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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临阵脱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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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悦在神域过得并不好,偌大的神域,没有一个神仙看得起她。
因为她只是沧溟湖的一个小鲤鱼精,不知名的湖泊出来的半吊子,一身妖气,又笨又蠢。
她住的院子也很破,没有娇花嫩草,但好在有一条不大的小溪可以供她嬉水玩乐。
她是鲤鱼,生在河流中,在一湾小溪里窝着,修炼的效率不高,也很不舒服。所以数百年来,她的修为没有一点进步。
盐悦在主君少蔺身边当婢女。
与其它神仙不同,他的身边只有盐悦一个婢女。
旁人听了会羡慕盐悦,觉得她在主君心目中不一般,可这其中的苦只有盐悦自己知道。
她一个人得负责打扫少蔺的府邸,得帮他磨墨晒书,做饭端茶,每天都快累死了,最重要的是还没有银钱拿。
少蔺待她冷淡,他将盐悦带上神域,只是因为她救了自己一命。
百年前神鬼大战,神域死伤无数,给他们疗伤的医师和丹药,几乎都来自沧溟湖。
沧溟湖以前是神女共淑的府邸,万年前她陨落后,给这里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她遗留下的神力,滋养了不少神草,沧溟湖的草药是九洲最好的,况且也是离战场最近的。
这一场战打了将近二十年,陨落的天神不在少数,先主君在四年前死在了鬼魍的手里,先主君一死,鬼蜮的鬼幽势不可挡,差点就踏平了沧溟湖。
幸亏这个时候出了个新主君,挡住了鬼蜮的进攻,将战线逼停在了离沧溟湖不足六万里处。
那时恰逢盐悦跃龙门的时间。
她苦苦修炼了千年,盼得就是这个时候,她只想平安地越过龙门,能去神域,领一份闲职,赚点小钱给沧溟湖的长辈花。
没想到却被老蚌妖喊去炼丹药。
老蚌妖是她的救命恩人,将她从混沌肮脏的湖泊救回来,她不愿也只能乖乖照做。
一腔抱负无处施展,盐悦成了烧火的伙夫。
老蚌妖的壳巨大,盐悦小时候就喜欢躲在里面玩乐,它的壳能装很多东西,现在老蚌妖专门用自己的壳运送丹药和物资。
盐悦每天守着炼妖炉,尾巴都快烤焦了,她不开心,找到蚌妖要临阵脱逃:“我不干了,我是一条鲤鱼,哪有鲤鱼天天守着炭火的,我都快被烤干了。”
蚌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盐悦的脑袋:“守个炼丹炉都受不住了,你要不看看那些跟鬼幽厮杀的天兵,不说他们,就是我们这些送丹药的,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分给你个不要命的活,你还委屈上了。”
“我也可以送丹药啊。不就是要避着点鬼幽么,我的法力不低。”盐悦硬着嘴道,其实她是怕的。
老蚌妖一看盐悦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办,也是时候锻炼她了:“刚好有人病了,你今天顶替她的位置跟我走吧。”
盐悦啊了一声,没想到老蚌妖真要她上战场,可转念一想自己不用烧火了,欢天喜地地跟着老蚌妖去了战场。
盐悦没想到战场这么恐怖,战场与沧溟湖不过隔了六万里,却是两种景象
沧溟湖尚有蓝色的天,彩色的朝霞,可战场只有层层叠叠的黑云和满目的烂肉鲜血,到处纷飞的碎片遮住了盐悦的眼。
老蚌妖带着她轻车熟路地去了营帐:“你在帐外呆着。”
“不要。”盐悦看着周围的血肉怕死了,一刻也不想和老蚌妖分开。
老蚌妖说得委婉:“我去给人疗伤,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干什么。”
“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啊。”盐悦要哭了,残肢断臂就在她脚下。
老蚌妖看她一脸的怂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进来吧,老实点,别一脸的怂样,尽给我们沧溟湖丢脸。”
帐帘掀开,一股血腥气袭来,盐悦抬眼望去,一个年轻的男人脱了上衣坐在主位上,他的胸腹处有一条横贯了整个胸腹部的刀疤。
榻上和地上散落着成堆的纱布,都被鲜血染成看红色。
主位上的人听见声音抬头看向他们,白到病态的脸精致到挑不出瑕疵的五官。
剑眉下的双眸凉薄到没有一丝波澜,似深不见底的的深渊,疏离冷漠。
盐悦盯着他看,鼻子高挺,唇瓣也好看,就是太白了,显得人太病态了。
“麻烦先生了。”男人开口,声音清凉,如泉水击石般冷清。
老蚌妖向他做了一揖:“主君不必多礼。”
老蚌妖活得久,又是九洲出了名的老好人,泥巴沟里的泥鳅生孩子它都要去贺礼,虽不是什么厉害的上仙,却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因此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先生。
盐悦望向主坐上的那个人,老蚌妖叫他主君,想必就是叱咤九洲的少凛了。
能被主君叫上一声先生,老蚌妖估计要吹很久了。
“你害怕。”少凛突然出声,吓得盐悦手一抖。
盐悦按照老蚌妖的指示为他止血,温热的鲜血透过纱布浸湿了盐悦的衣袖。
盐悦摇头,强撑道:“没有。”
这是盐悦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他身上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却叫盐悦嫌弃不起来。
“你第一次来吧。”少凛又说。
盐悦点了点头。
“以后不必来了,会吓得你。”少凛语气没有多柔声,但听在盐悦的耳朵里竟然多了几分柔和。
那时候盐悦以为少凛是关心她,后来才知道少凛是嫌弃她笨。
也不知道盐悦那时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还是单纯听不懂人的言外之意。
盐悦红了脸,老蚌妖看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暗地拧了她一把叫她出去等着。
盐悦在外面等着,老蚌妖在里面许久不出来,她等得有些枯燥。
这时候天兵来报,繁翘仙子伤的很重,需要人去看看。
盐悦不值得繁翘是谁,但是看少凛火急火燎的样子,猜测这位仙子应该不一般。
她被喊去给繁翘换衣清洗伤口,繁翘是个极美的女人,纵使遍体鳞伤,也未减分毫。
少凛亲自给她设阵疗伤,可是他的伤还未好,盐悦小心翼翼开口:“神君,你的伤还未好。”
少凛闭眼施法并未理会她,反倒是繁翘的下属嫌弃她聒噪将她赶了出去。
盐悦想,少凛应该是喜欢繁翘的,不然为什么连指尖的性命都不顾及也要救她。
那么多死伤的战士,也没见少凛像对繁翘一样对待他们。
从那次后,盐悦经常跟老蚌妖说想去战场,可都被老蚌妖拒绝了。
盐悦每天魂不守舍,到处打听少凛的消息,终于有一日,她听到了少凛要带着繁翘来沧溟湖疗伤的消息。
少凛来沧溟湖的事被传出去,大家都很兴奋。
可唯有盐悦不高兴,她终于可以见到少凛了,但是少凛却是为了旁的女人过来的。
盐悦用漂亮的尾巴在水面上打了一个浪花,浪花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生光,尾鳍如锦。
她告诉指尖,不可以生气,因为她没有哪个资格。
大家开始商量由谁伺候他们二人。
盐悦不理解,当丫鬟为什么还要这么积极。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盐悦还是偷偷地跟了过去。
少凛将繁翘放在了灵台之上,亲自为她开阵施法,白色的流光萦绕在他们身侧,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盐悦伤心地大哭一场,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她却已经感受到了失恋的滋味。
繁翘在沧溟湖疗伤的那段日子,鬼蜮多次偷袭,少凛终于在战场上厮杀,开始还能得胜,可时间久了,少凛也扛不住了。
沧溟湖的天越来越暗,灵气也越来越弱,大家都说鬼幽要打过来了。
大厦将倾,一些小精怪已经收拾东西跑路了。
盐悦拦住了一个田螺妖,愤恨道:“沧溟湖是你们的家,你昨天还是要誓死跟鬼幽抵抗守卫沧溟湖的,你今日怎么久要逃了。”
田螺打开盐悦的手:“你傻不傻,主君都换几个了,你看看这场仗打了多久,有点进展没,每次打到沧溟湖都有人补上,你看看如今,哪有人敢上去,人都死光了,无人可用了!”田螺妖也心痛。
“那你去哪。”盐悦说,除了沧溟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这天下这么多小河沟,哪不能去。”田螺妖递给她一个包袱,问她:“跑不跑,跑的话就去收拾东西,我等你。”
田螺妖看盐悦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哀叹口气:“快点决定吧姑奶奶,等打过了我们沧溟湖,就是神域了,神域没了,我们真跑不掉了,你想被鬼幽抓去炼成邪祟吗?”
盐悦不想被炼成不妖不鬼的邪祟,她接过田螺妖递给自己的包袱回去收拾了东西。
老蚌妖看她要走,没有说话,反倒了抓了很多丹药和珍珠给她,细细地跟她说明逃到哪里安全:“你可以去人间看看,不过人间有捉妖师,你一定要小心,注意隐藏好你自己的气息,珍珠可以换钱,你要省着点花,这是我全部的珍珠。”
两包沉甸甸的珍珠落进了盐悦的怀里。
“赶紧走。”老蚌妖催促她,眼角的细纹抽动,鼻梁酸涩。
“对不起。”盐悦哭了,她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