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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谢茹韵起身,吩咐丫鬟携着衣物往后间去更衣。

      裴萱早盯着主帐的动静,见谢茹韵出来,便知她要上场,一时心急如焚,疾步追上前去。

      自横厅后方蜿蜒往下,有一条石径通往邻水的屋榭,此处清幽雅致,常作女眷休憩更衣之用。

      裴萱追着谢茹韵至水榭,忙道,“谢茹韵,你要上场?”

      谢茹韵早辨出她脚步声,坐下任由丫鬟给她束发,目视前方冷声道,“我为何不上场?”

      裴萱来到她对面的美人靠坐下,语气恳切,“你若是冲我组的局,非要来搅,大可不必,你我之恩怨不要牵扯我弟妹,她出身不好,好不容易有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你莫要铩她的风头。”

      谢茹韵撩起眼皮冷冷觑着她,“你我之间,有何恩怨?”

      裴萱神色一滞,淡声道,“我俩并无恩怨,是我嫉妒你成了吗?”

      谢茹韵见裴萱难得低头,嗤笑一声,摆手示意下人退去,起身来到裴萱跟前,裴萱也站起,迎上她咄咄逼人的目光。

      谢茹韵在她面颊逡巡片刻,轻声道,“你可知我俩差别在何处?”

      裴萱没说话。

      谢茹韵绕至她身侧,眺望水面波光粼粼,缓声道,“我敢爱敢恨,一切举止随性而为,而你却不同,你心知李家乃当朝外戚,是七皇子母族,而裴家素不涉党争,绝不会应你嫁与蔺昭,故而当年陛下择婚时,你毅然放弃,甚至至今也不敢叫家人知晓,你为家族安宁舍了一己私愿。”

      裴萱闭目深吸一口气,蹙眉道,“那你也不能莽撞截杀使团?”

      谢茹韵闻言倏忽转过身,眸色转厉,“若非北燕南靖王唆使北齐联军南下,蔺昭岂会死得那般惨烈?李家又怎会落得今日境地?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她字字泣血,“我告诉你裴萱,南靖王的儿子便在此次使团当中,我决心杀他而后快,替蔺昭报仇!”

      裴萱怒道,“杀南靖王之子,挑起两国事端,难道是蔺昭愿意看到的?蔺昭心怀天下,万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百姓为先,你万莫入了迷途,反而毁了他用性命换来的和平!”

      最后一句字字珠玑,似刀插在谢茹韵心中,她忍不住后退数步,掩面低泣。

      裴萱见她如此,也万分心疼,上前两步,欲扶她又忍住,只得耐心劝道,

      “茹韵,他在天之灵,一定盼望看着你择一郎婿而嫁,得一人相守终老,你莫要苦了自己。”

      言罢又摆明来意,“我手中尚有东亭少时的一幅画作,不若我给你,你将之献给公主,今日之事,你就莫要掺和了如何?”

      谢茹韵拭去泪痕,决然道,“你知我脾气,不受嗟来之食,我自己赢回来。”

      旋即便入了内间,换衣裳去了。

      裴萱见劝不动,只得退出水榭,唤丫鬟至隔壁水阁,也换上一身劲装,既然谢茹韵执意上场,她少不得要替下裴依语,亲自去掰掰手腕。

      这场马球比赛打得如火如荼,此间消息也传到皇宫。

      裴越昨夜当值,不曾回府,今日卯时三刻,又伙同其余几位阁老伴着陛下在文昭殿视朝,大晋的皇帝一改前朝惯例,除却每月初一十五朔望大朝外,其余时候只在文昭殿举行小朝,有事者进奏,无事者在各自衙门当值,如此摒弃了大朝繁缛的礼节,节省了时辰,也提高了政务效率。

      至巳时小朝结束,几位阁老回值房票拟,不多时外头进来一内侍,对着几位阁臣作了一揖,随后与裴越道,

      “裴大人,方才府上来了一名随侍,说是今个儿以萧家姑娘为首的几名贵女,邀了贵府的少夫人打马球,现如今一伙人在崇北坊马球场热闹着呢。”

      裴越闻言俊眉微皱,立即便猜到个中缘故,定是那萧家女挑衅他新妇,他那新妇便冒冒失失应了战,只是母亲与二姐怎的也不递个消息来,一声不吭纵着那明怡去比试。

      裴越不惯做意气之争。

      一言未发。

      主位上的王阁老倒是笑道,“这事我昨夜也听说了,我家那孙女被齐侍郎夫人唤去,给你家媳妇助阵去了。”

      对面崔阁老也接话,“吾家小女也在其列。”

      裴越失笑一声,当即起身与二人拱袖,“叨扰贵府。”

      崔阁老一面提笔落款,一面笑,“哪里,就当孩子们玩耍罢,只是东亭新妇初来乍到,恐不曾见过这等场面,怕被人欺负了去。”

      王阁老若有所思,停笔与裴越道,

      “东亭啊,左右手中这些事也不急,又有我们在,你干脆早些去瞧瞧,莫叫那些小女娃失了分寸。”

      言下之意,还是怕李明怡吃亏,回头闹得裴越面上不好看。

      裴越目光凝肃,“既然是玩闹,便由她们去。”

      这是不愿意露面了。

      王阁老见状和崔阁老相视一眼,心想裴越要么是不喜这新妇,要么过于刚正,不愿因私废公。

      细想他素来是这样的性子,不去似乎也理所当然。

      二人不再多劝,手里头哪个折子不关乎天下大事,谁也没功夫闲扯。

      半个时辰后,手中急递悉数处理完毕,裴越回了一趟户部,行至千步廊时,忽然驻足望了一眼天色,快至正午,大晋官署区有明文,夜里当值的官吏次日午后便可归家歇息。

      裴越想起明怡,脑海拂过她虎头虎脑讨酒吃的模样,观其脾性,可不像个忍气吞声的主,这会儿指不定跟对方咬上,若摔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说到底是他连累了她。

      罢了,裴越转身吩咐身后两位属官,

      “平康,你且回内阁,将我的牌子取下,告知王阁老,就说我回去了。”

      “刘毅,你去户部,将今日要紧的文书搬去我马车上。”

      言毕,裴越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大步往正阳门方向去。

      *

      马球场这边,两队人马皆已焕然一新。

      裴依语上半场打得筋疲力尽,很痛快地把位置让给裴萱。

      明怡见对方人马中出现了个谢茹韵,不由蹙眉。

      萧瑕这边将攻坚手的位置让给谢茹韵,依旧由长孙陵守门,而裴家这边,对于指挥便有了异议,王如玉和崔荇显然更信任裴萱,意思是让裴萱担任主力。

      明怡语气平缓,却不容拒绝,“我来指挥。”

      裴萱莫名从她身上看出一股任尔东西南北风她自岿然不动的定力,这样的气场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乡下孤女身上,可明怡又切实给了她这样的感受。

      这场比试本就是为了打出裴家少夫人的风骨,裴萱不会跟她抢风头,从善如流道,“好。”

      正想问自己作何部署,明怡直接给她派了任务,

      “烦请二姐守门。”

      裴萱没有拒绝。

      连她都听明怡指挥,其余人更没有说话的余地。

      整队上场。

      下半场一开始,谢茹韵来势汹汹,那股势如破竹的气势,不亚于战场上的先锋将军,球在明怡手里,她径直挥杆过来,杆身贴明怡面门而过,明怡被迫仰身背贴马脊,这个空档,球被谢茹韵带走。

      全场欢呼。

      明怡让了两个球。

      看着威风凛凛的谢茹韵,服气地点了点头。

      对方追赢一球,士气高涨,己方落后。

      谢茹韵之所以没有败绩,靠得是“狠”字当头。

      明怡没跟谢茹韵打过马球,不知她这般彪悍。

      调整战术。

      “九弟和崔姑娘看住萧瑕,王姑娘和二姐夹住长孙陵。”

      王如玉震惊道,“你一人对三人?”而其中还有个谢茹韵。

      “是。”

      明怡一则是嫌他们碍眼,二则是担心谢茹韵伤着他们。

      裴萱道:“不守门了?”

      明怡盯着前方,面色平静,“我不会给他们进球的机会。”

      “......”

      无话可说。

      有了上半场的经验,大家选择信任明怡。

      明怡带球往前驶,其余人也相继行动,各自看住对手,谢茹韵一瞅这布局便知明怡打算,带着其余二人朝明怡围堵而来,

      没有同伴碍手碍脚,明怡来了个“之”字形走位,将余外二人甩开,可惜那谢茹韵的马比她的马好太多,很快踵迹而来,故技重施,这一回明怡没给她机会,先高高将马球往前一掀,旋即用月杆缠住谢茹韵的月杆,手腕飞快转动,快到谢茹韵不得不回撤,逮着这个空档,明怡迅速纵马往前,在马球落地之前,反手一抡,径直把马球抡进了球门。

      长孙陵眼睁睁看着那马球从他面前不远处飞过,划过极长的弧度进入球门。

      如此之远也能射门?

      这个李明怡控球的本事非同凡响。

      追平。

      场外掌声如雷。

      再战。

      这一回是谢茹韵带球。

      而对方场地正中,明怡端坐马背,月杆扫地,大有一夫当关之势。

      谢茹韵没管她,指挥余下两人去堵明怡,自个儿径直往对面球门冲去。

      待明怡甩开二人欲来堵截谢茹韵,那头长孙陵强势地冲破王如玉和裴萱的桎梏,奔来助阵谢茹韵。

      而被明怡甩开的那两人,也很聪明地迎上裴萱和王如玉,不给他们援助明怡的机会。

      这么一来,明怡一对二,对面是强悍的长孙陵和谢茹韵。

      长孙陵上半场被明怡耍了一局,这会儿铆足劲要出气,高头大马飞速从明怡和谢茹韵当中穿过,意在将明怡逼开,给谢茹韵劈开一条路。

      可明怡不按常理出牌,并未躲开,而是将马头顺着长孙陵的马尾方向打了个急转弯,为保持马身平衡,她身子半挂在马腹处,执杆探身往前一扫,将谢茹韵的球夺过来,马身因方才那个急转弯而尖锐高鸣,发了狂似得往前罩去。

      谢茹韵和长孙陵骇然,反应却也极快,立即咬上去,二人的马均比明怡的马快,很快堵在前方,孰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明怡似乎预料到二人会来拦截,先一步把马球挑高,往前仰身躺在马背,来了一招倒挂金钩,但见那只马球赶在长孙陵和谢茹韵合围之前,如离箭从二人夹缝中掠过,冲向身后球门。

      多么精准的眼力!

      再度领先一球!

      这下谢茹韵和长孙陵脸色便十分难看了。

      放眼整个京城,能抵挡他们其中一人者已屈指可数,更遑论在二人合围之下,进了一球。

      这李明怡什么来路?

      还剩一盏茶功夫。

      萧瑕那边都快急哭了。

      这点功夫想进两球已不可能,最好的结果是打成平局。

      谢茹韵带球。

      她很聪明,看出明怡分兵战术,这次五人整体往前推进,不给明怡近身的机会。

      明怡等在前方,看着这样的谢茹韵,问身侧的裴萱,“这位谢姑娘是学过兵法么?”

      裴萱苦笑,“她出身文臣府邸,却因许给了李蔺昭,爱屋及乌,成日抱着一本兵书爱不释手,大抵略通一二。”

      明怡无奈笑了下。

      再正儿八经打下去,难免惹人怀疑,明怡不打算出手,就是一个“拖”字决。

      拖到比试结束,就算她赢。

      她让其余人去拦,独自守在球门处,不给谢茹韵进球的机会,老神在在观战。

      谢茹韵远远看出李明怡的目的,牙疼地问长孙陵,

      “这位裴少夫人是何来头?”

      长孙陵道,“方才我打听了一嘴,说是江湖来的,她那个丫鬟是个练家子,她本人暂时看不出深浅,不过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谢茹韵颔首,“江湖人就不奇怪了,野路子多,不按常理出牌。”

      旋即苦笑,“裴东亭晓得自己娶了这么厉害的媳妇么?”

      无暇闲聊,谢茹韵吩咐长孙陵,“你去想法子把李明怡引开。”

      长孙陵一马当先离队,朝明怡驶来。

      裴萱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离开,裴萱压力减轻,火速组织队员围攻谢茹韵。

      明怡瞧见长孙陵驶来,伏在马背上,收了月杆看着他笑。她不动,长孙陵也不好动,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对人家姑娘动粗,不过他也有法子,他驾着马一点点挤开明怡,挑了个很好的站位,若是谢茹韵足够聪慧,就该从他这边射门。

      二人马并马,视线不约而同注视场上。

      场上几成一对一之势。

      那萧瑕已急得火烧眉毛,眼看谢茹韵被裴萱缠住,她猛地勒紧马缰,将面前的崔荇给逼开,驾着马朝裴萱冲去,她速度太快,直往裴萱面门而来,裴萱的马儿受惊,往后猛窜了两步,裴萱被颠得失了马缰。

      眼看裴萱即将被掀落在地,离得最近的谢茹韵丢开马球,纵身往前一扑,她甚至都没想为何要这般做,善良的本性先于理智就这么做了。

      谢茹韵接住裴萱,免其后脑着地,二人双双跌落。

      可叫人心惊肉跳的是,裴萱的马儿被惊开,以致谢茹韵下半身直接暴露在萧瑕马儿前方,眼看那高头大马即将踩来。

      明怡心悬到了嗓子眼,千钧之际,她几乎是本能地拍了下身侧长孙陵的手腕,一只袖箭自长孙陵腕下飞出,直直往萧瑕那匹马插去,正中马儿前肚,马儿吃痛嘶鸣一声高抬马蹄,将萧瑕掀落了马,马身往侧面窜逃。

      危机解除。

      长孙陵久久注视着自己的手腕,那股震力犹存,在他手背掌心滋生一阵热意,他腕下藏箭一事知晓的不超过三人,身旁的李明怡如何得知?

      后知后觉做了何事的明怡,看着自己那只不安分的手,大有将之剁了的冲动。

      可惜已经迟了,身侧那长孙陵已将视线从腕间挪至她面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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