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约定 ...
-
好不容易排完队进入餐厅，望见琳琅满目的海鲜烧烤，慕锦年时刻惦记吃回本，每夹一个菜前总要问问慕遇安市场价。
慕遇安是让她放心，如果她这么个初中生都能吃回本，那老板还赚什么？
有道理。慕锦年放轻松，被她哥怂恿着，拿了一整只帝王蟹和一堆龙虾生蚝。平日不敢正眼瞧的食材，她尽收盘中。
“这样会不会太多了？”她端着盘子问慕遇安。
“这才哪到哪？你尽管夹自己觉得好吃的，各种新鲜玩意都尝一点，不要留遗憾，我们难得潇洒一回。”
慕遇安诱导她走上暴食之路的同时，不忘往身边人碗里添菜，用相同的话术劝柳倾书别客气。
由于前不久的意外，柳倾书怏怏不乐，胃口不佳。
打完蘸料和水果，三人一起回到座位。开动前，柳倾书再次向慕锦年道歉。
慕锦年赶忙倒饮料说好话，让她不必挂怀。慕遇安没像往常一样拿妹妹寻开心，只是举起盛满橙汁的玻璃杯，庆祝今天是个好日子。
“现在科技是真的发达，她这么大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要说我得敬你一杯，不是你冷静下来去广播那放寻人启事，我们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人。”
“柳姐姐你就当我们玩了回捉迷藏吧，我就在二楼转，没有广播你们迟早也会回来找到我的。”
除非他们不回头。不过慕锦年坚信，他们绝不会抛下自己不管。
柳倾书仰头喝下一杯橙汁，这件事算是翻篇了，无人再提起。
两点多，午餐结束，慕锦年想去海滨公园喂海鸥，路上不停问慕遇安，海鸥们几点下班。慕遇安不胜其烦，早上六点慕锦年又起不来，这时开始着急了。
事实是，天气太冷，即使慕锦年起得来慕遇安也起不来，他没脸说慕锦年的不是。
慕锦年吃撑了走路很慢，一手牵着一人，防止掉队。手套换了新的，接触面比之前的柔软亲肤。
柳倾书感觉，他们好像一家三口，家庭比较和谐的一家三口。
到了公园的栏杆边，果然有成群的海鸥展翅飞翔。前来投喂的游客也不在少数，冒着被拉一头的风险站去海鸥聚集地，举起指间的面包块。
慕锦年拿着一包薯条加速跑了过去。慕遇安注意力停留在她身上，提醒她积雪未消、小心脚滑，抽空和柳倾书聊起过去。
“我妹小时候被落在集市过。六岁，不认识路。”
他深吸一口气，讲述这件并不轻松的陈年往事。
“他们是故意的，趁着过年人多，鱼龙混杂，少一个人家里少一些负担。”
“他们临走前要求我妹待在原地等他们，那个傻丫头真的一动不动等人来接。我发现不对跑回去找人，她当时手都快冻僵了，站那石墩子上哭着喊着叫妈。我爸妈的解释是一时大意把她忘了，她没当回事。”
“后来有次大人吵架，为钱的事，抖出这件缺德事，说早该把她丢了。我知道她听见了装聋子，怕她心里有阴影。”
柳倾书没想到邻居家发生过这种事。
六岁的孩子能记事，年少遭受亲生父母遗弃，是一段极难接受的经历。
是他们将她带来这个世界，却又将她舍弃。哪怕她侥幸回来了，他们依然颠倒黑白，把错误推到她头上，否定她的存在。
“你妹有你这样的哥哥，很幸福。”
慕遇安摇摇头，有他这样混吃等死的哥哥，明明是慕锦年的不幸。
“如果她真幸福的话，怎么会为一件羽绒服纠结老半天？她要跟你一样，敢和欺负她的人正面硬刚，喜欢的东西大胆说出口，我才相信她幸福。”
柳倾书移开目光，眼皮跳动。她表现出的勇敢不过是因为她以往的生存环境需要她去不断争取，否则她便一无所获。
比如她想参与学科竞赛拿奖，她会不厌其烦地敲重点班任课教师的办公室门请教，直到他们将自己视作“亲传弟子”倾囊相授。
至于敢于大声说出喜欢的东西，也不尽然。她要考虑的现实问题不比慕锦年少。
“你要和你妹拍照吗？难得出来一次，留个纪念吧。”她打开手机相机，转移话题。
“一起吗？”
柳倾书拒绝了，他们是一家人，自己掺合什么。
慕锦年事先脱了手套，一包薯条快空了，见慕遇安过来，把最后一根塞进亲哥嘴里。柳倾书抓拍到这一幕，发给慕遇安瞧。那人当即弯腰，和慕锦年分享。
少年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温柔，但这副状态有针对性和时效性。
看到新的照片，兄妹俩一派岁月静好，他冷不丁嘲笑起慕锦年的呆样，惹得慕锦年一顿好骂。
这一幕落入柳倾书眼中，她不由自主对慕锦年产生羡慕之情。
前不久听说了慕锦年的遭遇，柳倾书不免联想到自己，倘若她幼时遭人遗弃，连个回头寻她的人都没有。
好消息是她的父母是大忙人，AB两市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没闲工夫搞这一出。
“柳姐姐你也来喂海鸥——”
“柳倾书，过来啊——”
二人招手呼唤，柳倾书走到慕遇安面前，放下手机，接过一小块面包，置于手心，等待海鸥降临。
海鸥啄走面包块就跑得没影了，手上的红点是它的“罪证”，可惜它动作太快，瞬间飞进鸟群，柳倾书甚至没看清是哪一只海鸥干的。
天空是白色飞鸟的领域，它们叫喊着、翱翔着。慕遇安往柳倾书手心放面包块，他说：“它们跨越千山万水，从西伯利亚迁徒而来与你相遇，不要吝啬这点小钱，多喂两块。”
“它们又不是专程来见我的。另外，那个字念‘徙’。”这块面包被无情叼走后，柳倾书主动撅下新的一块投喂。
慕遇安用笑声缓解尴尬，慕锦年凑过来笑他是文盲，两人吵架打闹，最后还属柳倾书喂的海鸥最多。
喂完鸟，慕锦年走在前方，对接下来的理发满心期许。店是慕遇安选的，六年老店，好评多，技术有保障。
慕遇安给理发师看网图，要求剪一款日系清新短发。慕锦年在一旁“哇哦”了一声，问他在哪收藏的这么多漂亮小姐姐的照片，慕遇安伸手弹她脑门，让她少说话多学习。
托尼老师放大照片仔细瞧了一眼，当即表示OK，小case。
开工时，慕遇安和柳倾书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等待。一天的奔波后，手机耗尽电量关机，柳倾书往沙发后座一靠，闭上眼睛休息。
多半是这一天过于劳累，她不知不觉间失去意识，做了一场短暂的梦。
梦里的她光着脚丫，在海边的沙滩上写字。
这场梦过于真实，似乎她的手指真真切切碰到了湿软的沙子。海浪冲刷上岸，抹除那三个汉字的痕迹。
字没了柳倾书就再写，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失望。
醒来后，慕遇安把充满电的手机还回来，她终于记起，梦里她固执挽留的，正是眼前之人的名字。
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无厘头的梦。她迅速将注意力放回现实。
慕锦年的新发型没有翻车，乌发整齐地落在耳际，发尾轻轻翘起，让原本稚嫩的脸庞多了几分纯真与朝气。慕遇安赞不绝口，柳倾书也点头认可。慕锦年倏地脸红，出了门总是找机会照手机的黑屏，对新发型满意得不行。
晚上他们随意去到夜市一处烧烤摊，点了不少炸串，又点了一袋凉菜、一盆螺蛳，都是回家后郭香凝不许他们吃的。
人行道上摆满小桌子和小马扎，整条街道弥漫着烧烤味，烟熏火燎的。起初柳倾书有些拘谨，吃的肉串最少。慕遇安和慕锦年见了，不约而同地往她盘里加菜，让她别客气。
渐渐的，柳倾书被同化，一手抓起滋滋冒油、撒上孜然和辣椒粉的大肉串，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嘴角的油渍也不必在意，她只要尽情享受这一刻的畅快。
慕遇安哄着两个女孩多吃一点，慕锦年问他怎么不吃？
“你们正在长身体，不多吃些长不高。”说着，他直接拿起牛肉串往慕锦年嘴边送，也给柳倾书递上一串。
柳倾书咽下没嚼碎的肉块，说：“天天吃这些垃圾食品，能长几厘米？”
“这话说的，总比在家吃些剩菜强，好歹全是肉。”他用掌底拍慕锦年的肩膀，“以后你哥不在了，你得学会自己教训蹬鼻子上脸的人，记住没？”
“你得绝症了？为什么会不在？”慕锦年漫不经心道。
柳倾书笑而不语，闷头撸串。
“唉唉唉！”
慕遇安夺过慕锦年手中的牛肉，塞进嘴里吃光。
“就你一个蹬鼻子上脸的，自罚三杯。”慕锦年举起雪碧，倒进慕遇安的可乐里。慕遇安不甘示弱，撤走大虾大蚝，拿出当哥的气势，开启教育模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拌嘴打闹，完美融入这喧嚣而富有生机的市井小巷，偶尔将场外人士柳倾书拉入纷争，不至于让她受到冷落。
B市的夜生活转瞬即逝，不到九点，街上便没几个路人。新年的红色吉祥装饰高高挂在枝头，迎风摇荡，显得格外冷清。
但到地铁候车区，失踪人口回归，四周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终于到家，柳倾书筋疲力竭，盼着早点躺床上玩手机，身边两人依旧生龙活虎，约她下次一起去B市其他地方玩。
下次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不过有本地人带路，应该会比自己一个人踩的坑少。柳倾书心想，她来这住了大半年，每天除去上课就是写作业，需要适当放松。
“好，下次见。”
她一口答应邀约，并产生了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约定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