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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未婚夫来抓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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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小姐今天有些苦恼。
  她所工作的所属于秦家的私人医院,前天夜里接收了个身份不简单的病人。
  接下来的护理没有难度,病人陈小姐待人和气,男朋友英俊帅气,还和老板的千金是好朋友,照料得尽心了,她被加了月度奖金。
  看起来好像是打工人的天降馅饼。
  可是当探病的人离去后,那位陈小姐仿佛被换了个人,脸色阴郁,散发着阵阵寒气,关掉了病房内的所有灯光缩在病床上不言不语,还打发走了秦时予安排的护工。
  连夸过的鲜花,陈小姐都吩咐人丢出去,不要再送花进来,更不用人送饭照料,若非必要,别打扰到她的安宁清净。
  医院是有医院的规章制度,尤其是对病人的监护与管理,若是疏忽下出了事情就麻烦了,护士小姐哭丧着脸,硬着头皮给陈遐送饭,开窗通风。
  黑暗牢笼被扯出了个破口,阳光争先恐后挤进来,外间的鸟语花香与新鲜空气想要净化这一寸低沉的角落。
  光线撒落到陈遐没有表情的脸上,她不耐烦地眯了眯眼睛,皮肤苍白到近乎没有一丝血色,用力一戳便能像雪花一般破碎:
  “护士小姐你好,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我不需要你们这些服务,麻烦请保持我养病环境的安宁。”
  语气很平淡,没有起伏,更是没有人味儿。
  护士大着胆子递过打包了食堂饭食的打包盒:
  “陈小姐……您,您一直没有吃东西,吃点儿吧,会伤身体的。”
  陈遐没有抬起一根手指头,依旧木着脸:
  “谢谢,我不吃东西,不要再送了,没有需要配合的医疗行为,不用再过来了。”
  年轻的小护士打了个冷颤,尴尬地收回手,低头逃离,最后胆战心惊到连门都忘了关。
  望着无关人等落荒而逃的背影,陈遐的嘴角勾起了自嘲的弧度——
  她为难普通打工人的样子,很恶劣,很坏吧。
  但是,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本来就是——或者说就该是自幼失去父母,乖戾嚣张的疯丫头。
  养父陈年恩是当年她父母疑案从外地调来坐镇的指挥,也是全国知名的刑侦专家,陈遐生父母的案子,是他充满荣耀的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桩悬案,出于愧疚和同情,他收养了当年年仅五岁的孩子。
  他和妻子何青沅结婚多年未有自己的孩子,收养时没来得及跟妻子商量,当何青沅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爆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将手头边能够到的东西丢出去,问陈年恩是和哪个女人生的野/种。
  野/种。
  五岁大的孩子,听不懂难听的词汇,但能感受到刻骨的厌恶与恨意。
  陈年恩顺理成章地与何青沅产生了争吵,往后,他们的争吵成了贯穿陈遐整个成长时代,使她过分地早熟与早慧,讨好陈家所有人,尤其是女主人。
  小孩子的伪装太浮于表面,何青沅只当她小小年纪心机深重,对她更加厌恶。
  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她的恶,都在超出年纪的心机之下,自幼小心地封印隐藏。
  唯有和顾见庭在一起时,会不受控制地暴露本性,显现出狰狞的面目,撕碎华丽的伪装,带着一身的丑陋与破碎再去问他“爱不爱我”。
  很扭曲,很不健康。
  她问一百遍。
  顾见庭会坚定地回答一百零一遍。
  物极必反,压抑已久的孤僻、冷峻、不合群,终于能对世界施展。
  因为相信有人,会爱她。
  爱她真实的残缺。
  连带着爱她的破碎、凋零。
  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陈遐捏着手机,犹豫是先微信跟顾见庭坦白,还是等他来接自己出院时当面讲清楚。
  思绪飘忽。
  恰好手机弹出来了个来电显示。
  陈遐一个激灵,没看清楚是谁,下意识接了。
  是陈适。
  接都接了,陈遐有气无力地招呼着:
  “喂?”
  陈适没想到平时打五个电话才接一个的堂妹这一回秒接,怔了一瞬,才问道: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看来是没多少营养的日常问候,陈遐接着电话,还百无聊赖地欣赏手指甲:
  “没忙什么,论文之类的事儿呗,就瞎忙。”
  “不忙的时候回老宅陪爷爷吃饭。”
  “嗯呢,爷爷身体还好吧?我爸我妈你爸你妈都好吧?”家里的人绑一块儿问候,能省不少口舌。
  “好,都好着呢,前几天老爷子骂我的时候,倍儿有劲。”
  “那我就放心了,你也是,少惹家里生气。”
  “哎我知道。”
  “没事儿我挂了。”
  陈适连忙阻止道:“哎哎哎——等等哈,我有事问你。”
  “我靠,那你赶紧问啊,磨叽半天干嘛呢。”陈遐眼睛一瞪,忘记了陈适在电话那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陈适算是陈家人里的特例。
  说感情好吧,三天两头吵闹没完。说感情不好吧,陈遐刚到陈家时处处不适应,当天陈适就抱着兔子玩偶陪她一起睡还给她讲睡前故事,不在人前显露的嬉笑怒骂,都被陈适接收。
  陈适嗫嚅道:
  “那……那我问你,这两天你为啥夜不归宿?”
  就这么个事儿铺垫了老半天,陈适才问出口。
  陈遐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厉声逼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回没回家?嗯?”
  秦时予特意给她安排的私人医院,陈家最多查公立医院的医疗记录,手伸不到这儿来。
  “呃……我,我就是知道。”陈适明显心虚了下去。
  陈遐眸色一沉,被他这股窝窝囊囊还嘴硬的劲儿惹火了,冷笑道:
  “陈适你真行,说吧,是给家里安了摄像头还是给单元楼门口安的?厉害,都学会监视我了,我是你们陈家的犯人是吧?”
  直接被戳穿,陈适不装了。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陈适想到给她好吃好喝供着还送豪宅,没良心的丫头说翻脸就翻脸,也生气上了头: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多关心你照顾你怎么了?一个女孩子夜不归宿的,是不是在外面找野男人呢?我他妈问你为什么你又不说!还‘你们陈家’,大家对你这么好,就他妈喂不熟你个白眼狼呗?”
  “我他妈找十个野男人也不关你的事!陈适你本事大,你还会把我当犯人一样监视我,我以后可不敢住你买的房子!我也不劳你操心!”
  陈遐按断通话。
  胸口剧烈地起伏。
  “白眼狼”是她的魔咒与枷锁。
  她小心翼翼地检视一言一行,生怕沾到分毫,辜负深恩,被打下不得翻身的十八层地狱。
  却可以在普通争吵中被陈适轻而易举地丢出来。
  好比两个小孩子打架其中一方扔原子弹。
  一股恶气进退维谷,被陈适核武器伤得五内俱焚,没有发泄的出口堵得快要爆炸。
  手边没有别的东西。
  陈遐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了个方向把手机丢去。
  扔手机的那一刹那有着发泄怒火的满足感。
  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手机落地支离破碎的声音。
  因为这薄薄的金属制品被一只戴着飞行手套的大手稳稳在空中接住,安然无恙。
  大手的主人穿着墨绿色的飞行夹克,剃着刺猬寸头,风尘仆仆,眼神如鹰,有鹰视狼顾之相。
  长着长辈们最喜欢的保家卫国周正脸,帅得很根正苗红。
  浑身上下都是刺,只差在脸上写上“不好惹”。
  “生气对身体不好。”
  那人站在门口,颇为玩世不恭地转了转手机,移步走来,将手机稳妥放至床头柜。
  军靴落地,“笃笃”的,每一下都像踏在了陈遐的心上。
  这位不速之客,是让陈老爷子满意不已的未来孙女婿,宁放。
  宁放父母曾夸口道,宁家出了宁放这个儿子,至少能再保宁家两代尊荣。
  陈遐呼吸凝注了,睫毛抖了两下,随即露出得体的笑容:
  “刚刚和家兄争执了两句,见笑了。”
  公式化的假笑,彰显大家闺秀的风度。
  见宁放“唔”了一声,想直接坐在病床边,陈遐摊开手掌示意了一下茶几边上的椅子。
  从心理到生理,都想和未婚夫划清界限。
  宁放玩味一下,脸上由此浮现了与自身气质毫不相干的一抹邪气,他毫不在意陈遐的小心思,长臂一展,把椅子拉到床前坐下。
  和陈遐的距离还是很近。
  来者不善。
  在外社交,一举一动代表着陈家的颜面,陈遐可不想家里落得个“教女无方”的坏名声,轻声道:
  “我给宁先生倒杯水。”
  水壶和水杯就放在不远处的茶几上,一抬手的事,来了就是客,礼不可失。
  她正要下床。
  宁放单手握住了她的一只脚踝。
  陈遐触电般地将腿收了回去,呼吸紊乱,失去刚平复下来的节奏。
  宁放解释道:
  “……我没别的意思,你生病,不用下床。”
  顺手一拦刚好碰到的事她的脚踝。
  苍白得不像真人的皮肤。
  瓷片似的冰冷。
  给他心间留下的烙印却如火般滚烫。
  陈遐不再和他对视,她有些难以直视面前这个男人,保持面上的温和,按流程说着客套话:
  “宁先生好不容易休假,不用来看我的。”
  别人捏不准她的行程,她相信以宁放的神通广大,弄清楚她的信息不是难事。
  只是,宁放掌握住了她中毒住私立医院的信息,是否同时查清了这几天来探望她的所有人?
  陈遐悬起了心,不上不下。
  今天还是顾见庭约好要亲自接她出院的日子。
  这两人要是撞上了……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陈遐不动声色地拿起自己的水杯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借着拿水杯的动作瞥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极简风时钟,指针显示着时间是北京时间上午八点,也许,顾见庭不会那么早到达,早高峰不是盖的。
  宁饭双手交叉,放在腰腹间,一只手的拇指无意识地轻点,仿佛计算着猎物是否已成功进入了他的全套,一言一语别有深意:
  “未婚夫来看望正儿八经三书六礼的未婚妻,天经地义,应该的,遐遐。”
  与她淡漠疏离的“宁先生”相比,他将她的昵称咀嚼得刻意。
  陈遐战术性“咕嘟咕嘟”喝水。
  定下婚约之前,她和宁放的交集寥寥,儿时父母圈子中有来往交际的场面,孩子辈的打过照面,仅此而已。
  宁放的孤僻比之陈遐有过之而无不及,陈遐还知道在人前装作温和友善,多说些中听的客套话,宁放一视同仁地霸凌全世界,比他们一圈的孩子们大了好几岁,儿时别的小孩子亲昵地叫他“宁放哥哥”,他都会扒拉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们捏住他衣摆的手,抱着战斗机模型冷冷走开。
  陈遐对他的印象是万年冰块成精。
  长大后唯一一次交集,是陈家兄弟被人栽赃陷害那次,几乎是灭顶之灾。
  陈遐与陈适四处奔走,平日里来往慎密的叔叔伯伯们没一个愿意沾染纷乱,避而不见。
  宁家的处事策略向来是坐山观虎斗,不结朋党,不欺下,不瞒上,自然作壁上观。
  陈遐走投无路,最终求到了宁叔叔头上来。那天是北京十年一遇的大雪,她连宁宅的大门都不得踏入,管家彬彬有礼地劝了声让她早些回去,连一把遮挡大雪的伞都不曾给予。
  宁放刚好开车出来,难得休假,即便是大雪天,他也要出去飙车放松一番。
  在门口,看到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没过了那个倔强少女的膝盖,她穿得少,薄薄的身形像是能被风雪卷走,头发上睫毛上都是不化的积雪,脸蛋冻得通红,就是有股不服输的倔劲儿支撑着她的固执顽强。
  宁放只觉得好笑,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高门公子哥摇下车窗,嗤笑一声,对安保人员道,杵在门口怪难看的,把这女的丢远点,冻死也不能死在家门口。
  安保们依言行事。
  两名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拉住了陈遐的两条胳膊,她没有挣扎反抗的余地,于暴雪疾风中颤抖,仍绷着身体抬头,死死地盯住了宁放的脸,朗声道,宁少爷,我父亲和叔叔是被冤枉的,我见宁先生,只说三句话,三句话没用我马上消失干净。
  命运的大手拨动齿轮。
  百无聊赖的宁放看着她眸中的星子,忽而被激发出来了好奇与探究,他觉得把这个女孩带到父亲面前,让她做无用的困兽之争,比雪天飙车有意思。当然,他不认为陈遐能翻出什么浪花,不过是云端上的人,乐于欣赏走投无路之人的希望破灭而已。
  一念之差,宁饭将陈遐带去见了自己的父亲,他站在隔音绝佳的书房外面等候,心里默数着数字——三句话,半分钟够说完了。
  半分钟后,书房门打开,父亲严肃庄重地和陈遐握手,说他会好好考虑,并且叮嘱宁放亲自送陈小姐回去。
  宁放几乎惊掉了下巴。
  在这之后,在宁家的帮助下,陈遐查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证明了父亲叔叔的清白,洗脱冤屈,陈家蒸蒸日上,风头更甚从前。
  被天神视作蝼蚁的凡人,迸发出了不可逼视的辉光。
  那天他们的谈话内容没人知道。
  在之后考虑终生大事时,宁放玩味地报出了陈遐的名字。
  论出身,是养女;论权势,越不过宁家。
  然而够果敢,有胆识。
  宁放有兴趣再与她慢慢地过招。
  他自信于自身绝对掌控的地位优势。
  就像一只狸猫抓住了老鼠,并不急于将它变为口中珍馐,而是抓了放放了抓,反复玩弄,调剂生活的无趣。他想看陈遐再被逼迫着挣扎,给人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
  不过,这位陈家的养女,似乎并不买他的单。
  陈遐收拾好了情绪,笑意盈盈:
  “宁先生,你我都知道,这桩婚事并非出自你我本愿,以你的条件,多的是比我更好的女子相配。我实在是,不敢高攀了宁先生。”
  她不能惹养父养母失望伤心,但是宁放不一样啊,退婚之事她可以坐享其成。既然好不容易与顾见庭再续前缘,她该尽力去斩断别的羁绊,至少该在能力范围内尝试。
  宁放笑道:
  “哦,你说错了,可能是并非你本愿,可我是愿意得很呢,还是我向家里指名要的你,我为什么要退婚?”
  陈遐忍住惊讶。她倒是没想过,大魔头宁放会对她青眼有加,不过很大概率是宁放故意说出来逗她玩的。
  陈遐继续轻言缓声道:
  “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宁先生大可以寻觅两心相悦的有情人,我怕我白白耽误了你的青春。”
  陈遐推拒的姿态反而令宁放觉得妙趣横生。
  “你又说错了,我们这样的家庭,求什么两心相悦呢?有共同的利益,能资源整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好。还是,遐遐不愿意与我互敬互爱呢?”
  宁放轻佻地捏住了她洁白小巧的下巴。
  好汉不吃眼前亏。
  陈遐没打算就这么和这尊大佛激烈地硬碰硬,没动弹,淡淡说了句不敢。再瞟了瞟时钟,想着可千万不能让顾见庭来时见到她与宁放的这副模样。
  宁放前一秒慈眉善目笑嘻嘻,后一秒便变了脸色,推开陈遐的下巴。
  直把人推得头歪了歪。
  是极不尊重的举动了。
  饶是陈遐反复告诫自己理亏在先该多礼让着他,此时双目也射出了锋锐的精光。
  不乖顺了才有意思,宁放笑:
  “还是说,你比较喜欢那个戏子?”
  他果然已经调查清楚了。
  陈遐只是心下一沉,拢了拢被宁放推乱的乌发,不卑不亢,寒气凛然散发:
  “他不是‘那个戏子’,他是我从前的恋人,想必宁先生早已将我们的底细摸透了,明人不说暗话,我心里一直装着他,所以我并不是宁先生的良配。”
  承认得坦然,宁放不恼,笑着说:
  “是啊,我知道的。我们家小遐正值青春美貌,我工作性质特殊,常年不着家,小遐春闺寂寞,寻个戏子排解排解是应该的,我当然能够体谅。小遐那么好,就算再招三两个派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一点,我不是那种可以容忍婚后各玩各的人,还望你在婚后能一心一意做宁家的媳妇。”
  似是个很大度明事理是未婚夫模样。
  陈遐是不信,以宁放的性子眼里能容得下沙子。
  听他说得又有风度又有体统,她要是真信了,就是个十足的傻子,保不齐她将他说的话当了真,依旧大摇大摆,宁放那边便降下雷霆之怒。
  该说清楚得总要说清楚,陈遐叹气,再不好说,也艰难地开口:
  “宁先生,你说得都对。不过我想跟你说清楚,我心里有人,他不是什么‘戏子’,他是个很好很好的演员。我很幸运,能在这个时间节点再与他相遇,对于你,我只能说……承蒙错爱了。”
  宁放咧嘴,笑容像毒蛇,被下了面子,有上位者被冒犯的愤怒。
  他见她脱俗,有脑又有胆,才好心大度地半容忍半警告。
  她竟然想脱离他预设的剧本,再三想要独自去演一出大戏。
  他所在的圈子,看的最要紧的,就是面子了。
  宁放对待未婚妻尽力演出来的温文尔雅,全换成了阴沉如水的冰冷,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俯瞰与审视,起身缓缓贴近陈遐的脸。
  陈遐手心出汗,眼神空洞,仍以不变应万变。她身后便是惨白的墙壁,退无可退。
  宁放的嘴唇几乎贴到了陈遐耳边。
  美人散发着幽兰暗香,他失神了几瞬,但还是缓缓露出了带着剧毒的獠牙。
  心跳骗不了人,他听到陈遐心跳如鼓,终于有看到猎物失措无助的满意,咧嘴道:
  “陈遐——哦不对,我叫你李小姐更合适,李小姐,你别以为我喜欢你、多看得上你,你要谢谢你自己,这般厉害地给自己找了个好养家金尊玉贵地享福。你到底出身底层乡野,骨子里都透着泥巴味,狸猫装了二十年太子也不像那回事儿,你身体里的血液,那低贱粗陋的味道,改换不掉的。能和我攀扯上,是你积了八辈子的福,劝你审时度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遐承认,有一瞬他成功地刺伤了她。
  不过仅仅只有一瞬。
  到了这个年纪,从无数的流言中伤中走出来的,再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心神大乱,也太弱了。
  陈遐笑出声。
  明眸皓齿,浅笑似是点亮了满室,宁放在那个刹那觉得世界亮了起来。
  恍若神境仙女,人生若逆旅,却筚路蓝缕,从容不迫。
  “你笑什么?”
  宁放又羞又恼,拉远距离,保持居高临下的俯视,却先退却避开陈遐的视线。
  陈遐笑嘻嘻的:
  “我笑宁先生说得都对啊,还觉得宁先生可怜,我都这么糟糕了,所谓‘麒麟子’‘能保家族两代’,却还要与我这样低贱的丫头结婚。这么可怜,是不是还不如寻常富家子弟?他们的妻子,不见得出身底层乡野呢。”
  “你——”
  宁放涨红了脖子。
  什么秘密都被宁放调查得一清二楚了,陈遐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要杀要剐,也是伸个脖子的事,无畏者胜。
  宁放落败得彻底,有气,又有棋逢对手的兴奋。
  这场游戏越来越精彩了。
  他从含着金汤匙出身,便什么都有,寻常的刺激与快乐,都难以调动他的神经,因而他这种人很多为了寻求生理与心理上的刺激,碰了不该碰的底线,例如,玩/弄女性,碰不得善终的粉末。宁放洁身自好,有一部分原因是认为那样的寻欢作乐太低级。
  而陈遐带给他的刺激与惊喜,比较有趣。
  他亦在片刻之间收整好了情绪,换上无懈的笑脸。
  陈遐倒有些佩服他了。
  宁放绅士地替陈遐掖被角,深情款款地捧起她的手印下一吻,满目装出来的柔情,扮演完美的未婚夫:
  “说什么呢,我拥有你这个未婚妻,是我的幸运。你好好养病,别多想,注意身体,我还要忙,有时随时联系我。”
  仿佛那些难听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中。
  这人有精神分裂吧?
  陈遐喉咙一动,咽下了“你要不要顺便找医生看看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