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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西凉王宫和大周皇宫大相径庭,其穹顶多为半圆形,用琉璃瓦片覆盖,上面贴着大量的黄金制成的吉祥图纹,镶嵌着红如石榴籽的玛瑙,多得数不胜数。

      康米娜的寝殿这般好看,和王府很多东西都不一样。

      就像玛瑙,从前的我也只有一盒玛瑙串,有好东西沈业从来都不会给我,而西凉人居然可以用玛瑙来镶嵌房顶。

      我狠狠地夸了一番她的寝殿,用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好词来形容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康米娜一脸骄傲得意:“我是父王最小的女儿,他最疼的就是我了。”

      她无疑是在宠爱里长大的,拥有着大多数人都没有的东西,还有父亲的爱。

      我坐在她对面,把遇到阿尔汗的事说给她听,让她一定记着转告给她四哥康英。

      康米娜歪着脑袋听我的话,得知我是为了这个事来找她的,露出不可置信和疑惑的表情:“你既然是传话给我四哥,那直接找他就行啊干嘛还要专门来找我呢?”

      她说的很有道理。

      我正塞了两颗比蜜糖还甜的葡萄在嘴里,这葡萄不错,肉厚多汁还没有核。

      一边吃葡萄一边想该怎么给她解释。

      “我怕被人看见,误会我跟你四哥的关系,说出什么闲话来,你是他妹妹,由你转达最合适不过。”

      我觉得这么说她总该明白了。

      可她嗐的一声,完全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这有什么,你找他本来就是有事要办。再说了你要当真和我四哥有什么,也没人会说三道四的。我们西凉人从来不在意这些,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一男一女同处一室算不得什么大事。”

      康米娜说得坦然,才让我想起这是西凉不是中原,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男女之间不会有授受不亲一说。

      我记得有一次宫中饮宴,我坐在沈业身边兴致勃勃看胡旋舞,跳舞的皆是男子,长得很是清秀俊俏。我不过是盯着其中一个多看几眼看得时间久了些,回去沈业就和我吵架,说我不守妇道嫁人了还盯着别的男人看。

      她说完就让人去叫康英过来,然后从一个红柳枝编的篮子里拿出九连环和几副七巧板来。

      “你们也玩这个?”我问她。

      她点点头,说这是前几个月从中原商人那里买过来的,她始终不得其法,很是兴奋地让我帮她解开。

      我在王府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总玩这些小东西,解开它简直易如反掌,可康米娜让我教她,我只能做一个步骤停一下,指导她做完再开始下一步。

      九连环还没有完全解开的时候,康英就来了。

      不过他没有打断我们,反而很有耐心地坐在我身边,看我教康米娜解九连环。

      九连环环环相扣,看似复杂其实只要掌握要领就能很轻松的解开。

      康米娜解开后高兴地手舞足蹈,兴冲冲显摆给康英看,骄傲之意溢于言表。

      到底是比我小,还跟孩子似的。

      于是我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九连环拼了回去。

      “啊…这还能拼回去啊?”她瞪大了眼睛看我手上的动作,满是疑惑。

      我很满意她的反应。

      我说:“如果不能拼回去的话,多少个九连环都不够玩的。”

      康英煞有其事的拿起来看了看,问道:“你们俩叫我来是有事吗?”

      我点点头,把遇到阿尔汗的事情告诉了他:“阿尔汗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康英道:“前些年我跟着父王去边境,机缘巧合下救了他一次,又帮了他几个小忙,一来一去就认识了。”

      我笑道:“四王子是热心肠,阿尔汗又知恩图报,倒是便宜了我,白占了这个人情。”

      他俩都笑了起来。

      我们又说了很多话,包括李长季。

      康米娜以为我和沈业和离后要和李长季在一起,她觉得李长季看我的眼神很不一般,眼里仿佛有秋水,我在心底偷偷笑了一下,她一个西凉人,居然还知道暗送秋波这个词。

      听到康米娜说这句话的时候,康英的眼神瞥向了别处,很不自然的眨了眨。

      我从没对李长季产生过那种念头,他对于我来说就像亲人,除了阿娘只有他对我好,是我在乡下和王府枯燥无味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李长季心疼我的遭遇和处境,总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着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救过他的命,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对我。

      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俩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哪怕在旁人眼里,我们之间的情谊并不单纯,可我和他都知道,除了彼此,这世上再没有值得让我们豁出一切的人。

      康米娜狡黠地看着我:“那现在我们也是朋友了!”

      我几乎要憋不住笑,一本正经答应她:“是。”

      从王宫出来,李长季远远的等着我,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不要走得那么端庄。

      “你瞧瞧你这规矩做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他斜睨我一眼淡淡笑着,“这是西凉,不是皇宫,你用不着守规矩。”

      我的规矩是进王府之后学的,王妃要时常进宫见皇后太后,不能散漫失礼。我勤勤恳恳地学着各种礼仪,进宫的时候几乎不会给沈业丢人。

      一进宫城,这几乎成了我身体的条件反射,如何低头用莲步走路,如何使头上的步摇不会大幅度摆动以免打到脸,如何行礼问安…

      那时候我还有点喜欢沈业,我试图表现得好一点让他也喜欢我。

      李长季这么一说,我立刻松懈下来,变成了幼时在乡下自由散漫没有拘束的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来,里面是一包晒得金黄的酸杏干,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我俩一起回了我的小茶馆,好几天没开门许多地方都积了一层灰,他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打了几桶井水和我一起擦桌椅。

      西凉风沙比中原大多了,我被桌上激起得尘土呛得直咳嗽,空气中弥漫了太多灰尘,熏得我十分难受。

      “我都不知道你这一个多月是怎么活下来的。”李长季接过我手里的湿抹布,让我坐在旁边休息。

      这里没几个人用鸡毛掸子,掸起的尘土落下去还是会积在桌子上。

      倒是我小时候闯祸,我娘会拿着鸡毛掸子打我,追着我满院子跑。

      他宠着我,我也没那么娇气。

      在井边打了几桶水之后,他终于把里里外外都擦干净了。

      然后他跟我说十几天后他要回中原去。

      他说完我就难过了起来。

      鼻子酸酸地只想哭。

      我刚来西凉那会他走的时候我也没这么难受,可能是一个人孤独的日子太久,骤然见了亲人终于热闹了几天,他又要走了。

      我一哭他立马就心软了,一只手揽过我让我靠在他肩上,轻声哄着我:“五娘,等过年我就来看你。”

      其实我哭完也就没什么,憋屈的事太多总需要个借口来发泄发泄,压在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

      他走的前一晚我们坐在房顶上看星星,周围没有一丝火光,点点星子清楚极了。我看到了北斗七星,看到了发光的银河如同一条蚕丝织成的长巾,轻盈地飘在空中。

      夜晚的凉风钻进了我的衣领,带着湿蒙蒙的露水贴上脖颈凉丝丝的,我听见远处杨树被风处起的哗啦声,秋季杨树的叶子发黄变暗,常常顺着风的方向飘飘忽忽打了个圈落下,悠闲地躺在地上。

      李长季手里是瓶葡萄陈酿,他一口一口喝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李长季问我:“五娘,你有没有后悔过离开他?”

      “沈业?”我反问。

      “不然还能是谁。”

      我不知道我决意要离开沈业算不算一时冲动,我受不了他经常和我吵架,受不了他不分好赖冤枉我,受不了他和侧妃有孩子。

      我计划很久逃跑的事一直没有实施,那天被他一气,鬼迷心窍就走了。

      “他都有孩子啦…”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还在他跟前碍眼干嘛,再说他又不喜欢我。”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看清李长季忧郁的脸,他带着些许无奈和同情,静静地看着我。

      他经常用这种眼神看我,尤其是我得知要嫁给沈业,去找他把这件事告诉他之后。

      其实我当时挺高兴的,听嫡姐说王府里什么都好,吃得好穿得好,冬天不会再受冻,也有人伺候。

      可李长季并不高兴。

      他自顾自说了一堆我听不明白的话,他说王府没我想象的那么好,他说不想让我嫁与皇家。

      但他没有能力阻止我进王府,只能看着我顶着盖头穿着用金线绣满凤凰的嫁衣坐上王府的花轿。

      李长季一口气把那些酒全喝没了,但是他也不见醉。

      他说:“你别是因为打翻了醋罐子才走的吧?”

      或许有这么一点点原因,可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不愿意待在那个压抑又没有温暖的地方,才想着怎么逃避。

      “好了,都过去快半年了,还提他干什么。”我掰着手指算日子,“现在我也过得很好,虽然平时辛苦了点但自在,何况还有你来看我,我还认识七公主交了新朋友…”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我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月亮,星星闪闪发亮,月色皎洁如水,我察觉到身旁的视线冷不丁转头,李长季来不及闪避与我四目相对,我扑哧笑出来,问他干嘛偷偷看我。

      他偷看被我抓包,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后又看了回来,随意道:“我在想沈业真没眼光,连你这么好的女孩都不喜欢。”

      我把头埋在膝盖上说:“可能侧妃比我更好吧。”

      李长季的笑声在夜风中听着格外清冷,我以为他不想再说话就闭着眼睛打盹,忽然又听见他很小声地说:“不是,你才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我睁开眼睛看他,他没有任何表情,我以为刚才是我听错了,但是我怎么会幻听到这种程度,我大着胆子开玩笑般对他说:“李长季,你这么说不会是喜欢我吧?”

      气氛有短暂地凝滞,李长季默不作声,我只觉尴尬极了,暗暗骂自己胡说八道什么,李长季这么生气,肯定是我的话让他感到冒犯。

      我正想跟他说对不起,他却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傻丫头胡说八道,我们是兄妹是亲人,你在我心里不就应该比别人都好吗。”

      他还对我笑应当是没有生气,我也跟着他笑:“兄妹。”

      我忽然想到李长季今年二十三岁还没有家室,便好奇道:“你怎么还不成亲啊?”
      这个问题显然在他意料之外,他怔了怔喝下一口酒,对我道:“和谁成亲?”
      “跟喜欢你的人啊。”
      “没人喜欢我。”
      “我不信。”我说,“你替你父亲照顾他的下属遗孤,他们家里没有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吗,还有你这些年在外就没认识个红颜知己什么的。”

      李长季淡淡道:“没有。”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喜欢你…”
      “好看有什么用。”他声音有点冷,“我是罪臣之后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被人告发命都没了,谁家敢把女儿嫁给我。”

      我自知戳到他痛处,闭嘴不再多言,他又主动来找我说话了。
      “你在这儿也有些日子了,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我摇头:“像现在这样过下去也挺好,再往后就不知道了。”
      他道:“还想过再嫁人吗?”
      “没想过。”我说,“我在这上头吃过苦,不奢望了,再说现在我也没喜欢的人。”

      李长季应了一声,递过葡萄酒给我:“来一口?”
      我接过酒小口抿着,许是心里太乱又不知道怎么说,索性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他见我闷闷的,从房顶的瓦片上摸到两块碎石,先后扔在空中,后扔出去的刚好打中之前的石块,相撞之下发出一声脆响,我不由笑出声,他也露出浅浅的笑。

      坐着无聊,我把手臂叠在膝上,支着下巴歪头观察李长季,他额前的一绺碎发被风吹起,刚好落在高挺的鼻梁上,他一直在看远处,连头发挡到眼睛都没察觉。

      我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他突然低头看向我,对视的瞬间我突然没来由地耳朵发烫,心怦怦地乱跳,赶紧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晚上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我用挡风的披肩披在头上保暖。自从小产后我就有了头疼的毛病,头一受凉就疼得厉害。

      我们在屋顶坐了一会瞎扯几句就各自回屋睡觉,临进屋前他叫住我:“西境这段时间不太安定,你要是出去玩不要走太远,没事最好别出去。”

      可能是因为土萨边乱的事让他心有余悸,怕我再遇到危险受伤,我认真答应了,他才放心的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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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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