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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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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是陆应迟想多了,游乐园事件过去后,大家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太大变化,个别人甚至觉得他更酷,一口一个‘陆神’叫得更欢了。
姥姥住院回家后,和骆也的关系也更进一步,相处起来不再生硬,村子里的人见了,都得调侃两句姥姥这是把骆也当亲孙子了。老太太听见这话不仅不恼,反而挺高兴,抬手叉腰,提着嗓子说:
“什么话,就是我亲孙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高三一年很快过去,陆应迟不负众望,以全市第一全省第七的成绩考入京大。
陆应迟成绩是好,但考这样好还是出乎意料了。S市就犄角旮旯里的一破地儿,即使是市重点,比起省会以及位置更四通八达的城市还是拉,教育资源只能说一坨,像这样市第一进入全省前十还是头一回。
陆应迟这个名字一下子在S市出了名,那一年,家长对自己孩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好好学习,跟那个陆应迟一样,听到不。”
陆应迟上大学后,回来的时间更少,他每个周周六都会给家里打电话,跟姥姥嘘寒问暖家长里短完,电话就交到骆也手里。
骆也终于上了初中,不再被冠以‘小学生’‘小屁孩’美名,可初中生和大学生的年龄、阅历、圈子终究相差太大,电话里其实两人是没有太多话说的,你问一句最近如何,我答一句挺好,你呢,你再说一句我也挺好,就差不多完事儿了。
不过骆也练就了一出没话找话的本事,陆应迟今天吃了什么,上了什么课,以及交了什么朋友,朋友是什么性格都能被他拿出来掰扯一通。
陆应迟就笑他,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对大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骆也把耳朵边的电话听筒凑得更近,捕捉到陆应迟短促的笑,难得撒个娇,还带点委屈:
“哥这么久不回来一次,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些你平常在干什么。”
陆应迟完全抵挡不住酷boy罕见的撒娇攻势,不自觉便落入此男圈套,于是每次打电话,两兄弟的电话粥都能煲半小时往上。
挂完电话陆应迟总是心情挺好,宿舍的人就调笑他:“哟哟哟哟~迟帅又跟小女朋友打电话呢?”
陆应迟无语:“说了多少次了,是我弟。”
对面依然笑得一脸高深。
“bl骨科嘛,我懂我懂,我女朋友就爱看这些。”
陆应迟赏他一脚飞踹。
“滚!”
大一暑假,陆应迟在学校附近打了一个月工,赚了五千块,千挑万选很久,买了一堆老太太和小孩子用的吃的玩的带回家。
姥姥还是老样子,就是近些日子越来越乏,没事就喜欢窝在床上睡觉玩手机,骆也倒是变化惊人,跟印象里的大不一样了。
他又长高了很多,估摸着有180,已经快赶上自己,而且他的脸也褪去稚气,更加瘦削立体,这样一眼看过去,完全无法想象到此人不过刚满十四岁,只是一个小小初中生。
陆应迟眯眼,又仔细打量了番骆也,看够了,长叹口气,捏了捏书包里的奥特曼手办,心想:这小子会不会喜欢这个?
“哥,”骆也冲他抬了抬手,“愣着干嘛呢,怎么不回家。”
我去,声音好像也变低沉了!
短短一年,这家伙怎么变这么多。
陆应迟在心底抹泪,有种父母没能参与到孩子重要成长节点的扼腕之感,他又长叹一口气,慢慢踱步回家。
万幸骆也看上去似乎挺喜欢奥特曼手办,虽然他说了句‘只要是哥送的,我都喜欢’,显得不是真正喜欢手办本体,但无论什么理由,只要喜欢就行。他喜欢,就证明这个礼物送的有意义,不枉他一路背回来。
正值八月,酷暑难耐,家里就姥姥屋装了空调,姥姥让两兄弟打地铺跟她挤挤,但房间太小,打完地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于是两兄弟纷纷表示自己抗热,晚上吹吹风扇就行,婉拒了姥姥的提议。
然后晚上两人不约而同搬凳子拿蒲扇到院子里乘凉。
乡下没有路灯,天色暗下去便一点光源都看不到,但也因为这样,夜空显得很明亮。
天上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像无数只萤火虫,忽明忽暗闪着暖光。星星汇集在一起,形成一条清晰亮眼的银河。
“今夜星光很闪耀啊,”陆应迟两只脚随意交叠着,手里的蒲扇轻轻摇晃,又开始表演老绝活,“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骆也听着他不着调的哼唱,勾起唇角,他把凳子往陆应迟那边移了点,抬头望天,满天星河倒映在他眼中。
“是很闪耀,”骆也说,“今夜星光闪闪。”
“哟,还闪闪呢,又用叠词装可爱。”
“哪有,只是觉得很顺口而已。”
陆应迟歪头,默念了遍‘今夜星光闪闪’,半晌,说:“好吧,还真挺顺口。”
骆也笑了笑,偏头看陆应迟。
陆应迟正仰头看着星空,月光自上而下打在他侧脸上,将长而密的睫毛分成一些不规则的斑驳阴影,投射到他面颊光洁的皮肤上。
很久没这样看过他了。
骆也喉头动了动,像失了智,倾身上前,把嘴唇贴在那些阴影交杂留下的微小空隙处。
这个夜晚干燥、炎热,骆也的唇却湿润又冰凉,陆应迟被冰了一个激灵,他猛地往旁边退开,侧头看骆也。
其实这种时候,只要任何一个人先开句玩笑,这个事儿就不算个事,毕竟他们是兄弟,亲亲脸又怎么样,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可是,骆也和陆应迟都没说话。
他们相互对视着、沉默着,这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周遭的虫鸣声都被放大数倍,在耳边叽叽喳喳乱嚎。
气氛很尴尬,但又透着点微妙。
还是陆应迟率先从尴尬中抽离出来,他咳嗽两声,摸了摸刚刚被亲的地方。
“搞这么突然,吓我一跳,”说着感觉略显生硬,又加了两个字,“哈哈。”
……
哈哈个毛啊,哈完更尴尬了啊!
陆应迟酸爽地扯了扯嘴角,心想:为什么要尴尬啊,都是男的,而且是我弟弟,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思维风驰电掣了会儿,很快得出结论:他和小也太久没见,忽然这么来一下尴尬是正常的,不说兄弟,情侣异地太久,再见面牵牵手都会觉得尴尬呢。
想明白就好多了,他抬手,搂住骆也脖子往自己这边带,然后也给他脸上回了一口。
很用力,发出‘啵’地一声。
骆也本来身体僵着,这一啵也给他啵清醒了,他眨眨眼,内心风起云涌,特别想甩开陆应迟胳膊冲回房间,自己一个人待着冷静下,但拼命忍住了。如果现在跑,那就是把陆应迟好不容易搭的台阶给砸了。
“想我了吧,”陆应迟这回笑得很自然,“搞突袭。”
骆也轻舒口气,尽量自然地把脑袋歪在陆应迟臂弯里,说:“是,特别想,好久没见你了。”
“我也特别想你,”陆应迟胳膊紧了紧,“我等会给你申请个□□号,以后想我了就给我发消息。”
“好,不过姥姥的手机好像登不了□□。”
“我给姥姥买了个新手机,可以登,我每个月冲点流量,你□□就一直挂着,”陆应迟说,“这样联系也方便,你想我了,或者家里有事,都可以及时跟我说。”
骆也点头说好,过了会儿,问:“那有□□了,还可以打电话吗?”
陆应迟伸出爪子扯他脸颊:“想什么呢,肯定可以啊。”
“好,”骆也勾起嘴角,头往陆应迟怀里抵了抵,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僵硬,紧急刹车,说,“姥姥也特别想你,等明天她睡醒了,你们好好聊聊天。”
“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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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过着,一直到陆应迟大二,平静的生活终于迎来波澜,这一年,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姥姥去世,她是在一个睡梦中走的,临走时并不痛苦,脸上甚至挂着笑,意识迷蒙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玲,妈来陪你了’。
第二件是陆建华工作调动,带着继母和小儿子离开了S市,这样也就顺理成章断掉了给陆应迟每月两千的补贴。
陆应迟自大学后,空闲时间几乎都用在了打工上,但他学业繁忙,时间零碎,每个月零零总总加起来只能赚一千左右,这会儿骆也初三,只靠这点钱根本不够用。
不过他们运气很好,陆应迟在S市怎么说也是个有些名气的人物,很快,便有匿名人士资助他,每个月两千,偶尔更多。
陆应迟早不是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人,这钱他没矫情不要,对资助人来说,这笔钱或许就是洒洒水,但对他和骆也来说,这就是救命钱。
资助人没留具体地址,陆应迟写过几封感谢信寄过去,但是从没收到过回信,他的这些信大概率是跟着垃圾车进火堆灰飞烟灭了。
人与人的关系多样又奇妙,陆应迟想,这或许也是奇妙联结中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