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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待到身体恢复控制,谢璇衣再不敢耽搁,几乎下意识以头抢地,散发泄了一地。
      “属下知错,属下罪该万死,斗胆求陛下留属下一命,属下必赴汤蹈火,以报君恩。”
      听到那似乎是皇帝的男人的言语,谢璇衣便知道自己至少不必死在今天。

      ——这样地位的人,杀他一个小小的下属,完全不需要费力说这些话,直接叫人动手便是。
      这样一言语,反倒像是做戏给他瞧,要他戴罪立功。

      男人听了这话,似乎平复了些许,一阵布料委地拖拽的窸窸窣窣后,声音离他远了些,更听不清话语里的情绪。
      “你要朕留你一命,可。”
      “但朕要看到你的诚意,谢璇衣,你起身,上前来。”

      谢璇衣闻言,并不敢抬头,只是以手撑地,勉强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想来先前受过伤。
      他所在的宫殿更像是一处天牢,瞧不见自然光,多数陈设以铁打造,泛着丝丝缕缕幽光,光是扫一眼便心下冰冷异常。
      难辨昏晓,不知昼夜。

      也不知道他这主子什么癖好。

      他垂着头,带着一身冰凉的衣裳小步上前,在眼前出现精致的垂幔时停下脚步。
      直觉告诉他,该在这里停下,前面并非他能置身的领域。

      他的猜测果然正确,他刚在原地跪下,从帘子里走出一位素纱遮面、黑衣黑裙的侍女,瞧不出年龄。
      侍女似乎受人命令,并不言语,只是微微倾身道了句:“领事,多有得罪。”
      随后以与她外形不符的力度,钳起他的下巴,迫使地上的男人抬起头,张开嘴。

      谢璇衣并未预料,被强行捏开嘴的时候,才看到头顶以铜为镜,倒映着整个宫室的陈设,却因恰到好处的设计,照不见帘内光景。
      就在他片刻惊异中,有微凉的圆球滚进口腔,瞬间化开。
      下一秒,女人纤细的手指一松,放归他身体的自由。

      这一切来得太过迅疾,女人松手时他失去重心,伏在地板上呛得面色惨白。
      药丸很苦,仿佛浓缩了整个山头的黄连入药,比起配方,更像是一种顽劣的恶意。
      要教服药的人留个心眼,引以为戒。

      在帘内注视一切的男人没有说话,耐心等着他缓和过来。

      比起两年前,他确实已经健康了不少,却仍然难以掩盖躯干清减,瞧着几乎比身侧手持托盘的侍女还要消瘦些。
      此刻衣衫湿乎乎贴在他分明的后背上,透着不寻常的冷白,冷意从四肢百骸攀升起,萦绕着每一处骨骼,像是骨髓里浸透了冷意。
      偏微微抬头时,能叫人看见根根分明又纤长的睫毛,睫毛垂着,盖着眼尾一段粉红。

      这天玑领事难以窥见真容,今日一见,分明是个瞧着病弱无害的美人。

      -
      谢璇衣从这处宫殿里出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密函,后背的冷汗混着未干的水汽,冷得人无端发抖。
      他在寒气里醒神的功夫,身后跟上一个沉默的影子。

      “天玑。”

      谢璇衣止住脚步,并没有整个人转过去,提着长刀的手无端用力,留给他一个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无悲无喜。
      他并不知道来人身份,只是淡淡问了句:“何事。”

      想是被谢璇衣的冷漠吓到,来人要搀扶他的手停在半空,扶不是,落更不是。
      “天玑,我知道我不该,可是……”
      他犹犹豫豫,像是奇耻大辱一般难以启齿,低低道了声:“……我怕死,天玑,我妹妹还在宫中。”

      这两句信息量已经足够大,足够谢璇衣猜出来人的身份。
      能在半夜来和他说这些不明不白的话的,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就是心里有鬼夜深难寐,很显然,来人不属于前一种。何况他又刚被皇帝责罚,在外人眼里无疑是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某些人愧疚难当是应该的。

      “我没事,你回去吧。”
      虽然大概猜到是对方陷害自己,谢璇衣心里存着火气,却担心多说多错,索性先宽容大度放过对方。

      摇光把他的话当成了气话,"天玑,我知道陛下对你用刑了。"
      哦,所以呢。谢璇衣听对方无关痛痒的辩白,快要失去耐心,转身正要走,却听摇光提高了些音量,声音发抖。
      “天玑,你是不是服了那个药。”

      对方终于肯说到正事上,谢璇衣“嗯”了声,依旧没什么表情,等待对方的后文。

      “三年……你,你也没逃过……”摇光的眼睛是浅灰色,比一般人的瞳色都浅许多,此时正面对着月光,树影一会盖住眉眼,一会暴露在月光下,顿时颓靡不少。
      他喃喃两句谢璇衣听不懂的话,失了魂一般走了。

      留下一个想要洗耳恭听却落得一头雾水的谢璇衣。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还是想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扭头问系统:“我今天晚上住哪?”
      “建议宿主暂居宫外。”

      谢璇衣始终是一个很听劝的人,欣然笑纳系统建议,在宫外寻了家尚未打烊的旅店,随意开了间房休息。
      屋内点上烛火,方才还在瞌睡的掌柜握着手里的碎银,满脸殷切,生怕这位富贵少爷哪里不适应。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谢璇衣难以忍受,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独自沐浴更衣,锁好门窗,坐在床边打开密函。

      密函上,是皇帝留给他的任务,谢璇衣发丝垂在宣纸上,溅开几个水点。
      蜡烛的微光很快感染了素白的纸,一片活跃的明灭后,落下一层焦黑的粉屑,被纤细优雅的手指撮成小团,丢进香灰中。

      那皇帝倒是不客气,要他暗中调查几个官员频繁出入的茶楼。
      那茶楼坐落于京郊,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谢璇衣略略一想,没准自己曾经也去过。

      结合位置、规模,谢璇衣一猜便知那楼里做着什么勾当。
      赌场呗。

      否则一个位置偏僻的茶楼能从哪里来光彩的钱。

      谢璇衣从楼梯拐角出来,站在半层楼高的拐角,把一小袋碎银丢到刚刚的掌柜桌上。
      掌柜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头,瞌睡顿时被重物砸桌的巨响吵醒,正要开口骂这不知好歹的人,就看出锦囊里装着的物件,随即看到拐角处倚着栏杆似笑非笑的谢璇衣,见钱眼开,满脸堆笑,搓着手殷切凑上来。
      谢璇衣心里笑,不愧有钱能使鬼推磨。

      “客人,您真的只要打听谱风楼?”掌柜听完谢璇衣的诉求,眼底挂上一丝疑惑。
      谢璇衣作势要生气,裹了裹滚了圈狐狸毛的外氅,慵懒又贵气,心里却庆幸皇帝出手阔绰,不在这些方面为难下属,也是让他享受了一把。
      他说话时夹了丝现实里家乡话的口音,装成不熟悉的样子,“来帝京做些胭脂水粉买卖啦,怎么,还不让人打听呐?”

      掌柜的又打量他几分,似乎觉得对方没说实话,可看着又的确是那么一回事,不多追究。
      他重新挂上笑容,连忙向对方谢罪:“哎哟,多有得罪,公子可莫要怪罪,实在是这谱风楼近日鼎鼎大名,听说茶汤甘美鲜甜,引人竞相尝上一尝,门槛都快踏破咯。”
      “要说知名,也不过茶汤与熏香了。”掌柜苦思冥想,生怕遗漏什么关键信息,惹得面前看着金尊玉贵的主儿不快。

      “那香,不知道用了什么做底子,燃起来连烟都不怎么瞧见,甜丝丝的,又不腻人,让人闻了还想多闻,”掌柜说着,面色露出几分陶醉,“听说有几位公子哥要买,那老板是江湖人,认死理,死活不卖呢。”

      说完这些,掌柜又东扯西扯一些八卦笑料,听得谢璇衣提不起半分兴趣,赶忙把人轰走。

      聊完这些,谢璇衣也困得快睁不开眼,连忙用炭笔在草纸上比划几下,记录下重要信息,之后压在枕头下,匆匆忙忙补觉去了。
      如果按他的体感来推算,几乎有三十个小时没合过眼,白日运动量又不小,他早已困得头脑不清醒了。

      第二日谢璇衣一觉睡到正午,才懒懒散散下楼用午膳。
      既然是赌场,大概没有白天开的道理,去太早恐怕耽误时间,还什么都查不出来。
      若是真像掌柜说的那般出名,皇帝又有所怀疑的话,官府早就上下里外查了几十个来回带拐弯了,哪还用得着他。

      他饮食上不怎么挑,一向是有什么吃什么,清粥小菜也觉得暖胃。
      舒舒服服休息一番,谢璇衣续了房,回到屋里找出自己的工具,在铜镜前坐下来。
      他并不会易容,仅有一点在现代小世界给明星当助理的经验,补个妆都不算顺手,更别提换头术了。

      在系统的恶补之下,谢璇衣徒手捏高了颧骨和眉骨,整个人的骨相顿时立体,却依然看得出清秀的容貌。
      他把裸露在外的肤色压暗,看着倒是健康又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模样了。

      换了身平时不爱穿的墨色衣服,谢璇衣抓着折扇敲敲打打,跟着其他客人有样学样,作一副地痞流氓样,租车前往谱风楼。

      赶到时候天色微暗,谢璇衣先点了壶招牌白茶,有一搭没一搭品味着,虽说口感不错,却还没到惊艳人的地步。
      他嗅了嗅空气里的甜腻气息,大概就是掌柜说的熏香了。
      并没有哪里好闻到令人痴迷,甚至不惜为之大打出手,谢璇衣把茶杯轻拎着,在指尖转了几个个。

      莫非他方向错了?

      “小二,你家招牌金银琳琅,今日可有供应?”
      正当不解时,谢璇衣听到另一桌的男人声音刻意压低,隐约窃喜或期待着什么。

      “有的,您随我去后厨挑。”小二毫无犹豫,行云流水地收下了对方递来的银两,做了个“请”的手势。
      很快,又有几人如此询问,话术几乎一模一样,又有一旁的店小二围上去。

      谢璇衣听懂意思,正要开口,却见其中一个男人满面愠怒:“前几人都有,为何到我这里便没了?”
      “实在遗憾,公子与那酥饼今日无缘。”
      那小二说话客气,站在一旁的彪形大汉却隐隐蠢蠢欲动,那男人见了,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付了茶钱,离开了谱风楼。

      谢璇衣收回目光,盯着杯壁上精美的花纹。
      看来是暗号。

      暗号会是什么呢。

      他想着,见小二去招呼另一位要“金银琳琅”的客人时,手腕微微一动,碰洒半盏茶水,刚好泼在过道中小二必然会走的一条。

      小二忙着数手里的银子,精神紧张,没瞧见地上一滩亮晶晶的反光,脚一滑便栽在地上,手里的银子散了一地。
      他“哎哟”哀嚎一声。
      谢璇衣像是被吓到,连忙起身拉起对方,口中连连念叨着“抱歉”之类的话,将小二扶到自己的座位上,替摔蒙了的对方捡起银子,放到他手中,满脸真诚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这位小哥,我刚才手抖洒了水,没及时叫人来擦,连累了你。你瞧瞧银子没差吧。”

      见到谢璇衣这样美人局促又担心,小二一肚子火气也灭了,数了数银子,松了口气:“没差,客人您先坐,我去叫人来擦地。”
      小二在谢璇衣担心的目光里一瘸一拐走远了,甚至有些飘飘然,全然没注意美人刚刚的动作。

      方才捡银子的时候,谢璇衣掂了掂银子的重量。

      很快,来擦地的小二就走了过来。
      谢璇衣坐在另一桌,一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招呼他:“小二,你家招牌金银琳琅,今日可还有供应?”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感受到很多道目光投来,分不清善意还是恶意。

      小二收了银两,静了片刻,露出谢璇衣刚刚看到的如出一辙的笑容。
      “有的,客人,您随我来。”

      谢璇衣跟着那小二身后,握紧了袖口。

      小二真的将他引到后厨来,却绕开了乌烟瘴气的厨房,走向另一处偏门,掀起门帘,微笑面对他。
      “客人,您请。”
      门帘之内空空荡荡,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影。

      谢璇衣几乎立刻皱起了眉。
      在曾经的小世界学到的教训都不白挨,面前的景象分明来者不善。

      他沉下脸色,回视小二,疑问句当做肯定句来说。
      “你试探我。”

      小二见状,松了口气,笑容依旧那般古怪又谄媚。
      “小的只是见公子面生,既然公子懂这里的规矩,不知是哪位大人引荐?”

      脑子里闪过一些看不清脸的身影,他顿了顿,“啧”了声。
      “你在京中,不知沈氏之名?”
      谢璇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里的时间线又隔得太久,他一点了解也无,不敢贸然试探。
      一时间竟然只有那个他不愿意提起的名字,才勉强说得出口。

      “原来是沈大人的友人,恕小人冒犯了,”小二正色下来,对他拱了拱手,“公子今日初来乍到,不可坏了规矩,还请公子略一忍耐,以普通客人身份走一回。”

      谢璇衣听到这里,又垂下眼。
      竟然还是成熟的分层制度。

      他顺着小二的指引,从真正的“普通客人通道”进入地下一处装潢奢靡的大厅。
      这里四周都摆放着雕花奢美的灯架,千根火烛明明灭灭,比白日还要明亮几分,一直盯着看恐怕会灼伤双目。

      想来这里就是真正的赌场了。

      谢璇衣手心发汗,从容走过去,按照指引兑换了筹码,来到真正的赌场中。
      人声喧闹,哗啦啦的碰撞声清脆悦耳,笑声、喊叫声,甚至哀嚎和哭声都混杂在一起,像是从人间坠落到哪个修罗地狱里。
      谢璇衣光是看着,便觉得不寒而栗,甚至方才嗅到的熏香又若有若无涌了出来。
      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昏昏沉沉,连忙警觉。

      这赌场太不对劲了。
      然而他站在这里,仿佛鹤立鸡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隐约的探究目光便越来越多。
      担心自己还没查到信息就被赶出去,谢璇衣装作苦恼,挑了一桌还有空缺的赌席坐下。

      这是一桌比大小。
      很简单的玩法,他在某个小世界里为了破局,也曾经上过赌桌。

      只是这一次,他凭借一些印象放上筹码,面前的美艳荷官却微微一笑。
      笑容不达眼底。

      “客人,筹码太小了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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