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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第六块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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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捡恩从小到大在李栖人的监督下作息稳定,也养成了对自我身体的严苛要求,很少犯懒。
  就算已经和剧团请过假了,生物钟依然在固定的时间叫醒她。
  异地的酒店并没有舞蹈室,她早晨也完成了基础拉伸。
  她发现不在剧团,也不上课的日子实在无聊,给卢椋发了消息对方没有回复后,她询问前台本地是否可以打车后,滴滴到卢椋开的石雕厂。
  一场雨从昨天下到今晨,下得断断续续,风依然很冷。
  孙捡恩换下了昨天的一身,穿着淡粉色的短外套,围巾放在手边,高腰带点阔腿的灯芯绒裤勾勒出她修长的腿。
  就是被不长眼的海参猫看上了,这只肥猫厚颜无耻地蹭着客人的脚踝,猫毛甚至沾到了孙捡恩的袜子。
  石雕厂很大,孙捡恩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也没有澄清。
  她对卢椋有几分好奇。
  石雕厂老板、墓碑师傅,这样明显应该经验丰富的职业和工种都是越老越吃香。
  不是孙捡恩以貌取人,她是真心想来看看这家石雕厂的工艺。
  被错认成老板的女朋友也是新体验,孙捡恩没有承认,都是别人认为的。
  在保安把她交给前台的路上,孙捡恩能看到天光下的巨大石料场地,堆满了很多原生或者加工过的石材。
  有很多工人来回推着车去一边的厂棚,也有的在其中穿行,不时说着什么。
  保安是想和她说什么的,但孙捡恩长了一张不好搭话的脸,亲和不足,冷淡有余。
  五官的精致令她多一分就是艳丽,少一分就是寡淡。
  卡在中间的颜值很像这个季节,不具备冬天的冷冽,却已经有了刺骨的先兆,令人本能想闭嘴。
  卢椋的石材厂也有正儿八经的门面,刚才就是上了金漆的石刻大门,办公楼和厂子连在一起。
  前台的台看上去比孙捡恩想象的更有个性,也是大理石做的。
  线条很流畅,并不输给市面上一些公司的前台专供桌椅。
  这样更趋向手艺的工厂行政方面堪比家庭作坊,只有前台这么一个年纪小的。
  她把孙捡恩迎入老板的办公室,门关上就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隔着半遮还不如不遮的玻璃门,孙捡恩更觉得这个老板办公室更像是被监控的。
  明明是个老厂,家具都不是传统老板喜欢的红木硌屁股系列,反而更趋向时下年轻人走的简约舒适风。
  但孙捡恩怎么看,昨天卢椋那一身打扮都不像在这儿常待的。
  她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小猫玩了一会,其间喝了两口前台泡的茶,又看了柜子里和卢椋有关的一些工艺相关的荣誉证书。
  桌上有卢椋和家人的合照。
  一家五口,长辈坐在中间。
  照片里的卢椋还没昨天看着那么成熟,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小椋像她妈妈。”
  孙捡恩看照片发呆的时候,一道轻快的老年人声音插进来。
  再平静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孙捡恩抬眼看见照片上的老人家忽然出现在面前冲她笑,“小姑娘,你是小椋偷偷谈的女朋友呀?”
  孙捡恩放下照片,默默坐回沙发摇头:“不是。”
  卢椋的奶奶每天送饭顺便拿菜,她和老伴就住得不远,给小孩送个饭还能锻炼身体。
  老太太拎着的饭盒还冒着热气,看孙捡恩坐得拘谨,“不愿意说也没事。”
  “小椋鸟就是这样。”
  “孩子,你吃早点了吗?”
  孙捡恩摇头,“小椋……什么?”
  老人说:“鸟,她的名字是她妈妈取的。生她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椋鸟,孩子就来了。”
  饶是孙捡恩再粗神经,也觉得这种话题太亲密,并不适合只见过一次的她和卢椋。
  她后悔自己当时不否认。
  欺骗老年人她良心过意不去,正要解释,一道身影从办公室外掠过,卢椋简直像一只鸟一样飞了进来。
  她臂弯挂着外套,似乎是开车一路开进厂子里,下车奔过来的。
  女人略微平复了心跳,就一屁股坐到了另一边。
  “奶奶,你怎么在这里,平时不应该摘完菜回去看电视了?”
  “还不是听说你女朋友来了?我本来菜都捆好了。”
  老人家送饭的装备很多,菜篮子里还有好几个盒子,打开蛋羹、米粥、配菜都有。
  卢椋现在吃不下,她去饮水机接了水自己喝了两口,问孙捡恩:“你怎么这么早?”
  孙捡恩:“我没事干。”
  奶奶:“你多大啊,不上学吗?”
  也不知道她通过孙捡恩的相貌和没事干里加入了多少臆想,看向卢椋:“你不会是好的不学,学什么坏的,网恋把人家从大城市骗过来的吧?”
  她的菜篮简直像哆啦A梦的兜,居然还能抽出一柄包浆秤砣。
  孙捡恩一向没什么波澜的眼神都有些起伏。
  眼前这些对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孙捡恩来说全是年代电影里的东西。
  卢椋简直服了,老骨头学新潮没一次学在点子上的。
  “网恋?什么年代了还网恋啊。”
  都做石雕了,卢椋的力气自然通过无数考验,再活蹦乱跳的老太太也能拿下。
  她把奶奶摆摊卖菜的秤砣塞回菜篮,不忘从里面掏出还热乎的煮鸡蛋递给孙捡恩一个,“吃一个,自家养的鸡下的。”
  孙捡恩还惦记那把秤砣,问:“能用那个递给我吗?”
  卢椋早上匆匆来的,头发也乱,声音也懒了几分,“那个是哪个?”
  孙捡恩:“秤砣。”
  卢椋把秤砣递给她。
  孙捡恩又说:“把鸡蛋放在上面给我。”
  卢椋这辈子听过最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是一个人提出的。
  她不理解还是照做了。
  只是奶奶的秤砣没有秤盘只有钩子,她又从菜篮里扒拉出一个塑料袋。
  秤砣很有年代,秤钩都掉漆了,更何况砣。
  孙捡恩目光好奇,全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卢椋问:“我不收你鸡蛋钱,你自己耍着玩吧。”
  “还能试试别的吗?”
  “你自己试。”
  卢椋也算有问必答,没发现外边那群人都看向里边,她奶奶笑得皮都展开了。
  她这些年忙着维持石雕厂,不像十几岁的时候总带人回来吃饭。
  本来父母就不在了,老人家担心她可能一辈子得和石头过。
  说是喜欢女孩子,回头自己雕个女孩子也算老婆,就这么得了。
  卢椋没想到孙捡恩玩个秤砣都很有意思,她偏头瞧见奶奶的目光,看出她在想什么,也懒得说了,问:“您今天不去摆摊了吧?”
  孙捡恩手上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把秤砣塞回菜篮。
  卢椋被她逗笑了,“没事,她还有电子秤。”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老人家又多看了孙捡恩几眼,越看越觉得她像石雕匠画册里的那些角,也是卢椋小时候最爱描的摹本。
  “奶奶,问你呢,别老看人家。”
  孙捡恩的漂亮很晃眼,昨晚卢椋第一次见就领教过了。
  今天她穿着另一种毛外套,看得出这种风格对她来说很日常,和那些貂毛真富婆客户比,孙捡恩更像富婆的女儿。
  “都几点了还摆摊。”
  老太叹了口气,“你也吃啊,吃完了我带回去。”
  她不忘把另一份切好的素饼推到孙捡恩面前,“孩子你也尝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卢椋:“我都说了她不是……”
  “我叫孙捡恩。”
  孙捡恩晨起就喝了一杯水,鸡蛋在她的选择范围,她接受了。
  铝盒里的早餐样式丰富,卢椋米粥的小菜也有四五种,看着很有食欲。
  关于扬草的一切孙捡恩都好奇。
  她想知道更多,“奶奶你叫我小恩就好了。”
  妈妈是孤儿,但是在扬草长大,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吗?
  没有有过交集的街坊邻居吗?
  孙捡恩目光清澈,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清丽,卢椋移开眼,没想到对方没有不耐烦。
  奶奶:“小……什么?”
  卢椋:“恩人的恩。”
  她看孙捡恩多看了几眼自己的米粥,还没吃之前匀了对方一半。
  反正奶奶铝盒多,不差一个,“吃吧。”
  “吃完我们聊聊你的要求。”
  孙捡恩:“我要先租房子,你说的房子在哪里?”
  卢椋:“我自己有一套要出租的房子,图片我现在发你微信。不过肯定没酒店住着舒服,如果你资金够的话,我建议你长租酒……”
  “你那房子早晨爷爷给租出去了。”一边收拾盒子的奶奶说。
  卢椋:“什么?”
  她筷子递了一半,孙捡恩半天没能拿走,目光扫过卢椋叠穿的内搭,扫过女人重叠袖口扫过的手背。
  不太柔美的手形,手背还有很多细小的豁口,像是血肉填满后溢出,仔细看很容易分辨。
  因为微微用力,手背青筋也迸了一些。
  孙捡恩想:不知道她做碑是什么模样。
  “早上有你爷爷的朋友电话打过来问的,问你楼上空房租出去没有。”
  “没有的话就租给他的亲戚,来这边打工,就娘俩。”
  卢椋头都大了,“爷爷怎么不和我说呢?”
  奶奶:“他也给你打过电话了,谁让你睡得那么死。”
  这点卢椋无法反驳,她苦恼地揉了揉头,正要对孙捡恩说我再给你找找,奶奶忽然说:“小恩一个人住,住你那层不就好了?三个房间,还不够你俩住的?”
  卢椋:“奶奶,我和她昨天才认识,她是我客户。”
  老太太哦了一声,“那又怎么了。”
  卢椋:……
  完全没听进去,完全不相信是吧。
  她无奈地对孙捡恩说:“不好意思,我回头再给你……”
  孙捡恩:“和你住一个月要多少钱?”
  卢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