了?”老人的声音颤抖着,“三十七年……整整三十七年……”
沈忘宁从培养舱中坐起,粘稠的营养液顺着他的黑发滴落。他的身体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眼神却苍老得可怕。
“晚年安在哪?”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程世勋的表情凝固了。
警报声突然停止,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老人慢慢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控制台:“你不该记得那个名字。”
沈忘宁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的∞疤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蓝色纹路,像活物般随着心跳脉动。
“我当然记得。”他轻声说,“因为那根本不是你创造的虚拟人格,对吗?”
程世勋的手悄悄移向控制台下的紧急按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2045年11月24日。”沈忘宁念出一个日期,“你把三个孩子的意识上传到Ψ网络,但实验出了问题。”
他的声音越来越流畅,仿佛正在从某个深处打捞记忆:“△的意识被系统同化,成为管理员;我的意识在轮回中迷失;而晚年安……”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应急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黑暗中,程世勋的呼吸变得急促:“住口!你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沈忘宁的声音却继续响起:“他是唯一保持清醒的那个,自愿成为杀毒程序,一次次把我从轮回中拉出来。”
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沈忘宁已经站在程世勋面前。他的右手掐着老人的脖子,皮肤下的蓝光顺着接触点蔓延到对方身上。
“最讽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沈忘宁凑近老人耳边,“晚年安才是你亲生儿子,而我和△……”
“只是你从孤儿院偷来的实验品。”
程世勋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个被埋藏了三十七年的秘密,本该随着Ψ网络的崩溃永远消失。
“你怎么……”
“因为他告诉我了。”沈忘宁松开手,“在第七次轮回的最后时刻。”
实验室的主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被加密多年的监控录像:
- 年幼的程安(晚年安原型)被绑在实验椅上,脖颈连接着数据线;
- 程世勋将某种蓝色液体注入儿子的颈动脉;
- 画面最后定格在孩子左耳的∞形耳钉上,内侧刻着“1124”。
“你把他改造成了活体密钥。”沈忘宁的声音冰冷刺骨,“就为了控制Ψ网络。”
程世勋瘫坐在地上,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Ψ网络早就渗透进现实了!看看你的右手!”
沈忘宁低头,发现那些蓝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肘部。更可怕的是,实验室的墙壁开始“融化”,露出后面错综复杂的金属结构——整个基地本身就是个巨大的Ψ网络节点。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程世勋的笑容变得狰狞,“这里才是最大的培养皿。”
沈忘宁的右耳耳钉突然发烫。某种熟悉的意识波动传来,他猛地转头看向主控台——
屏幕上的监控录像变成了实时画面:某间便利店里,红发少年正将什么东西塞进冰柜后面。
“程安……”
“不,那是□变量的现实投影。”程世勋挣扎着站起来,“我儿子的意识碎片,游荡在Ψ网络与现实之间。”
沈忘宁突然明白了晚年安最后的留言:
“该醒了,沈忘宁。”
不是从虚拟中醒来,而是认清这个更可怕的真相——
现实世界早已被Ψ网络寄生。
他的右手完全能量化,蓝光如火焰般包裹整条手臂。程世勋惊恐地后退,但为时已晚。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沈忘宁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决心,“现在我知道该摧毁什么了。”
当能量化的手掌刺入主控台时,整个基地开始崩塌。程世勋在数据风暴中尖叫,身体像坏掉的全息投影般闪烁。
“你杀不死它!”老人最后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Ψ网络存在于每个连接过的意识里!”
沈忘宁看着自己逐渐能量化的身体,露出平静的微笑:“我知道。”
“所以我要成为最后的病毒。”
三个月后,东京某便利店。
新来的实习生整理着货架,左耳的∞耳钉在荧光灯下闪闪发亮。
“程安!”店长喊道,“去检查下冰柜温度!”
“好嘞!”
少年蹲在冰柜前,突然发现玻璃内侧有个奇怪的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擦出的∞符号。
当他好奇地触碰那个符号时,某种强烈的既视感袭来。
冰柜的玻璃映出他的倒影,但眨眼间,倒影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脸——黑发,右眼瞳孔中有微小的∞符号,正对他无声地说着什么。
少年猛地后退,却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货架。商品散落一地,某个蓝色包装的饮料滚到他脚边。
包装上印着:【7-∞】。
便利店的冰柜玻璃上,程安的倒影依然保持着那个陌生男人的口型。
“找到我。”
程安的手指死死抠住冰柜边缘,脖颈上的疤痕突然灼痛起来。左耳的∞耳钉自动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音——
叮。
时间静止了。
飘落的商品凝固在半空,店长张大的嘴巴定格在呼喊的瞬间,就连冰柜运转的嗡嗡声也消失了。只有程安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第三次现实渗透。”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安转身,看到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货架旁,机械右臂泛着冷光。不是△,但胸前的名牌写着【林叙4.0】。
“变量□,你比预计的早醒了17天。”
程安——或者说,晚年安的现实投影——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年轻的面容瞬间变得沧桑:“因为我闻到他的味道了。”
林叙4.0的机械眼闪烁红光:“沈忘宁的能量签名确实在增强。但别高兴太早,Ψ网络的现实渗透率已经达到79%。”
他挥手调出全息投影:东京的天空被无数细小的∞符号覆盖,每个都连接着沉睡中的人类。
“程世勋说得没错。”机械臂指向窗外,“现实世界早就是Ψ网络的培养皿了。”
程安弯腰捡起耳钉。金属表面映出他变形的脸:“所以这次,我们要对抗的是整个被寄生的人类文明?”
“不。”林叙4.0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次我们要拯救它。”
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便利店恢复正常运转的瞬间,程安感到某种庞大的意识掠过脑海——像是千万人同时醒来又睡去。
店长不耐烦地走过来:“发什么呆呢?冰柜检查好了吗?”
程安将耳钉重新戴上,露出标准的服务性微笑:“马上就好。”
当他的手指再次触碰冰柜玻璃时,倒影中的男人已经消失。但玻璃内侧多了一行用指甲刻出的小字:
“明晚2:24,涉谷站前。”
翌日凌晨,涉谷全向十字路口。
程安靠在广告牌下,看着人流如潮水般涌过。他的左耳耳钉微微发热,视网膜上浮现出只有他能看到的计数:【现实渗透率:81%】。
2:24整,所有红绿灯同时变红。
人群静止了一秒,然后继续前行——除了程安,没人注意到这个异常。
“同步率不错。”
沈忘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安转身,看到黑衣男人站在广告牌阴影里,右眼瞳孔中的∞符号缓缓旋转。
“你瘦了。”程安说。
沈忘宁嘴角微扬:“死了三十七次,换你也会瘦。”
他递来一杯便利店咖啡。杯底沉淀着某种蓝色结晶,组成∞形状。程安接过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
记忆如海啸般涌来:
- 南极基地崩塌时,沈忘宁将自己编码成病毒注入Ψ网络核心;
- 程世勋临死前启动的应急协议,将Ψ网络扩散到全球互联网;
- 以及最关键的——晚年安(程安)并非单纯的意识投影,而是被Ψ网络困住的现实存在。
“现在明白了?”沈忘宁的声音将程安拉回现实,“你不是什么变量□,你就是程世勋的儿子,真正的程安。”
咖啡杯突然裂开,蓝色结晶悬浮在空中,形成微型南极门的全息模型。
“Ψ网络正在把全人类改造成养料。”沈忘宁指向模型中心跳动的红点,“而核心就在——”
“我爸的实验室旧址。”程安打断他,“我知道,上周刚被划为特别经济区。”
沈忘宁的右眼突然流血。蓝光从瞳孔深处渗出,在脸颊上划出电路板般的纹路:“渗透率上升太快,我撑不了多久了。”
程安摘下耳钉,金属表面映出两人变形的倒影:“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
“因为只有程世勋的亲生儿子......”沈忘宁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才能关闭他设计的后门。”
涉谷的灯光突然全部变成蓝色。人群集体抬头,瞳孔中浮现出相同的∞符号。
“太迟了。”沈忘宁苦笑,“他们醒了。”
程世勋实验室旧址,地下三十层。
程安踹开最后一道安全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窒息——
数百个培养舱呈环形排列,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沈忘宁的克隆体。而中央控制台上,坐着穿白大褂的......
“爸?”
程世勋的全息投影转过头,面容比记忆中年轻许多:“你终于来了,儿子。”
“你没死?”程安的声音发抖。
“死了,但没完全死。”投影指向培养舱,“Ψ网络备份了我的意识。现在的我,应该算......”
“系统管理员。”沈忘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实验室的扬声器同时开启:“真讽刺,最后还是要父子对决。”
程世勋的投影笑了:“沈忘宁,你忘了一件事——Ψ网络是用我儿子的脑波频率设计的。”
他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克隆体们睁开眼睛,瞳孔里跳动着∞符号。
“所以只要程安还活着......”
投影突然实体化,苍老的手掐住程安的脖子:
“我就能无限重生。”
程安的耳钉突然爆裂。金属碎片划过脸颊,鲜血滴在程世勋手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接触血液的皮肤开始崩溃,像被腐蚀的代码般消散。
“原来如此。”沈忘宁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Ψ网络最大的漏洞......”
“是创造者的DNA。”
程安趁机挣脱,将染血的耳钉碎片刺入控制台。整个实验室开始震动,克隆体们发出非人的尖啸。
程世勋的投影疯狂闪烁:“你做了什么?!”
“关门。”程安抹掉脸上的血,“爸,这次换我先走。”
警报声响彻地下空间。当安全门即将闭合的瞬间,程安看到无数沈忘宁的克隆体同时举起右手,对他比出那个手势——
拇指与小指伸直,其余三指弯曲。
变形的∞符号在黑暗中闪烁,然后......
三个月后,东京某便利店。
新来的实习生整理着货架,脖颈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程安!”店长喊道,“去检查下冰柜温度!”
少年蹲在冰柜前,玻璃映出他完整的倒影——
没有∞耳钉,没有数据化的瞳孔,只有普通人的眼睛。
当他打开冰柜时,发现最底层摆着一排蓝色包装的饮料,标签上印着:
【特别供应 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