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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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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纵对许野汶说玻璃在晃,许野汶说是你在晃,程纵还是害怕,问他们不能换个地方吗。许野汶于是带他回床上。
那张大床铺着灰色的床单,程纵手一抓,软的不像话。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许野汶的粗布床单,轻易都不起褶皱的,只有他们在上面翻滚的厉害的时候,才会起折痕。
许野汶让他把腿抬上来,程纵体质原因,双腿纤细光滑,他自己没有留意过,许野汶总说不出口看看腿一类的话。实际是个行动派。
程纵那句话轻易就激怒到他,不够努力吗?不够厉害吗?事实是到现在程纵的肚子也没个动静,他真不如十八岁的自己吗。许野汶眸光晦暗,暗地里跟自己较劲。程纵体力不支的昏睡过去,他还没有结束。
翌日天光大亮,程纵还在睡,许野汶拿着他的手机,从他的通讯录里找主管的电话,拨出去,那头听到陌生的声音一愣,许野汶替程纵请假,说他生病了,要休息两天。程纵主管说两天啊?我们程师傅上班到现在,都没请过假。许野汶不去揣摩那边什么意思,只说嗯。那边同意了,许野汶方挂断电话。
程纵是被弄醒的。
许野汶伏在他上方,程纵还去搂许野汶脖子,搂到一半,觉出不对劲了。“今天不是周一?”程纵哑声,嗓子实在沙的不像话。许野汶端起床头的凉白开,喂给他。
“是。”
程纵说:“那你快些吧,我上班要迟了。你下午才去台里吗?”
“今天不去。”许野汶抱着程纵,说:“我给你请假了。”
“好端端的请假干嘛呀。”程纵不解,许野汶朝早的表情并不晴朗,反而有些许的阴郁。程纵想他这是怎么了?许野汶说你好端端吗?不见得。程纵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要去洗手间,拖着双腿下床,险些栽倒,才恍然大悟。
许野汶一把将他抄起,说:“怀上小孩再去上班好了。”
程纵不知说什么好,只道不该拿这件事惹他。“急不得,还是……顺其自然吧。”程纵跟许野汶说那吃个午饭,下午再去上班。许野汶说不上,他们都请了两天假。程纵说两天啊。两天!
“你有那么爱上班吗?”许野汶让程纵自己坐。
程纵有气无力道:“错,我只是爱钱。”
许野汶:“那你爱钱还是爱我。”
程纵有时候很喜欢许野汶问这种问题,他们躺在床上,听林忆莲的词不达意。听很多歌。做着无比过火的事情。欢愉过后大脑短暂的空白,相接的四目也在放空,忘记一切,也忘掉自己是谁,只有发自躯体本能的拥吻。
黏膜被舌头滑过,程纵的初吻就是这么被许野汶夺走的,在似懂非懂的年纪。确切来说,程纵在不懂爱的时候,就已经带着自己奋不顾身的主义,先认定了许野汶这个人。许野汶绝非完美的人,方方面面,他对程纵甚至比对别人还要坏。程纵想这种坏体现在哪里呢,体现在他的坏脾气,他的小性子,他绝对不会展露在人前的脆弱。程纵不要完美,他要许野汶的立体,要许野汶光鲜靓丽的明面,也要许野汶千疮百孔的暗面。
他还是会哄许野汶,第二天两人都出门上班去了,中午程纵给许野汶发短信,说
——败家爷们,这个月的全勤给我请没了。
许野汶:多少。
程纵:不多,也就许野汶的一个吻。
许野汶:你等回家的。
许野汶是比程纵要早下班的,在家里洗手作羹汤,很是贤惠。这是程纵的原话。程纵刚回家,就被许野汶摁在门上吻,吻到两人气喘吁吁,程纵腿软,靠借许野汶的力不至于滑坐在地上。他其实挺害怕刚下班就跟许野汶亲密接触的,怕许野汶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所以刻意跟许野汶保持一定距离。
“多少?”许野汶问的没头没尾的,程纵没反应过来。“我的吻值多少?”
程纵死死抿着唇,觉得一百块这个数字轻薄了许野汶,许野汶本人听到也不会高兴的吧。程纵想从玄关溜走,被许野汶堵在墙边,带着问不出来誓不罢休的气势。
“你再亲一个,我就告诉你。”程纵小声,像在骗许野汶亲他。
许野汶蛮横的吻上去,程纵被他顶开唇缝,他的手搭在程纵腰间,程纵牵过来,摸着他的无名指戴戒指。许野汶顿住,低头看手指,上面赫然是一只低调的戒指。
“值这个。”程纵跟许野汶嬉皮笑脸,趁着许野汶发呆的功夫,冲去卫生间洗澡,他不要一身油烟味的出现在许野汶跟前。
花洒直响,浴室门把手转了两下,程纵愣了下,朝门外的许野汶说:“你等下再用,我在洗澡。”
“洗澡还锁门,你防谁呢。”许野汶倚着门框,抬手看戒指,边跟程纵聊天。程纵怎么连个名字缩写都没往上面刻啊,许野汶捏着戒指转了又转,眼弧是弯的。
程纵不说话,冲凉冲的很快,许野汶在门外的缘故,他穿的很整齐,带着一身水气拉开门,许野汶扛起他就要往卧室去,程纵的拖鞋掉在地上,抗议道:“还没吃饭,你饭都做好了。”
他被许野汶抛在床上,来不及爬下去,许野汶就已经堵上来了,伸着赤白的手,说:“你跟我求婚啊?”
程纵一个没字尚未脱口,许野汶摘下戒指,还给程纵,有点拿乔道:“哪有你那么敷衍的,求婚得拿出求婚的态度,最起码要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的吧,怎么直接就把戒指套上了。你霸王硬上弓啊。”
程纵听的目瞪口呆,心说惯的你,还敢不愿意。一边单膝跪在床上,郑重其事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野汶乜他一眼,道:“重说。”
程纵说好吧,“许野汶,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许野汶反问程纵说:“你会对我好的吧?”
程纵满眼认真,笃定道:“我对你好一辈子。”
许野汶于是伸出手,说了两个字。“愿意。”程纵把戒指给他戴上,抱着他亲嘴,腻歪了快一个小时才从床上下来。
程纵说许野汶工作要是不方便平常可以不戴,许野汶说少管。自此,程纵没见那枚戒指离过许野汶的手。
后来程纵抽空又去医院看叶华伟,意外的,又碰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还是一见着程纵就走了,招呼都不打。程纵后知后觉,问叶华伟:“师公……他总来吗?”
叶华伟说:“不要叫他师公,他听到会生气。”
程纵问为什么。
叶华伟长叹一声,还是告诉程纵说:“我师父是鲁系,我教你的跟从他那儿学的没有关系,所以他不算你师公,他也不愿意听到这样的称呼。”
程纵说您原来学的是鲁菜啊。
叶华伟说这事说来话长,只能长话短说。他原来父母早亡,一路学艺,机缘巧合,被师傅收做徒弟。那年头,跟着厨子饿不死啊。他自己也争气,十五六,菜烧的有模有样。他师傅心善,虽说要他来‘偷师’,偏偏几个徒弟里面最偏爱他,想是当儿子养的。
二十岁,叶华伟遇到他未来的夫人,夫人家里也是做菜的,黄河鲤鱼做的可谓一绝。叶华伟跟夫人谈恋爱,到了结婚的时候,他夫人说,家里就她一个独苗苗,她爹一门手艺,不愿失传,让他入赘。这入赘可不是一般的入赘,那是要叶华伟跟他师傅断绝关系啊。
叶华伟犹豫再三,无奈夫人有了身子,只得……拜别师傅。
“师傅从此没再认过我。”叶华伟声音很低,程纵听的一阵心酸。
“那他现在不是来了吗?”程纵宽慰他。
叶华伟听罢露出一丝苦笑,说:“我爱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的小的都没保住。很多年过去了,人再也走不上回头路了。这些年,无论我怎么去求见师傅,他都不肯见我。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叛徒。可怜他到了这个年纪,还要来看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程纵只道:“呸呸呸,莫说丧气话,你不是好好的吗。”
叶华伟摇头道:“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有时候真挺谢谢这场病的,要不是生病,我师傅怎么会来见我。”
程纵缄默着,感慨造化弄人,回家以后,他心情很低落,叶华伟是一方面,他师母又是一方面。生孩子是会死人的吗?程纵打了个哆嗦。
晚间,许野汶处理完邮件上床抱他睡觉,空调打得很低,他们相拥而眠。程纵做起了梦。
他梦见自己的肚子像气球一样鼓起来,许野汶很高兴的拉着他转圈圈,他们在一片草地上露营,许野汶像以前一样趴在他的肚皮上,温柔的叫:“孩子。”
程纵说:“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许野汶:“程可。”
程纵不同意道:“那是我们零零一的名字,你不能认真一点,取个只属于孩子自己的名字吗?”
许野汶说:“那你想叫什么?”
“我有预感,她是一个女孩子,不会像零零一那样调皮,从我们身边溜走。”程纵畅想孩子的到来,希望她是一个正常女孩,不要有畸形。他不敢轻易给她取名字,想取一个象征世上所有美好的名字,又想取一个‘贱名’,这样好养活。程纵说他要再想想。许野汶显得不是很上心,程纵觉得许野汶只偏心零零一,不爱他肚子里的孩子。
乌云过来遮住了太阳,天阴下来,疾风有力的吹,把草吹的往一边倒。程纵的肚子突然开始痛,他抱着自己的肚子,喊许野汶说:“老公,羊水破了。”
许野汶抱着他去医院,程纵被推进手术室,恍惚间听见医生问许野汶,“保大还是保小。”
许野汶说:“保小的。”
程纵心一凉,腹痛难忍,麻药失了效,撕裂般的疼痛令他发出呼喊。他的灵魂出窍,看着病床上死去的红皮小孩和自己,眼泪不住的流。
许野汶把程纵叫醒,程纵已是泪流满面。“做噩梦了?”许野汶问。
即使在梦里伤害他的是许野汶,他也还是往许野汶怀里钻,许野汶抱着他轻轻的拍他的后背,他恐惧的问出那句话说:“如果医生问你保大还是保小,你会保哪个?”
许野汶莫名其妙道:“你睡昏头了吧。”
程纵揪着他的领口说,“你回答呀。”
“我当然是要你。”许野汶把程纵搂的紧了些,说:“别紧张,没事的啊,有了小孩以后,我会监督你锻炼的。我们一定健健康康的。”
程纵只管往许野汶怀里拱,闷声道:“现在的技术查不出来孩子是不是畸形,万一又像我一样……”
“你不是畸形。”许野汶把程纵薅上来,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不是怪胎,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程纵眼睛红溜溜的,睫毛湿成簇,嘴唇在抖。他感到害怕,诸多顾虑几乎要令他脱口而出,说不想怀了。他害怕。许野汶安抚着他,他们又连在一起,许野汶前所未有的温柔,程纵把自己交出去。
“老公。”程纵叫他。
许野汶亲吻他的额头,眉心,程纵眼窝盛着泪水,从眼角滑落,耳朵沾着水,耳道里响起不真切的声音。许野汶擦去他的眼泪,说:“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样都行,好吗。”
程纵问:“你是不是很烦我哭。”
许野汶说:“没有。”
程纵瘪了瘪嘴巴,哽咽道:“对不起,我要哭了。我真的好想哭。”
他开始放声大哭,无论是惊慌,恐惧,遗憾,亦或是其他种种情绪,都被他以这种方式宣泄了出来。许野汶用拇指揩他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他仰着头,嘴巴大张着,泪水沿着上唇滚落,他吃到咸涩的味道。
许野汶起身去给他倒水,他不安的问:“你去哪里?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他四肢并用的爬到许野汶身边,许野汶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到自己身上,解释说去倒水。
程纵就这么挂在许野汶身上,许野汶单臂就能托着他,他把许野汶搂得很紧,许野汶说张嘴,他顺从的张开嘴,许野汶喂他喝温开水。
“还哭吗?”许野汶亲他的眼睛,他闭着双眼,许野汶的嘴唇又印在他苦涩的嘴巴上。他们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吻。
“我太胆小了,一点也不够勇敢。”程纵哝声哝气的将梦告诉许野汶,又问:“你会怪我吗?”
许野汶说不会。
“你肯定在怪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样子。”程纵很自责,他觉得他在梦里就像一个胆小鬼,为什么不用力把孩子生下来呢。程纵苛责自己,他真的很失败。
许野汶摸摸他汗湿的额头,说:“我为什么要怪你,是你千辛万苦的生孩子,我不是应该感谢你吗?”
程纵带着哭腔喊他老公,许野汶就说怎么了老婆。程纵抽泣着问,“你下辈子能不能还当我老公。”
许野汶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