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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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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哲眼睛瞪得双眼皮都出来了,今天事太多,他连昨晚什么时候亲方礼都差点没想起来。
“……”
看严哲不说话,爸爸接着问:“你喜欢男人?”
“我只喜欢方礼。”
这回答让爸爸一时语塞,“我怎么看不出你有这种心思。”
“我从小就喜欢他。”严哲毫不掩饰,“你们不也喜欢他吗?”
“那能一样吗?”爸爸气得都快跳起来,“你们都是男的!”
“男的又不影响谈恋爱!”
这话让严哲爸更惊讶,“你们,还谈恋爱?”他还以为自己儿子单方面喜欢别人。
妈妈闻声赶来,惶恐的看向父子俩。
“你儿子喜欢男人!”爸爸厉声说道,“以后要绝子绝孙啦!”
妈妈神情凝重看向严哲,一时说不出话。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男人!”严哲回呛,“喜欢方礼跟喜欢男人是两回事!”
“我!”严哲爸气得脸红脖子粗,举起手就要扇严哲,但被严哲妈拦了下来。
严哲显得有些惊慌,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挨过父亲的揍。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严哲妈拦在中间好声劝道。
“就是惯的!”严哲爸指着严哲鼻子说,“我们家就你一个儿子,你还搞这种东西,以后怎么抬起头做人?“
严哲万万没想到,自己父亲原来这么封建。以前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是支持,这次因为喜欢方礼,就要动手打他,实在意想不到。
“别说了,你让他自己再好好想想。”严哲妈说着就要推严哲爸出去。
“我告诉你。”严哲爸依旧指着严哲说,“我们家不可能出个同性恋!”
当听到这句话,严哲整个人炸起来,“那我离开这个家,总行了吧!”说完,拎起书包越过父母,就走出房间。
严哲妈直接追上来拉住他,“哲,别冲动!”
“让他滚!”严哲爸在房门边上喊,“有本事就别回来!”
“妈,你都听到了。”严哲低下眼,表情很失望,“我有本事,我不怕。”
”别跟你爸怄气!“严哲妈拉着小声说,“你爸一时想不明白,你要给点耐心,别跟他对着干。”
“那就等他想明白,我就回来。”严哲尽量不使劲推开妈妈的手,“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最后无论严哲妈怎么劝说,严哲还是选择走出了这个家门。其实他才回家半小时,就被赶了出来。刚发给方礼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回到家没,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没人接。
没地方可去的严哲,只好走回了从前的小区。白天仔细看,才发现这小区竟然20年都没变过,也挺神奇的。
旧屋钥匙严哲有,开了门就走了进去。客厅摆着他从小到大躺过的沙发,唯独那张”观众席“被卖掉了。听说是太破旧,沙发骨都松了。
严哲把书包随便一扔,就躺在大沙发上闭上眼睛。他确实也有点累了,第一次跟父亲这样大吵,说不难过是假的。
脑子大概放空了十来分钟,等严哲都快要睡进去时,就听到了叮叮咚咚的钢琴声。
那熟悉的琴声不会错,是方礼。严哲赶紧拿上钥匙跑上了八楼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门才被打开。
方礼眼白透着粉红,明显就是哭过。他很震惊严哲出现在这里,哑着嗓子问:“你不是回家了吗?”
“开门。”严哲直接说。
等进到屋里头后,严哲马上抱住方礼,低声说:“怎么不回我信息,也不听我电话。”
方礼吞吞吐吐说在搞卫生,呼吸还有点难受。
“想哭就哭呀!”严哲轻声说,“现在又没别人。”
刹那间,屋内便响起了方礼的哭声。那节奏和气息,与他小时候在江边小道上放声大哭的模样如出一辙。
严哲自然懂他,方礼从来不轻易掉眼泪。即使在自己面前也是如此,何况这两天对着这么多大人。
这次哭的时间比小时候要长,方礼好像要把所有的眼泪都释放出来。一直到他哭不出声,才慢慢收起眼泪。
严哲用暖得出奇的手,抹干净方礼湿润的脸。便走去方爱民的灵位前,上柱香拜了拜。
“方叔叔,以后方礼由我照顾了。”
说完,严哲转过身要帮方礼一起搞卫生。
方礼把窗都打开,想散去家里的酒味,香火味。按照之前大人们的嘱咐,把方爱民卧室的床拆掉竖起来。至于家里那些昂贵的茅台酒,都放进了方爱民工作室中。
满目的音乐设备,让严哲看得两眼发光。光是那台罗兰牌编曲专用键盘,其价值就不菲,更不用说靠墙摆放的音响。
方礼从小到大都很朴素,身材又清瘦,所以严哲误以为他家其实并不富裕。如今看来,方家不仅文化水平高,经济条件也不比自家差多少。
一直弄到傍晚下楼处理垃圾,中途还遇到这幢楼里最八卦的黄婶。但也没有问东问西,只慰问几句方礼便离开了。
“去吃饭?”严哲问道。
方礼应了声。
“想去哪吃?”
方礼舔了舔嘴唇,说:“要不要去老城区?”
“走!”严哲拿出手机要打车,”你想去哪都行!”
“我来打车。”方礼也掏出手机,“我带你去吃萝卜糕。”
老城区的南门街,古旧程度更甚于一中附近一带。街景与方礼儿时仅有的一些记忆大差不差,只是增添岁月痕迹。曾经卖萝卜糕的位置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小小的糖水铺。
“老板,有无萝卜糕食啊?”严哲进门就用粤语问。
老板娘很热情说,“咩都有!你想吃咩?”
方礼非常难得地点了很多,份量都有点超过平时严哲能吃下的量。老板娘不断给他们端来糖水和小食,方礼很主动直接用筷子夹或者用勺子喂到严哲嘴里。
“你吃得完吗?”严哲边吃边问。
方礼鼓起脸咀嚼,眉眼弯弯对严哲笑,没说话。
吃得差不多后,方礼就付了款,牵起严哲手说要去走走。
小城市和省城区别还是很大,两个大男孩手牵手逛街引来不少人注目。方礼不在意,带着严哲穿遍南门街。
“我小时候就住这。”方礼右手牵着严哲,左手指着斑驳的楼面说。
严哲看向那层楼,亮着冷色的灯,应着模糊的人影。
“以前妈妈接我放学,就在巷子口买两袋萝卜糕。”方礼兴奋比划着说,“然后走到里头带我一步步上楼梯。”
“要上去看看吗?”严哲提议,反正这种旧居民楼并没有门禁。
方礼先是愣愣,又马上说好。
这幢居民楼没有楼梯灯,等上到5楼时方礼压低声音说,“以前住这边。”
接着,一直上到楼顶的天台,他们俯瞰南门街上的点点灯火。严哲突发奇想,站在方礼身后搂着他,拉着他要做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姿势。
“别傻!”方礼不肯做大鹏展翅,“我不想你做Jack。”
严哲嘟囔起嘴,又想到什么,就说“那我做你的哲克。”
方礼听了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情话土得掉渣。
“回去吧。”方礼转过身拉着严哲大手,“我送你回家。”
严哲眼神飘忽起来,他现在变成有家不能回的人。
“又不想回家?”方礼以为他又要耍性子。
犹豫再三,严哲决定开口:“我爸知道我们的事,把我赶出来了。”
方礼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现在才说。”
严哲嘴巴抿成一条线,找不到借口,他不想方礼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担心自己。
“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严哲立马否认,“这世界上没人不喜欢你!”
方礼还是最爱听他这种,凭直觉讲出来的情话。
“阿姨没找你吗?”方礼又问。
“找了。”严哲在糖水铺就收到妈妈的消息,“黄婶跟她说了,看见我跟你去丢垃圾。”
“那先回我家吧。”方礼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接着问“你怕不怕?”
“不怕!”
方礼轻捏他的脸,“知道我问什么吗?就说不怕。”
“我不怕我爸,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我就是爱你,喜欢不了其他男人或者女人,我只爱你。”
其实方礼并不是问这个,他记得严哲怕鬼。家里现在有个小灵堂摆着,他怕严哲晚上回去看到害怕。不过,严哲这番话足够让他记一辈子了。
这回轮到方礼抿紧嘴巴,眼睛却是满含笑意。
等他们再次回到小区时,也才晚上9点。小区内这个时间点竟然空无一人,或许是今天方家出殡,居民们都不愿意晚上出门。
“你先洗澡。“方礼从衣柜里找了件短袖给他当睡衣,”能一个人洗吗?“
“这什么话?”严哲没搞懂,“都20来岁还不会洗澡吗?”
趁严哲洗澡,方礼又去装了柱香给方爱民。他在遗像面前站了很久,思考接下来几天应该干些什么,还没整理到什么思绪,家门就被敲起。
方礼想不通这么晚还有谁会过来慰问,就只开了一条缝往外看。是严哲妈。
“阿姨……”方礼赶紧把门打开,“你怎么来了。”
严哲妈提着大包小包进来,说:“给你们拿了棉被和衣服,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省城。”
方礼眨着眼睛接过去,不敢回话,怕要哭出来。
严哲妈看了眼屋里问,“严哲呢?”
“在洗……”方礼还没说完,就听到严哲在浴室喊他名。
“你在外面吗?”严哲声音有些急。
方礼在门外应了声,“怎么啦?”
知道方礼在严哲就安心多了,继续喊:“就是看你在不在。“
方礼尴尬看向严哲妈,两人都以为他洗澡出什么事。
“等下穿好衣服出来,别着凉了。”方礼故意提醒他,“阿姨过来了。”
“什么?”严哲没听清,就要走过去打开门。
瞬间门就被方礼拉回来,大声说:“阿姨给我们拿了被子衣服,你赶快洗好出来!”
严哲愣了两秒应了声。出来时穿着跟自己身材完全不相称的衣服,显得像一个大人穿了件童装。
“这有衣服,先换上。”严哲妈虽皱眉但嘴角在笑,递过去一套睡衣。
“妈,你怎么来了?”严哲问。
严哲妈说:“我在楼下听到楼上有声音,就估计是你们回来了。所以就上来看看。”
严哲挑起粗眉,“你回来住?”
“不是,我就是过来送点东西顺便收拾一下。”严哲妈说完就打算起身离开,“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严哲上前搂着妈妈肩膀,“爸他……怎么样。”
“别操这心。”严哲妈没有正面回答,“赶紧休息,今天都累了。”
“我送你下楼。”方礼上前赶忙说。
“不用不用。”严哲妈推他们回去,“别担心我们大人,都没事。”
临走前,严哲妈又叮嘱一遍有事就给她打电话,然后又看了眼严哲和方礼牵着的手就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