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旧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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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檐月离开医塾后，就专心照顾宁怀舟，可宁怀舟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很清楚，天命不可违。
宁德远一心只想救宁怀舟，加快了抽取神树的生机，神树的凋零更明显了，终于，神树凋零的异样引起村民的恐慌，村民爆发了。
“村长，这树一直是宁家在侍奉照顾，如今凋零了一大半，你必须得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对！没错！”
“乡亲们呐，我说了，这神树也有四季轮回对不对？眼下是它的秋天罢了。”
可村民再不为他这套说辞买账，“若说以前，我们还信你，可神树这才短短几天就枯了一大半，这怎么可能！之前还是慢慢落叶的！”
“是！就是！一定是宁家搞的鬼！”
宁德远听到这话心头一惊，正想着如何圆过去，后又有村民接话，“一定是宁家侍奉不尽心，神树发怒了！”
宁德远悬着的心又落了回去，他眼珠一转，顺着这话说道：“乡亲们稍安勿躁，神树忽然枯落大半，是我宁家失职，如今神树枯象是生机耗尽之象，若要补足其生机，恐怕只有以命补命。”
他低下头，佯装叹息。
村民们一听不乐意了，“村长这话说的，神树平日里都是由宁家侍奉，难不成要我们去送死不成？”
“怎么会呢？”宁德远连忙道，“这终究是我宁家的失职，怎能让乡亲们来，只是我家舟儿身体愈发不好，已抵不了神树生机，那便只有女儿了……”
他露出沉痛的表情。
乡亲们看他这模样，也不好再咄咄逼人，软下态度来，纷纷道：“村长大义。”
而这个答案，早就是众人所期待的。
宁檐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还在宁怀舟身旁守着，就被一群人蛮狠地拖出了房间。
“檐月，檐月。”宁怀舟想要起身抓住她，被宁德远轻轻按回床上，“舟儿，没事，你好好养着。”
宁怀舟气愤，掀开被子执意要下床，“这看着如何像没事！”
“怀舟！”宁德远喊道，“这是她的命！”
宁怀舟不解，联想到之前他曾猜测宁德远带回宁檐月的用意，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德远，“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德远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为何要冒着全村覆灭的风险带回她？都是为了你！”
事已至此，他懒得再隐瞒，“怀舟，你以为你是如果撑过这几年的，都是靠我去抽取神树的生机渡给你，神树衰败是注定的，可是村里人一定会因此为难宁家，带回这个灾星也是为了保下你！”
“我当初梦到她在祈墨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一趟，没想到她真的在，我耗尽千辛万苦将她带回宁家，怀舟，这就是她的命！”
宁怀舟如遭五雷轰顶，他艰难地消化完宁德远的话，声音变得无比颤抖，“所以……您带回檐月，是为了替我抵命？”
“不！我不需要！这是我的命，我不需要檐月来替我承，她可是我的妹妹啊！”
“宁怀舟！”宁德远轻而易举地按住死死挣扎的宁怀舟，“你清醒些，我与你娘亲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从来没有什么妹妹，你的家人只有爹和娘！”
“不！她是！”宁怀舟怒吼，“她是我从小带大的，就是我的妹妹，我要去救她！”
可宁怀舟怒急攻心，口吐大口鲜血昏了过去。
宁檐月被众人绑在神树底下的祭神台上，周围堆满了干柴，一些人点燃了火把走近，她意识到这些人要干什么，挣扎起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快放开我，放我回去！”
“能为神树恢复生机是你的荣幸，宁二小姐，安心上路吧，大家会记得你的。”
“为神树恢复生机？”宁檐月捕捉到关键，“你们说这样做是为了恢复神树生机？不可能的！神树的生机根本无法靠这样恢复，因为——”
她忽然噤了声。
祈祝在她身旁焦急担心，“檐月，你快说啊，把真相说出来。”
宁檐月咬紧嘴唇，片刻后轻声道：“不，我不能说……”她说了，死的会是宁怀舟。
她没有办法，只能挣扎，“快放开我，你们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宁二小姐，安心走吧。”村民们丢下火把。
干柴遇火，火势瞬间蔓延，宁檐月在腾起的烟雾中看见了那个孩子，他看着他，一脸快意。
啊，原来是这样，宁德远会说出祭祀这个办法，而所有人也早就选好了是她。
那是哪年的春天来着？
噢，是去年啊。
她那夜栖在神树底下，和树灵说了好多好多，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她说她想看天星兰盛开。
次日醒来，首先印入眼帘的并非晨光，而是一大片盛开的天星兰，纯白如雪。
她欣喜地跑入花野中转圈，“树灵，这是你为我盛开的吗？”
祈祝微笑，“我想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么一点点小事了。”他的力量随着生机流失加快，几近枯竭。
“不，这不是小事，我很开心，谢谢你，树灵，这片花海我想我会记很久。”宁檐月说。
“妖、妖怪啊！”惊恐的声音打破这份美好，惊得宁檐月呆在原地。
“阿爹、阿娘，宁檐月真的是妖怪，才一夜，天星兰怎么可能尽数绽放，一定是她用了妖法！”
男孩的声音引起越来越多村民的注意，人们纷纷从屋内涌出，他们既惊叹于眼前盛放的美丽，又惊恐于那花野间瘦弱单薄的少女。
“她就是妖怪！”男孩指着少女大喊，“一夜之间，天星兰怎么可能全部盛开！”
“你们看！神树又掉了更多的树叶，一定就是她干的！那可是庇佑村子的神树啊！”
宁檐月身后这棵天生地养的神树，颓相更甚了，不知是从哪一天起的，但她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村民不知真相，只知宁檐月常常接近神树，村民便将颓败的原因归于她。
少年的言论激起众人的愤怒与厌恶，众人盯着宁檐月，眼中的惊恐变为怨毒。
这个不祥之人会毁了神树、毁了村子，宁家就应该让她以身献祭神树！宁家一点不作为是想害死他们所有人吗？
所有人的眼中明晃晃地透出让她去死的情绪。
“檐月不是。”宁怀舟出现在众人身后，走向宁檐月，“花开有时，就算一夜绽放，顶多算是奇象，也并非没有，如何便断定是檐月所为？”
众人哑口无言，宁怀舟将宁檐月接回了家。
果然还是没能逃掉。
而这次哥哥不会来了。
不来也好。
宁檐月心想。
她的视线越过冷漠的众人落在那条小河上，眸色痛苦而哀伤，“山的那头有什么呢？小河的尽头在那里吗？”早知道，上次就走到底了。
“山的那头有一片很大的橘子林，小河的尽头不在那里。”祈祝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
这道声音的主人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但她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就在她的身后。
树灵，你在啊……
也是，你一直都在。
寒来暑往，他也陪她很久了，而今又是一年春。
“橘子林么？那一定很漂亮。”宁檐月说。
“嗯，很漂亮。”祈祝说。
“现在是春天，一定更漂亮吧。”
“是的。”
“真想亲眼看看。”
祈祝不再答话，无声落泪。
檐屋村的四季，绿色从未退场，且不论春夏正是正值草木生长的季节，绿色漫山遍野地肆意蔓延。
即使到了秋天，除去大片大片的稻田是金黄的，周遭依旧是碧绿依旧，哪怕在冬季，大雪覆盖人间，仍有绿色夺人眼球。
她觉得这里很好，可这里的人从未接纳她。
大火遮蔽视线，眼前鲜明艳丽的绿褪去鲜与艳，变成一片火红。
村口的橘子树仿佛一瞬间显出颓势，枝叶稀稀拉拉地挂在枝头，枯败的模样像经不起一阵风吹。
大火灼伤皮肤，宁檐月愤然流泪，“树灵，我要死了。”
她好害怕。
祈祝心如刀绞。
可他无能为力。
他的生机被偷去，力量枯竭，他已无力召雨灭火救她。
宁檐月恍惚间好似看到了那片橘子林。
那是辛勤农家种下的一大片橘子林，于春日汲取养分，成长一个盛大夏季，于秋日成熟。
枝头的橘子一瞬由青变为黄，是成熟了，附近的水稻收割完成，留下一片又整齐又不整齐的稻茬，像一道道结痂的疤。
田埂边生长着的一簇簇芦苇，随风飘荡，仿若招手，似在挽留着什么。
风忽然吹得大了点，吹旺了火苗，也吹起了漫天的芦苇絮。
惊人的温度逼近，宁檐月不禁哭泣，“树灵，我好害怕……”
宁檐月的皮肤被灼烧，痛号出声，“树灵，我好恨啊！”真的好恨啊！
她从未做过什么，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为什么？
为什么！
烈火灼身，恨意无尽疯长，整个檐屋瞬间陷入火海，漫天火光照亮山林一角。
在摧枯拉朽的燃烧声中，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说：“对不起，树灵，我没有找到逆转生死的办法……”
她似乎也听到了祈祝的声音，他说：“没事的，檐月，当天星兰盛开之时，我会来见你。”
宁檐月的记忆止步于此，后面再想不起来，不过也大抵能够猜到了，如音尘所说，无一人生还。
她为此受罚千年。
这些记忆之后，她再没有想起别的，或许已是全部，但还少了最关键的部分——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不敢去问陆时野，他和宁怀舟的结局都在那场大火里，是她亲手造成的。
宁檐月一直没记起那关键部分，倒是久违地梦到了百年前的事。
她受人欺骗，被活埋地下，恼人得紧。
李世意和苏语满面春光走出房间，看见宁檐月已早早起了坐在沙发上满脸疲色，陆时野陪在身旁。
“这是怎么了？”苏语关切道。
“做了个梦，没睡好。”陆时野答。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