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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不喜欢给猫写小作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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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悠悠地晃下时,时间已是深夜,手机屏幕因电量过低而熄灭,同一时刻灰暗了屏幕前的人脸。
陈君礼盯着屏幕出了几秒的神。
雪花飘到他的鼻尖。
泛冷。
陈君礼将手机塞回口袋,手指点了点鼻尖,只摸到一缕浅淡的水雾。
“……”
“再见。”陈君礼心里默念着。
然后,他转身跳进了身前枯井。
这是他为自己所找到的最后一条去路。
————
题材:都市奇幻。
治愈作。
————
枯井是很久之前打通,接着逐步被废弃的东西。
陈君礼仔细考察过,这口井里不会再冒出水,也不会有人会来此处游玩,他的消失会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才会被人发现……
而完成它的整个过程也始终轻松愉快,健康无害。
陈君礼很满意这个结局。
他的身体在快速下坠,血液因高速凝固,身体本能的恐慌让各自激素飙增,脑海里不期然想起各种落地而死的凄然画面……
混乱、无序、未知、疯狂。
陈君礼享受这一切。
而后,他微笑着,轻轻闭上了眼。
……
砰。
意料之中的坠落袭来。
但……
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像是藤蔓一样的蠕动枝蔓轻松将他托举,粗壮又粘腻的触感包裹他的全身,几乎是瞬间,一个词就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垃圾?”
“垃圾……人?”他脑海里的声音继续道。而它也完全不等陈君礼给予回应,脑海里那个不辨声色的声音便高兴地喊起来,“人?人,人!”
“活的人,捡到了。”
很快这个声音就朝黑暗深处窸窸窣窣地涌去。
他们就像专精地洞的老鼠,熟稔地穿梭在这条黑暗的航路中,以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为媒介,将他们的思想传递离开。
“……”陈君礼抿了抿唇,有些不满地睁开了眼。
没有死成就算了,怎么进了新一轮幻觉?
陈君礼面无表情地捏了一下身下的藤蔓:“……”
本来朝着某个方向狂奔的它瞬间停步:“人?你有事吗?”
草?你在双关我吗?
“放我下来。”陈君礼说。
“下、来?”声音疑惑重复。
“……落地。这样能理解吗?”陈君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憋。
他其实是个所有人眼里都脾气很好的人。
标准好好先生。
从不生气。
从不不耐烦。
但在今天,计划被接连破坏后的今天,陈君礼还是有些忍不住地脾气变糟糕了。
并且这种糟糕的情绪还在不断正反馈着加剧。
因为他既觉得自己有病,会跟一个幻觉生气;然后他还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因为和一个幻觉生气了,他居然会感受到一丝良心不安。
“理解?”藤蔓动了动身体,不知道为什么,陈君礼就是觉得它歪了下脑袋,“理解!!”而后它莫名其妙亢奋起来,唰一下跑得更快了。
“……”陈君礼的良心也唰一下消失了。
有限的耐心消磨殆尽。
他试着直接跳下去,但身体却被藤蔓密不透风绑住,跟捆麻袋一样,结结实实的,毫无离开机会。
他试着将藤蔓扒开,但又湿又滑的触手,在这种时候拥有极为反常识的摩擦系数。
比高中物理的小滑块还难滑动。
陈君礼又试着张口,二次交流。
但刚开口,陈君礼就情不自禁地感觉到自己有点朝傻逼的方向策马奔驰,于是沉默的把嘴又闭上了。
折腾了几分钟,他不动如山。
藤蔓装傻充愣。
两人——如果真能以人来形容对方的话——僵持良久,最终以陈君礼放弃为结果。
藤蔓也感受到了陈君礼的顺从,整个草愉快地往他身上蹭了蹭。
……他脏了。
“人,你为什么会下来?”藤蔓开始主动找他聊天。
“……”陈君礼不太想理会。
他目前思绪还停留在自己到底是精神病恶化了,还是神经病加剧了两个矛盾纠结过程之中。
“你还会走吗?”藤蔓继续问。
“……”如果可以,他现在转身就走。陈君礼想。
之后藤蔓又问了几个问题,陈君礼全都没有回答。
冷酷的像是冬日的寒风……
它赶路的速度都蔫蔫地放慢了下来。
沮丧、难过。
悲伤、委屈。
几种情绪灵动地融合在它身上,陈君礼竟奇异地全部感受到了。他心里莫名一软,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开口,刚想说一句什么……
然后就看到,藤蔓偷偷摸摸地把他捆得更紧之后……
怜爱地道:“人,你是哑巴。”
“……”
草,你真挺草。
陈君礼表情不定地看着它,看了好几秒,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它一把:“要带我去哪?”
“去哪?”藤蔓又歪了歪头,然后高兴地道,“猫!”
“什……”
“去有猫的地方!”藤蔓喊着。
“哦。”陈君礼平静地点头道。
他已经可以确认了,这里就是他的幻觉。
毕竟只有在那么魔幻的地方,才能出现这么魔幻的事情。
草,带他,去看猫。
没有任何逻辑。
这就是幻觉的逻辑。
“人,你听起来很冷静。”
“嗯。”
“不喜欢猫?”
“没有。”
“那你,笑。”
“……”陈君礼,“^^”
“假!”
藤蔓不满地批评着他:“人,微笑,要高兴!”
……你是将军吗?
陈君礼说:“我很高兴。”
藤蔓看他:“哪里?”
“心里。”
“咦?”
“我感觉我浑身暖洋洋的,心里也很轻松,像是扔下了很多东西……”
“……”
藤蔓惊恐地看着陈君礼一边说,一边晕晕乎乎地栽倒,哭泣道:“哇呜——猫,怎么办?人好像在我身上过敏了!”
……
……
“猫,人猫毛过敏。”
“猫知道!”
“过敏,要远离过敏源。”
“猫知道!”
“知道那你就不要凑过去看人了啦!!!!”
“猫好奇喵QAQ”
“好吧,那你偷偷看一眼。”
“好的喵。”
“……”
“他又晕了喵。”
“……”
“猫该剃毛了喵ovo”
“……”
“草。你说,猫剃成狗的样子,他会不会就不会晕倒了?”
……
……
陈君礼是被淹醒的。
脖子到肩膀湿漉漉一片,弄得他感觉各种不舒服不自在,他印象中自己没有选择跳海这一方法,而他选择的枯井也不应该有水的出现……
“人!”然后他最不愿意思考的一种可能性主动跳到了他面前,“醒了喵?”
“……”陈君礼看着浑身毛都被打湿了的猫,“可能还没醒。”
“?”
一只形体纤细的小黑猫疑惑地看了看他:“草,人说人没醒。”
“猫听错了。”地面,一株完全看不出来是藤蔓形状的草,慢悠悠地钻出来,“人说人醒了。”
随着视线转动,陈君礼才开始观察,自己现在出现在的地方。
显然,这不是在枯井。
因为枯井不会有床。
但很显然,这也不是回到了城市。
因为城市里的床,不会这么……
“你们,”陈君礼表情明灭地盯着身下的“床铺”,好几秒后,才深呼吸道,“把整条街的猫窝都偷过来了?”
“偷?”黑猫跳到他身边,舒服地卧进一个猫窝里,“没有喵,都是我的喵!”
“……”
如果说枯井里的东西全是幻觉,那么,现在,过敏症状,和触感明显的手工猫窝,就都在残酷地提醒陈君礼一个现实问题:
这好像不是幻觉。
他也不是跳井跳到一半,精神病发作了。
猫对水很抵触。
浑身毛发都被水淋湿,它看起来很想甩干,但又不知道碍于什么,迟迟没动,只是在窝里滚来滚去的,很想就这么把自己滚干。
“那这是哪里?”陈君礼问。
“家!”猫说。
“你家——”陈君礼盯着四周,“在垃圾场?”
“不行喵?”猫打了个呵欠。
毫无猫耻心地甩了甩尾巴。
“怎么上来的?”陈君礼起身想找通道,枯井和地面连着那么长,怎么被一只猫找通了道路。
猫盯着他看了几眼:“人。”
“?”
“你不高兴喵?”
“……”
枯井里的人虽然生无可恋,但好歹有生;回到这里的人却没有生命力了,像薄薄的一片人干,看起来比猫粮还寡淡。
“很明显?”陈君礼说。
“喵。”猫点头。
“好吧。”陈君礼摸了摸口袋,将和他一起下去,然后一起毫发无伤的手机递给它,“你看。”
“?”猫一爪子就抓住了它,“喵?”
它一只猫摆弄了好一会,最后把草都喊过来帮忙了。
最终却没成功开机。
因为没电了。
“你耍猫?”黑猫不满地挠了他衣服一爪子。
“只是让你看。”陈君礼听起来声音有点无辜,“没有让你打开。”
“……”猫很不高兴,“那猫能看什么?”
“看遗书。”
陈君礼打开手机外壳,从中拿出一张很薄的纸来,猫看去,发现纸上只写着四个字。
“……”
“……”
猫说:“人,我不识字。”
“……”
陈君礼说:“我去死了。”
“!!”黑猫瞪大眼睛,“人,嫌猫文盲?猫可以学,为何要死?”
“……”陈君礼说,“我只是在念这四个字。”
“为何?!”猫持续震惊。
“……”陈君礼理由其实很多,但气氛都到这份上了,似乎也没有再说的必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将这四个字发给了很多人看。”
“喵?”
“然后,人社死了。”
“喵??”
“社会性死亡,不想回家,这样可以理解吗?”
“喵。”
陈君礼似乎也只是想解释一声自己“为什么不高兴”,解释完他也就把东西收回去了。
他没有一件事重复做的习惯。
既然都被“救”出来了,那也就算了。
反正他一生想做但碍于各种因素没做成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再说……
当着一只猫,三二一跳什么的。
听起来很不温柔啊。
陈君礼说完,起身,准备回去拿钱,给它买个正经猫窝和猫罐头……以及一只大型花盆,能装下巨型草的那种。
结果刚走到一半,他的腿就被一个东西缠住了。
毛茸茸的尾巴勾住他的脚。
黑猫窝在原地,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猫眼,看着他:“人。”
“怎么了?”
“猫刚刚不小心甩干了毛喵。”
“?”
陈君礼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尾巴就微一用力,然后一只猫就速度朝他扑了过来,已然甩干的猫毛扑了他一脸:“喂……”
黑猫舒舒服服地蹭了他一脑袋,确定人绝对过敏了之后,才跳了下来。
“草。”猫喊。
“好了。”草稳稳当当地拖着人。
“走!”猫威风道,“还好人不想回家,猫真的也不想住垃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