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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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之后，萧云祈像是忘记温芷嫣一般，又变成了那个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他不在整日消沉，也不在吵着闹着要见温芷嫣。
他辞行了父母，回到了边疆。那里萧条、寒冷、生活艰苦，但曾经的小将军，还是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然的向皇帝递了折子。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最后的最后，平静了几年的边疆，再次发生战乱，少年将军还是留在了战场，与之一起的，还有敌方的降书，和一方棺椁。
皇帝赵翊是在早朝时得知萧云祈死讯的，传信的太监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朱笔就“啪”地一声折断了，墨汁溅在明黄的龙袍上，像一滩干涸的血迹。
满朝文武屏息垂首，不敢直视天子震怒的面容。赵翊缓缓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萧云祈，朕的将军，就这么战死沙场了？”
意料之中，又似乎有那么一点出乎意外。毕竟当年对方向他请命时，便是抱着必死之心，戍一辈子的边，卫一辈子的国。
萧云祈的声音仿佛还在昨日，“臣恳请陛下，允臣戍边，卫家国安宁。”
时隔多年，他还记得自己的回答，“萧家仅你一子，你若战死沙场，让我今后如何面对萧大将军。”
萧云祈固执己见，“臣为家为国，若不幸身亡，双亲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忘了当时说了什么，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拧不过萧云祈，允了他的折子。
“回陛下。”太尉出列，打断了赵翊的回忆，“萧将守卫边疆十年，是吾国之英雄，臣等恳请陛下将其棺椁……”
太尉的话还没说完，赵翊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传朕旨意，追封萧云祈为忠勇侯，温芷嫣追封一品贞静夫人，以夫妻之礼合葬于皇陵之侧！”
十年前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众人耳畔，朝堂上一片哗然，哪怕温芷嫣当年于时疫功不可没，礼部尚书还是硬着头皮出列：“陛下，这于礼不合啊！萧将军虽功勋卓著，但温氏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医女，如何能……”
赵翊的眼神让老尚书瞬间噤声：“若非温芷嫣，半座京城早已沦为鬼域。她的功德，岂是你这老朽能妄加评判的？”他环视群臣，一字一顿，“再有异议者，视同抗旨！”
当日午后，赵翊微服来到萧府。府门前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像是无声的哭泣。灵堂内，萧云祈的遗体已经被整理过，覆盖着玄色战袍，那是他平定边疆时穿的，心口位置却放着一件未完成的素色外袍，针脚细密却戛然而止。
“陛下。”萧父跪地行礼，一夜之间白了头。
赵翊摆摆手，径直走到灵柩前。萧云祈的面容平静，若不是那青白的肤色，几乎像是睡着了。
奇怪的是，哪怕战死沙场，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令人欣慰的景象。
“他手里拿的什么？”赵翊注意到萧云祈交叠的双手间露出一角焦黑的绢帛。
萧夫人啜泣着回答：“是……是当年那纸婚书的一半，他至死都带在身上，我们便将它放在他手心。”
赵翊沉默片刻：“另外一半呢？让他们带走吧。”
下人递来锦盒，锦盒打开，里面正是十年前温芷嫣颤抖着签下的那半张婚书。萧夫人一见那歪斜的字迹，顿时泪如雨下：“都是我的错……若当初我不阻拦……”
赵翊没有安慰她，只是淡淡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三日后，比十年前更加隆重的葬礼在京城举行。萧云祈与温芷嫣的棺椁并排而行，覆盖着象征荣誉的旗帜。
沿途站满了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许多人手中捧着白色野花，与送葬队伍抛洒的纸钱一同飞舞。
当两支送葬队伍在城门外汇合时，天空突然放晴，一束阳光穿透云层，正好照在两具棺椁上，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低低的惊叹声。
“看啊，是天意。”
“十年了，温姑娘还是显灵了，她一直在等萧将军。”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合葬仪式由赵翊亲自主持，当两具棺椁缓缓放入同一个墓穴时，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萧夫人晕厥过去，被仆人抬走；萧父呆立墓前，仿佛一具空壳。
“云祈，芷嫣。”赵翊低声念道，将完整的婚书放在两具棺椁之间。
那是当初允诺萧云祈戍边的婚书，可惜两封婚书，都没能让这对有情人成眷属。他想他应该在萧云祈传来捷报时给他的，那样起码婚书完整前，两人不是阴阳相隔的状态。
“朕答应你们的事，做到了。”
泥土渐渐覆盖了棺木，也掩埋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墓碑上并排刻着两个名字：萧云祈，温芷嫣。没有头衔，没有颂词，简单得如同他们初遇时的模样。
葬礼结束后，赵翊留下了一道密旨：萧温二人之墓，永世不得惊动，违者诛九族。
岁月如梭，转眼又十年过去。萧云祈与温芷嫣的墓前始终鲜花不断，尤其是白色的野菊，即使在严冬也能见到几枝。百姓们传说，那是温芷嫣显灵，继续守护着京城的安康。
萧父萧母在儿子死后搬到了墓园旁的小屋，日夜守护。萧夫人将温芷嫣留下的药方整理成册，免费发放给需要的百姓；萧父则亲自教导贫民子弟读书习武，说是积德行善。
每年忌日，赵翊都会微服前来祭扫。他总是一个人站在墓前很久，有时低声说些什么，有时只是沉默。随行的太监注意到，皇上每次离开时，眼中都带着难以言说的落寞。
又是一个春天，年迈的陈太医拄着拐杖来到墓前，放下一包药材：“温姑娘，老朽来告诉你，你改良的时疫药方，已经救活了南疆三万百姓……”
一个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问：“娘，这里面睡着的是谁呀？”
“是一位将军和他的夫人。”母亲轻声回答，“他们很相爱，却没能活着在一起。”
“那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母亲摸了摸女儿的头：“是的，宝贝。现在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似乎有一对年轻男女的身影从光中走过，男子高大挺拔，女子纤细柔美，手牵着手，走向远方。
百年后，战火席卷京城，繁华尽成焦土。然而奇怪的是，任凭兵燹如何肆虐，城西那座合葬墓始终完好无损。墓前野菊盛开如初，仿佛时间在那里静止。
有伤兵无意中在墓前睡了一夜，次日伤口竟然痊愈；有逃难的妇人在墓前哭泣，梦见一位温柔的女子为她指路；更有士兵声称，曾看见一对神仙眷侣在月光下守护着这座孤坟。
战乱平息后，人们重修了墓园，在墓碑旁种下一片野菊。碑文早已模糊不清，但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放下一枝花，仿佛这是一种无需言说的传统。
没有人记得墓中人的故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埋葬着一对相爱至死的恋人。他们的爱情，比死亡更长久，比时间更永恒。
春风又绿江南岸，墓前的野菊再次绽放。洁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谁温柔的絮语，又像是跨越百年的回应：
“我等你。”
“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