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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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书钰那日得到林家人攒的银子，手头宽裕了，没想到在坊里做活计的那几户人家，听到坊里缺银子，纷纷将家里攒的银钱送了过来，李老叔更是将祖传的镯子拿了过来，说要给坊里用。
阮书钰心里感动不已，这几户人家日子也不好过，哪里肯收啊，结果郑大奶奶道：“我们现在哪里不好过了，老婆子以前一年都拿不出几十文大钱，现下在坊子里做活，一日便能拿到四十文，我这一无所有的老婆子，一月还能赚到一两银子，比县里掌柜的都拿的多！”
阮书钰眼下确实缺银子租铺子，毕竟他们租铺子，那几个县都跑熟了，知道市场，也不想断货太久，引起食客不满，所以想在这几个县里都租上铺子。
租铺子可不是租几日或几月的事，铺子的主家只肯长租，租金也得一年一付，因此银钱颇为紧张。这几户人家虽凑得不多，却是他们尽力而为，足见一片诚心。
阮书钰收下了这些银钱，但李老叔的镯子还是给人退了回去，听说李老叔祖上出过皇帝，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虽不知李老叔祖上既然曾出过皇帝，为何如今子孙却过得如此艰难，但细想三国时的刘备，那时尚且是大汉江山，他却只能卖草鞋为生，何况如今早已不是李家天下，这般境况也算合情合理。
结果林小霞家、林小云家、林小云汉子的弟弟家，就连金水城曾经买过猪肉的张屠户家、百草堂的云大夫，也都送了银子过来支援，这几户人家送得银子更多，让阮书钰的预算充足了不少。
阮书钰干脆从自己五层红利中又拿出一层利，分给了这些人家，按照众人出资的多少。虽然现下他这个坊主都不能大富大贵的赚很多银钱，但日后铺子开了，便可以日日售卖菌子酱，肯定能获得不少银子，到时候也算是回报一二这些人家的恩义。
至于张屠户，还是上次他们送了菌子酱给张屠户时，张屠户很是惊讶，没想到这金水城里盛行的菌子酱，是这阮小哥做出来的。
他早在德兴楼卖菌子酱时，就已经买了几罐，家中娘子造饭时便放一些在菜食里，味道很是不错，他们一家很是喜欢。
等下次阮书钰再去时，便和他多聊了聊这菌子坊的事，还谈起当日菌子坊被税吏上门的事，便叹道：“是要交纳商税哩！我这肉铺，每月也及时去衙门那里，交纳商税。咱们县的主簿是个好官，他下面的小吏也都是良善的人！”
他们聊得多了，张屠户听到要扩建菌子坊，怕他们银钱不凑手，晚上和娘子商议好，特地赶来清河村送了一大包银子。
送完银子后，又听阮书钰想要购买大量猪油，便回去备着了。
阮书钰近日趁着罗青玉管帐，他不用操这些心思，便和季凌一道去了金水城里，要去张屠户家里买大量猪油。
有了些银钱，加上之前坊里的盈利，菌子坊便准备要去开铺子了，所以等这一批出去卖货的人回来，众人都聚齐了，便开始宣布开铺子的事，等他们下一批再拉菌子酱去售卖时，便可以租铺子了。
因众人早就有开铺子的想法，所以坊里拉货出去卖的人也都打探过，心里都有了成算，只要银钱一到位，他们马上便能租上铺子，他们卖菌子酱的，只要铺子干净整洁便好，也不用花时间准备什么。
现在坊里租了马车，因此他们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金水城，直奔张屠户的铺子。
张屠户有个弟弟，和阮书钰差不多大，阮书钰第一次来金水城时，便在张屠户的肉铺买的猪肉，阮书钰相貌俊秀，又张嘴便唤：“张大哥。”
让张屠户很是意外又高兴，毕竟平日里打交道的人多是粗鄙之辈，少有像阮书钰这般温文尔雅的人物。他对阮书钰的好感顿生，因此每次都会送阮书钰一些骨头。
这骨头不值什么钱，富贵人家不愿吃，乡户人家不愿买，也就一些酒楼食肆买回去做汤头。不过阮书钰能得一些骨头，还是很高兴的，知道张屠户是个和善人，不愿白拿人家东西，后来便送了菌子酱过来。
张屠户收了这等价贵的物件，等阮书钰再来买肉时便会多送一些肉，就这样慢慢熟络了。
他那个弟弟是妻弟，老丈人两口子早逝，只留下十几岁的罗娘子，带着才六岁的弟弟罗玄过活。
张屠夫一家都是厚道人，又深感罗娘子作为秀才之女，竟下嫁给他们这屠户之家。张屠夫的老娘，不等罗娘子提起，主动将罗小弟也接了过来，当自己亲儿子一样养大。
罗玄是个读书人，今年十六岁，今年考过了县试，现在在城外的文心书社读书，准备三年后的府试。
他妻弟和那些高傲的读书人不同，是个妙人，不仅对他这个屠夫姐夫很是尊重，休沐时还会帮他看铺子。
因此很是招来城中一些同窗的讥讽：“圣人云：‘君子远庖厨’。罗玄，你既有一个整日杀生的屠夫姐夫，还帮他看肉铺，岂不是沾染铜臭，玷污了圣人的教诲？我等羞于与尔同列学堂。”
张屠夫舍不得妻弟被同窗羞辱，便不让妻弟来看铺子，只让他在铺子后边温书。
但罗玄只摇头晃脑，引用了《论语》道：“‘君子以德为本，不以外物为足。’我所做者，不过是尽孝心与责任，不以他人之言动摇自我。圣贤之教，重在内修，不在外饰。”
张屠夫一听这些掉书袋的话就头疼，旁边罗娘子给弟弟一脑瓜子，“给你姐夫说人话。”
罗成捂着脑袋道：“姐夫，咱家自己过日子，管他们闲话作甚？我干啥关他们屁事。”
张屠夫的长子兰哥儿今年八岁，早早被带了开蒙，知些圣人道理。这会儿，他也道：“舅舅所言极是。家中之事当由咱们自决，何必介意外人之言？外界之谈不需放在心上。”
张屠户今日远远就看见他们驾着马车过来了，将铺子留给张老爹照看，引阮书钰二人进肉铺后边的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放着几个大号的木砧板，上面还留有未完全干净的血渍，旁边还放着几把杀猪刀。细一看，刀具各不相同：有一把宽大的屠刀，刀刃锋利，用于一刀致命；一把弯曲的剖腹刀，专用于开腹处理内脏；一把细长的刀刃，用于去除猪皮上的肥肉；还有一把坚固的骨刀，用于切割猪骨。每把刀的刀身上都留有明显的使用痕迹。
院子的空气中，弥漫着长年未散的血腥味。院子的另一角，几口大缸用于处理猪的内脏和骨头，旁边的大木桶上放着大块的猪肉。地面上有些许散落的猪毛和脂肪，略显湿滑。几个工具架上挂着刮刀、钩子和木槌。
院子的另一角，几口大缸里盛满了新鲜的猪油，还有几只用来过滤猪油的粗布和散落的猪油渣。
张屠户引了两人进院，只见其中一位少年身材高大结实，面部轮廓比常人稍微深刻，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发亮。他的眼睛中透出一丝丝绿意，虽不显眼，却让人印象深刻。此人脸上有一道细长的不显眼的疤痕，但并未削减他英武俊朗的气质。他的步伐轻盈，落地无声。少年神情平静，眼神平淡无波，只淡淡扫了一眼，似乎对院中的一切未曾放在心上。
另一位少年相貌清俊如玉，身穿绣着云纹的长衫，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温文尔雅的气质，微笑着向四周望去。即便面对院中刀具凌乱、地上散落的猪毛，血腥味浓重的院子，他依然保持着微笑的神情，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悦。张屠户顿时觉得自己平日里待惯的院子显得有些粗陋，心中略有尴尬，忙道：“请见谅，院子略显粗糙。”
阮书钰笑眯眯道：“张大哥，你家的院子别有一番风味，正是屠夫应有的气派。”他的语气轻松调侃，显然并未被院中的景象所困扰。
一个相貌清秀的娘子和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婆子在院里忙活，见到他们，站了起来。
张屠户的娘子走了过来，笑容爽朗，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迅速整理院中的小杂物。她直接了当地说道：“这二位就是季小哥，和阮小哥吧？我是罗秀，是张坚的娘子。”
她是个爽利人，因此直接笑道：“果真是两个不错的儿郎。”
阮书钰笑道：“嫂子，唤我阿钰，唤他阿凌便好。”
罗娘子从善如流地改口：“阿钰，阿凌。”
那老婆子是张屠户的娘，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家，此刻正含着笑看他们几个。
罗娘子带着几人去那放猪油的角落，道：“前些日子我这汉子一回来，就说你们坊子需要用大量猪油，我们就赶紧将攒的猪板油给熬了，熬了这几缸。”
这个角落里有很浓重的油香，特别是猪油旁边堆着的猪油渣，更是香喷喷的，馋得阮书钰瞬间想吃大白菜炒猪油渣了，听罗娘子说完，他道了声谢，才道：“这几缸够用了，我们这就运回去罢。”
张屠户和季凌便将这几缸抬去了马车，阮书钰留在院里，看着满筐的猪油渣，垂涎三尺地和罗娘子道：“嫂子，这猪油渣如何售卖的？”
罗娘子笑道：“你想吃，嫂子给你拿些回去，哪用谈什么售卖不售卖的。”说罢，她也不等阮书钰拒绝，径自拿了个小筐，熟练地倒了不少猪油渣。
阮书钰接过筐子，道：“多谢嫂子了。”
他将买猪油的银钱给了罗娘子，罗娘子却摆手道：“你们正需银子的时候，这银钱你们先留着，日后再给我们吧。”
阮书钰正色道：“前些日子张大哥已送了不少银钱给坊里，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已经很是感激，今日这猪油钱，怎能留到日后？”
罗娘子笑道：“你这小哥儿，又不是不收你这银钱，你等日后银钱凑手了，再给我家也是一样。”
见罗娘子坚持不收，阮书钰只好作罢，想到买猪油的用途，盘算等着出了成品，必然让张家也得些实惠，当下也不纠结，和张屠户一家道别，就载着满车香喷喷的猪油和猪油渣回了清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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