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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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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水后,朱虹阖上眼休息。她还在低烧,身体虚弱,说不了几句话就咳嗽。
季温瑜将陪护的小板凳搬到床边紧挨着朱虹,掏出手机在网上查高原性肺水肿。
发病急,严重可能导致死亡。网上相关的介绍他越看越害怕,忍不住轻手轻脚的溜出病房,去找值班医生。
朱虹是疑似轻微高原性肺水肿,送来医院吸氧及时,又立即住院治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季温瑜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对方说的还要在医院至少住上三天,一颗心还是沉甸甸的。
试图换单人病房失败,医生说朱虹的病症比较轻,没必要挪动。而且单人病房在vip区,那边医生少,晚上照顾也不一定及时。男生只好重新回到三人病房里,在妈妈的床边坐下。
治疗都是常规的治疗方法,除了吸氧和打吊瓶外,也只能等病人自己慢慢恢复。季温瑜坐在床边看着朱虹睡着的模样出了会儿神,拎了电脑走出病房外的走廊。
他心不在焉,敲代码也跟着卡住,运行起来不断的报错。写了没几行医生就过来查房,查完房他又拿着朱虹的医保卡,从住院楼跑去门诊楼,办异地就医。回来之后下楼去食堂买了晚饭,食堂的菜色一般,选来选去也只有一个冬瓜排骨汤还算清淡。朱虹没什么胃口,肉一点没吃,只吃了几口冬瓜、喝了些汤。
吊针只吊了一天,女人的手背就已经肿了。第三瓶水是凌晨来吊,护士说不确定晚上需不需要重新扎。扶妈妈去卫生间洗漱,重新躺回病床上,窗外的天色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漆黑一片,已然将近十点。
睡了一觉的张叔又赶来医院,带了只果篮。朱虹什么都吃不下,季温瑜也摆摆手,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晚上陪床都是用病房柜子里日租的折叠床,一天十块钱。他扫了一张出来,把小床在朱虹的病床脚边铺好。
“晚上还是我来吧,温瑜。”张庆拍拍他的肩膀。
朱虹也附和道:“是啊小瑜,回酒店休息吧,病房你睡不好的。”
病房的折叠床宽只有80,翻个身就容易往下掉,还没有枕头,自家孩子从小到大都没住过这样的环境。
然而季温瑜却坚持留下来。
作为朱虹的儿子,他没有理由离开。
“不早了,张叔您回吧,夜里我陪着。”
帆布的折叠床,平躺着两边的支架有点硌。男生翻了个身,对着病床侧躺着。
手机的荧光微弱,他划开屏幕回了爸爸和姥姥姥爷询问的消息。合上锁屏的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今天好像没有打卡。季温瑜重新按亮屏幕,打开青禾。
界面上除了笔记被赞转评的提醒外,就是X发过来的消息了。
【X:单词打卡200个】
【X:模型还顺利吗】
【X:今日种树时长9.6小时】
【X:在忙吗】
X总共发了四条消息过来。
模型......只搭完了前两道题的,有一小半还是昨天做的。也许人在紧张焦虑害怕多种情绪的叠加下,就是会大脑一片空白。今天一整天季温瑜的脑子里像是装满了浆糊,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指尖靠近键盘,他想回复X点什么。
我......家里有点事,今天不打卡了。或者......我飞青城了,我妈在这边生病住院了。
算了,一个网友而已,他又何必和X讲这些。
疲惫感潮水般将他淹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季温瑜最终没有回复,直接按灭了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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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叠床很硬,病房里混杂着的药水味与腐朽气息在鼻尖徘徊停留。
朱虹说得没错,他确实睡不着。
睡不着,也不敢翻身,怕把妈妈吵醒。
一旁朱虹的呼吸起伏平稳,是此刻唯一的安慰。
季温瑜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在毫无安全感的环境中放松下来。
睡不着,心脏一下下用力敲击着胸腔,黑暗的周遭反而更加让人心烦意乱。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静止躺在原地,直到推车声伴随着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10床病人,吊水了。”护士按亮妈妈病床床头的射灯。
男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留置针还算给面子,虽然扎进去的过程不顺利,但好歹是进去了,没用重新换。
“行了,接着睡吧。”护士关掉刺眼的灯光,“大概一个半小时吧,一会儿到点我过来,家属也可以看着点。”
“好的好的。”季温瑜赶忙应道。
朱虹发着低烧,除去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外,都在昏昏沉沉的睡着。
季温瑜抹黑躺回了折叠床上,依旧还是无法入睡。半梦半醒等护士来摘掉空了的吊瓶后,这才终于有了点睡意。
困倦,疲惫,焦虑,紧张。
在医院待了两天,朱虹的低烧还是反反复复。吸着氧血氧饱和度上来了一些,但头晕恶心、咳嗽这些症状却并没有缓解多少。
连着陪了两夜,季温瑜也有点撑不住了。吊针都是到后半夜,早上不到六点同房间的病友就陆陆续续起床。病房里夜里休息不好,白天要跑来跑去做检查、取报告、找医生,同样也一刻不得闲。
即便是有时间,他也要抽空写要交给陈望的作业。代码写得乱七八糟,每隔几行就要报错,他越是焦急烦躁,越是不知道该怎么改,越是改不好,越是焦灼不安。
要不就和教授说一下,拖一拖ddl?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和陈望接触,不知道会不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而且距离冬令营报名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季温瑜担心一旦对方因为这个拒绝了,他来不及再去准备另外一套研究计划找下一个套瓷的对象。况且他在认真研究了生物交叉方向之后,真的想要去做这方面的研究,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周日的夜里,依旧是等凌晨的第三瓶吊水。
左右也睡不着,季温瑜索性直接把椅子搬去走廊,等朱虹打完吊瓶再睡。
坐在走廊中央空无一人的护士台,他给笔记本插上充电线。没有wifi,只能连热点。五道题的模型,他两个完成得还行,另外两个歪七扭八,最后一个代码跑出来的结果明显不对,他改了一点就开始报错,不知道还要debug多久。
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从太阳穴到后脑勺都在钝钝的疼着。头疼,胃也疼。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上腹拧绞着向他诉说着不满。季温瑜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抵住痛处,对着笔记本反光的屏幕半天都没法集中注意力。
不会做,不做了。
脚踩在金属凳子的横梁,男生俯下身去,抱住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手机屏幕就是在这个时候,亮了一下。
季温瑜眨了眨眼。
冷汗浸湿了睫毛,视线有一刹那的模糊。他看到亮起的屏幕上,弹出来的X的消息。
他消失的两天里,X好像一直在断断续续的给他发消息。
尽管他一直没有力气回复。
他不在,X照常打卡,两个人的打卡组依旧在青禾活动的榜首。X在广场发笔记打卡的同时,也都会私聊单独发给他一句。除此之外,X问的都是他的近况。问他教授给的几道题做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忙,什么时候回来打卡,以及,需要帮助吗。
需要,很需要。
季温瑜咬住下唇,还是没忍住,把卡住的代码发了过去。
【鱼仔:这几天在医院陪床,所以没时间上线。这段代码卡住了,大神方便帮我看看吗】
字打出来一长串,多少有卖惨的嫌疑,男生又一字字点了删除。正准备重新编辑,那边X已经回了消息。
【X:我看一下】
对方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季温瑜倦怠的垂下手,忽然便不想再费脑筋去编辑。
病区走廊尽头的窗开着,吹进来的夜风有点冷。青城虽然在南边,但也入秋了。
男生往帽衫里缩了缩,双手抱臂,头靠在硬邦邦的墙壁出神。
医生说明天上午要抽血,如果血象还好的话,妈妈应该就快要好了。如果血象有问题的话......可能就需要转院治疗。转去海拔稍微低一些的临市,或者回京市。可回京市,飞机是坐不了了,高铁至少要七八个小时。如果中途有什么状况,他们要在哪里下车比较好呢?
季温瑜眉心紧锁,感觉胃里疼得更厉害了。
怀里的手机震动,是X回过来的消息。
男生划开屏幕,看到一长串代码。
X把代码改好发给他了。
debug的部分,对方用中文做了标记,解释了是怎么调的。如果不是这几天过得混乱,季温瑜其实自己也能改好,X简单解释一下,他立刻就明白了之前问题出在哪里。把代码粘走按下运行,总算是正常的跑了起来。男生稍微放松了一点,鼻腔莫名的发酸。
这次的结果,应该没问题了吧?可就算模型全都搭好了,答题的整体论述他还没开始动笔。
明天他肯定回不去京市了,不知道后天能不能走。晚一天吧,就晚一天,应该还好吧?让黄彬帮他和陈望请个假,陈望会同意的吧。
想到这儿,季温瑜切换软件给室友发了消息。他没说妈妈住院的细节,只是说家里出了点事。黄彬很快回复了他,并叮嘱他别着急,学校有他们几个人在呢。季温瑜又打开青禾,准备回X的消息。
感谢的话其实很简单,就在嘴边,可季温瑜却像是失去了打字的力气。大概是看到了他这边持续不断的正在输入,但没有看到消息,X又发了一条过来。
【X:跑起来了吗】
男生吸了吸鼻子。
【鱼仔:嗯】
他实在没力气打字,选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他没回X上面发的一连串消息,对方竟也没有追问。
【X:五道题目前的进展发我看看】
季温瑜愣了一下照做,把五段代码,还有杂乱无章的文字部分一并发了过去。
【X:明天交?】
像是突然被老师质问,男生脸上一烫。
【鱼仔:改成后天了】
X没再说话,像是对他这个搭子感到失望。季温瑜抿了抿唇放下手机,护士刚好推车过来打吊瓶。他跟着进了病房,陪妈妈待了一会儿,倒水,帮着弄氧气瓶。半个多小时后,他走出病房重新回到笔记本前坐下。
【X:我捋了个大纲】
他直接将文件发了过来。
季温瑜感觉双颊烫得更加厉害,迟疑着没有点开。
突如其来的自卑,让他不想再接受X的帮助。
这本就是该他独立完成的题目,他不想让对方看不起他。即便......对面的X是整个青禾的大神,比他厉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X似乎察觉到了他微妙的情绪。
【X:语音聊一下?】
对方没有等他同意,就直接弹了语音过来。
不想说话声吵到病房里休息的朱虹,季温瑜举着手机走去了走廊的尽头。
震动声不断催促,他慢吞吞的按下接听键。
“喂。”温柔的男声从对面传来。
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对面只是打了个招呼,便等着他说话。
季温瑜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他能感觉到喉咙间的潮湿,那抹湿润似乎一开口,便会流淌进鼻腔,一路升腾至泪腺。
他只是太累了。
胃里的疼痛愈发汹涌,他有点站不稳,索性蹲下身去,轻声呼出一口气。
对面的X始终安静,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
“我......”季温瑜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嗓音又干又哑。
他忽然庆幸有变声器在。
也许因此X便不会发现他的狼狈。
可X似乎还是感觉出来了什么。
“答题思路我再看一下吧,明天再联系。不早了,休息吧。”
季温瑜能听得出,对方声音里的迟疑。
“嗯。”他应了一声,却不想挂断电话。
男生在窗边又蹲了一会儿,直到上腹的疼痛逐渐缓和了下来。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回病房,轻手轻脚的在折叠床上侧身躺下。
耳机里依旧安静,可若仔细辨别,能听到对面清浅的呼吸声。
X没有挂断电话。
他还在对面。
季温瑜轻咳一声。
【鱼仔:先挂了吧】
不方便在病房里说话,他打字给X。
“好。”X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顿了顿,那人又说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