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窥视  ...
            
                 
                
                    - 
                          鞋带被系紧,沈危重新抬头。
 大树下空无一人,雨狠狠砸下来,在沈危脚边溅起雨花。
 
 操场的人早就惊慌四散,雨滴急促,在空中连接成线。
 雨幕逐渐模糊视线,雨声沉闷,仿佛刚刚那个人影只是他的幻觉。
 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成拳,沈危死死盯住那棵大树。
 
 .....江渊?
 他在搞什么鬼。
 自己送上门来么。
 
 沈危现在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
 那种莫名的感觉又在蔓延。
 
 他讨厌任何一切被凝视的感觉,比如刚才,江渊带给他的感觉,像是在看一道盘中餐。
 极其令人讨厌。
 
 直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把沈危思绪拉回。
 方洋旭站在不远处的教学楼下冲他挥手大喊,“你还在雨里干啥,快回来!”
 
 沈危抬脚动了。
 
 “刚刚在干啥呢危哥,怎么在篮球场上站着不动?”
 
 沈危摇头,这才跑到教学楼下避雨,他接过方洋旭递来的干毛巾,随意擦擦脑袋说:“没事,我刚刚看见了江渊。”
 
 这个名字一出来,方洋旭就知道现在沈危的心情不太美妙。
 那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也不去触沈危的雷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通讯器铃响。
 来电没有任何备注,沈危皱起眉头。
 
 等到快要自动挂断,沈危才按下接听。
 那边的声音沉稳,似一座山,牢牢地把命令压下来,让沈危没有拒绝的余地。
 
 “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危厌倦皱眉,反问:“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给你半个小时。”
 那边的男人没有任何一句废话,就挂断电话。
 
 方洋旭小心翼翼问:“是沈叔叔?”
 
 沈危“嗯”了声,声音里有隐隐的火气。
 
 闻言,方洋旭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沈危和他爸一直水火不容,明白沈危不能再耽误,立刻去学校停车场开车送沈危。
 
 半小时后,汽车抵达联盟最高级别部门外。
 车牌识别成功,安保人员确认了身份,放行两人。
 
 方洋旭和安保人员点了个头,把车停在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沈危,说:“你好好和沈叔叔说,别激怒他。”
 
 沈危没有说话,自顾自下了车,不知道在想什么,头也没回冲他挥挥手。
 算是沉默地接受了方洋旭的提醒。
 
 -
 
 联盟最高级别部门。
 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人人都走路带风。
 
 沈危穿梭其中,最后在某间办公室门前定住,也不敲门,只低头发消息。
 
 随后,门开了。
 
 一道威严沉重的声音如同一座山压下来:“现在你面子大了。”
 端坐在办公室中央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满眼审视地看着面前散漫自由的人。
 
 沈危自顾自找位置坐下,长腿交叠。
 他不耐烦地说:“有事直说,没必要阴阳怪气。”
 
 “忙什么?忙着和你那些Omega上.床?忙着欺负其他Alpha?忙着开酒吧这种不入流的娱乐场所还被查封?新闻社的照片都发我这来了!你难道不知道马上大选吗?”
 中年Alpha男人的信息素释放出来,烈酒味冲鼻,带着怒气。
 
 沈危皱眉,不受控制地被压制滑倒在地,死死盯着那人,神情厌恨。
 
 随后,中年男人将一沓照片甩在他脸上。
 里面的内容不堪入目,照片里的他和Omega左拥右抱,还有一张,是一个Alpha跪在他的脚边。
 照片里的主角是江渊。
 
 照片纷纷落下。
 
 “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擦屁股,”男人居高临下,冷眼看他,“爱招惹,做事又不干净,蠢货。”
 
 男人注意到沈危的表情,伸脚踹他胸膛。
 沈危被踹到地上,干脆用膝盖支着胳膊,胸口剧烈起伏,就这样坐着,没有起身的打算。
 
 “大选快来了,做事干净点,别给我找事。”
 男人警告他。
 
 沈危大口喘气,空气中同类的信息素像是只无形的手,让人窒息,带有血脉的信息素对沈危而言,压制性更强,但他仍不低头。
 
 他随手拿起一张照片,上面的主人公是江渊和他,江渊跪在他脚边。
 沈危摩挲照片,笑着说:“可是处理干净了有什么意思,看人挣扎的样子才有趣啊。”
 
 男人皱眉看他,随后接了个电话,马上要走,临走之时说:“卑劣,好自为之。”
 言尽于此,这么多年,沈危也明白了他的警告。
 
 等到他离开,沈危才从那阵窒息感缓过来。
 思绪仿佛回到那天晚上,从分化之后,他的信息素已是接近顶级,几乎没有在其他Alpha那里吃过亏,然而短短几天之内,他沈危已经吃瘪几次,父亲算一个,江渊也算一个,自尊心似乎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他活动手腕,眼神阴狠。
 
 随后,他好整以暇地脱掉了外面的白色外套,上面是父亲的脚印。
 他捂着胸口,站起来缓了下。
 
 随后他将那件白色外套随意丢进了父亲放各种勋章的壁柜上。
 里面的勋章被衣物一砸,立刻散落,哐啷一声洒了满地,一片狼藉。
 
 沈危听到了声响,却没有回头看。
 此刻有人敲门,他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年轻的beta。
 才来单位不久的beta不认识沈危,面面相觑,只说他们找理事长。
 
 沈危十分自然地将人请进办公室,面不改色撒谎。
 “我是他二助。”
 
 里面的狼藉让两个年轻beta难以下脚。
 沈危看着他们手上抱着的文件,明白他们举动,宽慰道:“别担心,理事长叫我来就是来处理它的。”
 他指着那片狼藉。
 
 装得人模人样。
 
 他笑着注意到两个beta满脸稚嫩,脸上的学生气盖不住。
 沈危给他们接了水,只说理事长开会还没回来,让他们等等。
 
 见沈危如此自然,两个beta只确信他是助理,于是两人将文件放在一旁,自顾自打开笔记本电脑讨论着什么,等待理事长的归来。
 沈危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视线一扫,却恍惚间在电子屏幕上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笔记本电脑上,江渊的信息被毫无顾忌地展示出来,沈危听了一耳朵,两人正在讨论关于下城区拆迁帮扶事宜。
 
 沈危不动声色,用指尖点着江渊的信息说:“这人拿补偿款合适吗。”
 
 两个beta抬头,有些疑惑。
 既然理事长的助理询问,那两个beta就解释了一嘴。
 
 沈危听后摇摇头,说:“才搬到下城区两个月?不合适。”
 
 “那......我们等会儿和理事长商量一下。”
 
 “理事长没时间浪费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沈危死死盯着那个beta,继续说,“他不合适拿。”
 不笑的沈危自带凌厉感,两个beta被他盯得后背发凉。
 
 良久,两个Beta对视一眼点头,说:“明白了。”
 既然理事长的二助敢说,那也就意味着是理事长的授意,更何况他们听过理事长的脾气,这也只是上面派下来磨砺他们的小项目,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得罪理事长助理,把转正机会丢了。
 
 再说了,下城区的人怎么样,其实他们这些人也基本不管,哪怕有人闹事,镇压也是顺手的事,所以两个beta将江渊的信息从拆迁帮扶人员名单中剔除。
 
 等了很久,都没见理事长回来,beta手上还有其他工作,他们起身告辞。
 
 “再见,下次有机会招待你们,今天辛苦。”
 沈危笑眯眯地对其中两个beta说着,话说得滴水不漏。
 
 两个beta受宠若惊地点头如鸡啄米,离开了理事长办公室。
 
 等了一会儿,沈危接到信息准备离开,临走之时用脚踩过那些勋章。
 笑着说了声“虚伪”。
 
 -
 
 两周后,下城区部分拆迁工作开始。
 
 江渊里忙着学校训练,休训的日子忙着兼职,没有任何人、部门通知他,就连拆迁公告也没看见,就像是被刻意孤立了一般。
 他所在的楼栋会被首先拆除。
 
 拆迁当天,下着大雨。
 
 硕大雨滴砸在地上,溅起水花。
 沈危穿着一身休闲装,一旁的工作人员为他撑着伞,气定神闲地站在安全线外。
 他好心地提问了一句:“里面的居民都安置好了么?”
 
 “只要是出现在系统名单里的居民,都已安置好了。”
 工作人员也不明白,这样的拆迁项目,理事长的孩子怎么会到现场来,很奇怪,不过据他所说是偶然路过,好奇来看看项目动工现场。
 
 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工作人员很有职业素养地挂着笑容,介绍着项目内容。
 
 沈危点点头,抱臂看着眼前的拆迁工作有序推进。
 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土腥味翻起来,潮湿味蔓延在周遭,忽然,有工作人员从即将要爆破的房屋内跑出,到安全员和总工处汇报情况。
 
 沈危的视线随之投过去。
 在视线的余光中,听完汇报后的安全员和总工连同几个工作人员,进入即将要进行爆破的屋内。
 
 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总工的质问。
 “不是说已经清完人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在里面?”
 “去你的,在半个小时之内不能重新开工,那你就给我滚蛋!”
 
 注视着前面乱糟糟的景象,沈危似乎很好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为他撑伞的工作人员赔着笑脸,说:“刚刚同事说里面还有居民没有撤离完毕。”
 说完,工作人员觑着沈危的神色。
 
 动工第一天,就让理事长家的儿子看到了这样大的纰漏,他面上有些挂不住。
 然而,沈危似乎没有什么责怪的反应,只说:“那现在就多派点人帮这个居民搬家,半个小时之内可以重新开工,能恢复进度,你说呢?”
 
 工作人员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连声说:“是,是。”
 
 会怎么对待下城区的居民,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总工安排了人,把里面没搬出来的居民,连东西带人一起丢出来。
 
 十分钟后,一些极少的生活用品被袋子装好,从二楼甩下。
 袋子上瞬间裹满泥浆和雨水,里面的细小东西从破了的塑料袋一角涌出,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居民楼门口。
 
 沈危眼睛一亮。
 果然是那个江渊。
 
 沈危远远地站在安全线外,饶有兴味地看着江渊的身影。
 他特意把消息封锁了,为的就是看见眼前这一幕,江渊狼狈的样子,让他心情很好。
 
 江渊似乎在冷脸对着几个工作人员说些什么,没人为他撑伞,雨水从头顶蜿蜒流下,淋湿了他的衣物。
 啧,哪怕这样,江渊仍然靠他的这张脸和体格,在气势上压过了这些穿着雨衣的工作人员。
 
 距离太远,听不见双方在争执什么。
 沈危哼着歌,和远处的江渊对上视线。
 
 沈危冲他笑了笑,甚至挥了挥手,一副打招呼的样子,轻声说了句“嗨”。
 此举绝非友好,而是一种身在高处,对江渊的戏弄和嘲讽。
 
 江渊的东西不多,全被几个工作人员扔了出来,和工作人员争执无果,他弓身捡着自己的东西。
 工作人员也不再想和这个Alpha沟通,于是勒令他在十五分钟内带着行李离开施工现场。
 没有人关心他,只当他是一个出身在下城区的倒霉Alpha,所以都在态度上踩着他。
 
 大雨打在雨伞上,发出沉闷响声,沈危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渊一点一点把沾满泥浆的东西放进袋子中。
 一个高等级、强实力的Alpha在形势面前也得低头,毕竟没人撑腰,什么也不是。
 
 雨幕横隔在两人中间,距离遥远,两人一站一蹲,江渊的衣服早就被淋湿,他一点一点将散落的行李捡回,整个人狼狈又落魄,而沈危却因为有人为他撑伞,连裤脚都没沾湿。
 
 几分钟后。
 沈危觉得再看下去也索然无味,于是抬脚离开。
 
 江渊在他身后,余光中的沈危转过身,被工作人员簇拥着离开。
 
 耳边是不停催促他离开的声音,还有劈里啪啦的雨声,嘈杂、让人心烦。
 
 沈危已经离开。
 他却朝着沈危离开的方向,缓缓抬起了发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