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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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成欲言又止，“其实……就是……哎呀！算有事，也算无事。”
薛鸣飞看着方大人那宛如尿急却尿不通畅的模样，终于挺了挺胸膛，打算接着往花车外面走。
路过方大人时，他还故意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既然是可有可无的事，属下就先去夜巡了。大人早点歇下吧。”
说罢，他迈起阔步，就真走了。
独留方大人继续站在廊中，苦苦挣扎。可仔细一品薛鸣飞的话，方成反而灵光一现，迷茫的眸子里也迸出了智慧的光。
对对对，可有可无……可有可无！
“可有可无”好啊！
——他就当没看见好了。
原先他还犹豫不决，想着，要不要把方才的所见……去同裴大人说一说？
如今却被薛鸣飞意外点醒。
有什么好说的？！
是告诉裴大人，说他的儿子亵渎了辛大人？
还是……说他手底下的衙役小伍，全程都在欣然旁观，还看得挺投入？
方成吓得连连摇头。
算了，他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
放下了这桩心事，方成倒真觉得有些乏了，明日还要接着查刺客的案子，他打算先去茶室里的躺椅上歇一会儿。
他沿着薛鸣飞离开的路线往里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廊道之中。
而此时的裴晟，还在雅间里艰难而尽职地给辛墨喂药。
好不容易，将一整碗清热药喂完，裴晟觉得，自己的口窍里已经苦得发麻。
这药真是他开的？
早知道，就加点祛苦调味的药材了。
小伍似乎完全适应了在旁协助兼打气的角色，他笑眯眯地接过空碗放回食案，很快就把另一碗药汤递到了裴晟眼前。
裴晟：……
兴许是他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小伍又怯生生地问：“怎么了公子？这碗不喝了吗？”
……喝。
喝喝喝！
歇一下还不成了吗！敢情不是你喝。
小伍这话问得，就像该喝药的人是裴晟一样。
裴晟心里一阵懊恼，他想收回先前草率的判断——这衙门里，还是有比较讨嫌的人的。
但赌气归赌气，他明白，小伍比他，更盼着辛墨快点好起来。
毕竟，淮安县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大官，方大人连个招待的机会都还没捞着，人就伤成这样了，他肯定没少对着小伍他们唉声叹气。
于是，裴晟接过那碗已经放温了的补气药，打算一鼓作气，照着刚才的流程速速喂完。
他这次猛喝了一大口含着——有了喂第一碗的经验，他对如何慢慢把药吹送到辛墨口中，已经有了心得。
如果能每次多喝一些，他要反复去……“亲”那人的频次，就会低一些。
每次喝完了药含在口里，再俯身低头去找辛墨的嘴唇时，他总觉得心口处震得厉害。
想来是身体真的有恙了，他必须速战速决。
小伍冲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来吧！”
「……来你个头，又不是喂你。」
裴晟鼓着腮帮子，差点翻了小伍一个白眼。
他低下头去，再一次和辛墨双唇紧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或许是他这样重复过好几次，已然适应了，不再那么心慌如擂鼓。
他总觉得，辛墨的唇，已经不似最初那么滚烫。
不仅没那么烫了，好像……随着药汤在他们唇间的流动，辛墨的嘴唇，也没最初那么干燥了。
这是好兆头，说明他此时的体温，已经不那么滚烫吓人了。
而且，裴晟在清热药喂到最后一口时，似乎还感到，辛墨主动吞咽了一下。
喂最初的几口时，他还要稍微捏一捏辛墨的两颊，辅助他将嘴里的药汤往喉咙里咽下去，还得留心收着力气，生怕哪一下捏猛了，直接把人呛住。
人在意识昏沉的时候，如果被呛到气腔，是极其危险的。甚至有可能，连呼救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因此，裴晟每个动作都格外小心轻柔。
跨过了前面那一碗的坎坷，裴晟无论是喝药、上嘴、吹送，皆能一气呵成，已经愈发熟练。
更难得的是，辛墨好像也开始适应了他的节奏，每次感应到裴晟的嘴唇贴上来，他就会作出回应般微微张开嘴巴，让裴晟后续的喂药更加顺利。
怎么说呢……裴晟觉得有些好笑。他和他，竟然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配合得渐入佳境了。
第二碗喂起来，果然更顺畅。
裴晟喝到第四口的时候，就发现药碗已经见底了。
小伍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公子！你真是……天赋异禀！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成为神医！你知道吗？当初我娘这么给我喂的时候，一碗药，折腾了整整一夜呢！”
……裴晟差点把嘴里的药汤一口喷出来。
「我谢谢你。你还挺会夸人的咧。」
这个小伍，得亏是个衙役，要干的大多是体力活。否则，凭他这张嘴……要是哪天惹恼了什么达官贵人，还喜滋滋地给人竖大拇指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伍能这样“童言无忌”地与人攀谈，可见……那位方大人，应当算得上是一位仁厚的上官。
裴晟收回落在小伍脸上的目光，再次低头去给辛墨喂药。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比先前种种尴尬加起来还要更尴尬的情况，出现了。
辛墨……居然在他俯身将唇贴上去的那一刻，睁眼了。
四目相对。
裴晟惊得整个人都愣住了，连药也忘了喂，就那样和辛墨嘴贴着嘴，直勾勾地看向对方。
裴晟一个不当心，自己把那一大口药汤咽下去了大半，立时被苦得回过了神，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煮沸的锅里，顷刻间，便红了个彻底。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可他能感觉到，耳根，好像被点燃了一样，烫得他几乎怀疑，耳朵已经被熔化了。脸也烧得像是熟透了，整个人，霎时被一股汹涌的热血，冲得头昏脑涨。
最难捱的，是他心口处那擂鼓般的跳动。
裴晟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
眼前猝然一片模糊，胸口处，仿佛长出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心，攥得他胸腔里那股热意愈发膨胀，快要把他的胸骨撑碎。
心，不受控制地连续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恐怕连辛墨——不，连小伍都能听见。
脑袋嗡嗡的，好似快要炸开。
裴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想，如果此刻他给自己把个脉，那脉象，应当急促得如同突发恶疾。
也可能，真的是发了恶疾。
辛墨眨了眨眼，温热的鼻息扑到了裴晟的脸上。
他居然开口说话了：“小白……”
……他说什么？
什么小白？！
我还小黑呢。
辛墨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叫唤，还带着点缱绻的语调——反而像泼了裴晟一碗冷水，让他恢复了一点神智。
心口虽然还是不住地跳，裴晟的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视线重新变得澄明后，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双唇，还凑在辛墨的嘴边。
方才，因过于慌乱而被迫顿住的动作，一时让他，进退两难。
药汤，还被他含在嘴里，辛墨却在说话时，将嘴唇微微退开了。
现在，那人就那样两眼脉脉地望着他，甚至弯了弯唇角，对他露出了一个……蛊惑的笑。
裴晟彻底懵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他这药，还喂吗？怎么喂？
幸好——
“裴公子！辛大人他……他这是醒了？！”
裴晟如获大赦。
头一次觉得，小伍的声音，竟如此动听。
简直就是天籁。
他猛地将口中的药汤尽数咽了下去，横下心，打算直接起身算了。
反正也就只剩这一口了。
药效肯定略有不足，明日再给辛墨补上便是。
可他刚要起身去回应小伍，人还没能直起身，辛墨竟然伸出双臂，陡然环上了他的脖颈。
……
裴晟觉得，先前还差一点就要炸开的脑袋，好像还是炸了。
眼前，再次只剩下一片迷濛。
心跳，却像是骤然停止了，让他短暂地感到窒息。
他只能呆若木鸡地瞪大了双眼，任由那人，收紧了环绕他的臂膀，将他的头，缓缓拉向了他的肩头。
如此……诡异的场面，让小伍看起来比裴晟还要呆滞，可他不敢再轻易出声——他拿不准辛大人现在的情况，他究竟是好转了，还是……出现了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既然裴公子没有发话，小伍便只能耐心地等。
而裴晟，已经完全迷失在了，辛墨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辛墨交换了身份，他此刻才是那个病人，浑身烫得，连呼吸都急促艰难。
根本来不及去和小伍交代什么，他的头，就被辛墨紧紧按在了怀里。
眼前，是昏暗的黑。
胸口，是猛烈的跳。
耳边，却清楚地听见了辛墨那哀伤沉婉的声音：“小白，你回来了……”
“……你别走。”
裴晟似乎感觉到，有几滴清凉的液体，顺着他的侧脸滑落下来，微微拂过了他滚烫的脸颊。
他那仿若在烙铁上烤着的皮肤，顿时就得到了舒缓。
他那一直躁动不安的心跳，也仿佛受到了这丝丝凉意的安抚，竟然平缓了一些。
然而，辛墨在说完这两句之后，便沉默着再次收紧了手臂，让裴晟的头几乎贴上了他的枕头，脖子被牢牢圈着，箍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你别走。”
辛墨像是哀求一般，又重复了一遍。
裴晟鬼使神差地在心里应了句：好，我不走。
可惜，无论他是想稳住这个神志不清的病人，还是真的被那个过于迷人的笑容摄住了心神——他，也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他只是一个哑巴。
他，也不是，“小白”。
尽管裴晟觉得，喉嗌处快要被自己灼热的体温烤得冒烟了。
可任凭他再如何努力去张口，除了短促而嘶哑的“呃”，他也还是，发不出一点别的声音。
辛墨这个症状，其实别说小伍，连裴晟都觉得匪夷所思。
要说他醒了吧，可他分明，把自己认成了“小白”。
要说他没醒吧……他这手劲儿，可真够大的，裴晟试了，根本挣脱不开。
……就好像，他真的很怕，那个“小白”，会从他怀里逃走似的。
裴晟不知道小白是谁，但心里莫名感到不悦。
「老子才是费心费力还“嘴对嘴”救你的人吧？你倒好，一睁眼，就搂着我喊别人……」
呵。
辛大人，还当真是，“知恩图报”呢。
裴晟轻轻抿了抿唇，尽力忽略那自唇上传来，却莫名荡漾至他心头的，那陌生而诡异的悸动。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别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