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出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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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妇人的打扮颇为考究，但她的面容却并不如衣饰那般出众。
皮肤略显粗糙，五官姑且算个端正，一双眼睛虽大却缺乏灵气，尤其是眼角即使是有意铺了脂粉也难以掩盖的细纹，以及嘴角刻意故作少女娇媚的微笑，皆让这妇人展示出了与其华丽穿着截然不符的气质，十分矛盾，十分不和谐。
再往下看去，与略显平平无奇的面容相比，她倒是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手。
妇人手指修长，保养的白皙细腻，十个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淡淡的豆蔻色指甲油。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对碧玉手镯，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细小宝石的金色腰带，一看便知十分名贵，更显其不俗的地位。
尽管外表看起来温婉贤淑，但这妇人的眼神中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和狠厉，暴露了她内在的心机与盘算。
此人正是前来寻找周昀的赵姝，她走路很快，不过片刻便走到了水榭中央，两侧路过的下人都不敢与之对视，皆把头深深地低下，正色沉声，向其问好。
“见过夫人。”
周昀身侧一直立身守候的下人也是十分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
而赵姝则是毫不在意地直奔周昀而去，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旁若无人般地撒娇道：“老爷原来在这里，可真让妾身一阵好找啊~”
赵姝身上浓郁的香气熏得周昀眉头一皱，他眼底隐隐闪过了一丝厌烦，余怒未消地质问道：“你来作甚？”
赵姝听出了他话语中难以掩饰的不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手指微微收紧又立马放开，再度展露了一个略显讨好的笑容，急忙说道：“这不是思思惦记着想与老爷一同吃饭，见老爷迟迟不来，等着急了嘛，那孩子性格你也知道的，再加之妾身对您也是思念得紧，坐不住便自作主张地寻来了嘛，没成想竟还打扰了老爷和......”
“小...小家伙们。”
她匆匆瞟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双子，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双子虽不想见她，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两人不紧不慢地起身，正欲对赵姝行礼，结果周昀抢先一步将他们的肩膀按住，感受到了一下面前几人并不和谐的氛围，眼中隐隐多了些许探究的意味，他率先对着赵姝开口发问道：“你可曾听闻府中的谣言？”
赵姝一愣，眼波流转，一时不知道周昀此言何意，便装傻应道：“老爷口中的谣言指的什么？妾身近日并未听说咱们府中有什么奇闻轶事啊？”
周昀神情一凛，这明显针对双子的话语既然能传到他们和自己的耳朵中，可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之内出现的，双子住的青莲阁本来就清幽僻静，这谣言都能畅通无阻地传过来，那么这偌大的周府，这么多房间内院外院的，又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他眉头紧锁，刚才的火气再度涌了上来，显然没有被赵姝这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再度开口，已然换上了一副沉稳严肃的一家之主作风，他厉声道：“我今日听闻一谣言，说是怀瑾和怀瑜出生不详，身怀诅咒，不仅克死其母，现在愈演愈烈，竟演变成要荼毒身边所有人了？府中人多，日日进进出出的，消息灵通得很，这么重大又这么歹毒的言论，夫人竟是一点都没听说过吗？”
赵姝闻言大惊，心中顿时掀起了一阵波涛汹涌，见到周昀是真的动怒了，慌忙松开了挽着他的手，解释道：“老爷这么一说，妾身好似确实有了一点印象，但老爷您也说了，不过是多嘴下人无心揣测的谣传罢了，想必也不足为......”
没等她说完，周昀便冷哼一声，一把抓起桌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吓得赵姝身躯猛地一抖，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老爷你......”
“无心揣测？谣传？不足为什么？不足为道？不足为之动怒？好好好，我把府内大小事宜对你全权相授，你就是这么管家的吗？纵容那些居心叵测、心思歹毒的人用这么恶毒的语言去肆意指染我的儿子？！”
周昀见到赵姝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简直要气死了！
“我知你素来不喜镜华，怀瑾怀瑜也并非你所生，你对其没感情于情于理我无法强迫你去将他们视为己出地对待，平日里你如何行事我不管，但是赵姝，你千不该万不该纵容那些宵小之辈对主子妄加评议。”
“你要记得，这个府邸的主人，姓周。我周家的主子，怎能允许下人的那些风言风语骑到头上来？限你三日之内揪出这恶毒言论的散播者，给我拉出来狠狠地打一顿，然后丢出府去以儆效尤！”
周昀一番话显然是在震慑赵姝，即便没有直接点出他的怀疑，而是把责任归结到了下人头上，给多年相伴的发妻留了些许体面，但终究是将自己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
至少他还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他和镜华的孩子！
赵姝眼底泛起了一层水雾，贝齿紧咬，装点精致的面容已有了些许扭曲，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阴影，她沉默了一瞬，微微福身颔首应道：“姝娘知道了，必将尽快彻查此事，将这幕后之人抓出，严惩不贷！”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赵姝暗中瞥了双子一眼，眼底满是怨毒之色。
双子全程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周昀和赵姝的对话，心中无比复杂，有感动，又有无奈，还有一种对未来会发生什么的迷茫之感。
众多感受纷纷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是让一向伶牙俐齿的两人哑口无言，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感受着耳边逐渐加重的晚风的吹拂。
周昀确实有在为他们身上背负的谣言鸣不平，但同时他也确实无法对这件事的本质做出什么斩草除根的行为，因为......
那背后之人就算不会露面，至于那谣言从何而来......
众人心中也多少都有数。
关键是，没有证据啊。
就算有，又能如何呢？
又......值得吗？
有用吗？
周昀在府中的日子不多，一旦他启程回到永州，下一次回来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双子要面对的仍旧是孤立无援的境地，天高皇帝远，这周府的主心骨看似是周昀本人，但实则他能直接过手掌握的大小事情，又能有多少呢？
双子深谙这点，因此素来都是只要梅苑的二人不来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也便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她们将这明争暗斗、虚与委蛇的戏码唱下去。
周府虽姓周，但周思思也姓周。
周府的权利掌握在周府主人的手上，但赵姝也是周府的主人。
他周怀瑾与周怀瑜二人纵使再天资聪颖，心思玲珑，也终究不过是失去了母亲，只能仰仗父亲庇佑生存下去的一对幼兽。
即便之后能够长出尖锐的爪牙和厚重的鳞片，给予虎视眈眈之人沉重的回击，但那也需要时间啊。
谁又能留给他们这样的时间呢？
而那一直盯着他们的人，又怎能容下他们、放任他们成长至那时呢？
双子不知，也没人会知道。
二人只知道，他们一开始的愿望不过是好好活着而已。
不过是可以尽情地奔跑、玩耍，抓虫子，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对外界的一切权势啊斗争啊充耳不闻，仅仅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经是需要在渴望中才能存在的了。
然而他们不争不抢，有的是人又争又抢。
从小到大，赵姝和周思思明着暗着用过许多手段挤兑着他们，他们不得已被迫快速成长起来，因为如果不长心眼，要长得就是教训。
野兽面前，没有全身而退，要挨就会是恶狠狠地一口。
原本他们两岁前赵姝还有所收敛，虽然不喜二人，但也没太把牙牙学语的他们当回事，可随着他们越来越大，容貌逐渐长开，越来越惊为天人，越来越......像镜华，赵姝眼中几欲熄灭了的火光，又再度复燃了起来。
双子垂眸，停下了无休止的回忆。
“好了老爷，别生气了，为这种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膳食都备好了，都是您爱吃的，思思这会想必也是等急了，您就跟妾身走吧？”
见周昀发泄过后的面容有了缓和之意，赵姝忙开口劝道，再度环住了他的胳膊，露出了少女般甜甜的微笑，顺便挡住了双子看过来的视线。
周昀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笑容蓦然回忆起了十多年前刚与她成亲时的样子。
那时她便喜欢这样笑。
他和赵姝之间，虽无刻骨铭心的爱情，但相伴多年，赵姝陪他从无名小官走到一县之长，也是有了难以割舍的亲情。
因此他这次没有甩开她的手，任由她对自己表达依恋的动作。
他的这一微弱退步的举动让赵姝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后者脸上顿时一阵惊喜，立马乘胜追击地拉着周昀的手便往梅苑的方向走去。
周昀回头看了身后的双子一眼，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淡淡的叹息。
“天凉了，水边冷，你们...快回去用膳吧。”
周昀留下了一句关切的嘱托，便随着赵姝抬步离开了。
只是这一次与刚刚有了些许不同。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