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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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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瑞急匆匆的跑去了客栈楼上,教晴哥儿取了备用的钥匙来开了陆凌住的屋子。
  两人住得都是小小的下房,陆凌这间更是小,除却放得下张塌外,旁的甚么陈设都没有。
  书瑞扫视了一圈,也没见着他的包袱。
  他心头惴惴的,赶紧上前去掀开床上唯一能藏物的褥子,被褥哗啦一下被拉开,只见一把厚重的大刀正安然的睡在被窝里。
  晴哥儿嘴角抽了抽:“这,这陆兄弟还多爱惜刀。”
  书瑞干笑了下,心头倒也长松了口气。
  虽他不懂刀剑,但光是做废铁卖,陆凌的刀只怕也能卖上十几贯钱,他就算行李不要了也不会不要他的刀,足见得不是跑了。
  人没卷着他的驴跑了就成,这关节上,他可经不起这样的事,人要跑了也就跑了,他那驴子和车可值当十贯钱呢。
  书瑞和晴哥儿从屋里出去,重新锁好了门。
  这般他不免又有些迷糊了,这人刀也不带,脑子也不多清醒,光把他的车驴给驾出去了,这是要干什麽?
  也不晓得往哪个方向走的,寻也不好出去寻,当真有些头疼,倒是先前不如教他跟着去看瓦,尽耽搁事儿。
  书瑞恼火了片刻,同晴哥儿道:“你去忙罢,没事了。”
  晴哥儿答应了一声,书瑞便在客栈等了会儿,迟迟也不见人回来。
  大好晴日,他干等着人心里便有些焦灼,又去跟晴哥儿交待了一句,陆凌要回来了教他去铺子上寻他,罢了,他就去了自家客栈上。
  书瑞过去没紧着收拾屋子,却也有的是活儿干,院子里生了好多杂草,大颗的能有人高,昨儿驴子进来栓了些时候,咬吃了不少,留些桩头。
  他用锄子给一一清理了。
  这头门大敞开,隔壁的杨氏没得生意,寻着声儿走进来,就瞧书瑞在院子里忙活。
  她见四处荒萋萋的,怅道:“屋啊路的,离不得人气儿,没个人住用不得三两年就荒了。”
  书瑞转头见是杨娘子过来,道:“可不就是。”
  “今朝去瓦作问了问瓦,价格也是了不得,我把这几间屋子的屋顶修缮下来,光瓦片就得使上十贯钱。屋里的座椅凳儿,损的墙面地砖,且还没细算。”
  “我瞧没个六七十贯钱,你这客栈还真难收拾出来,也是铺面儿宽大,要是像俺那边那般前头一间小铺,后头一间供人住的屋子,用不得二三十贯钱就打理出来了。”
  书瑞叹了口气:“有甚么法子,家里头留下的东西,我白白得下,是好是坏也都只有感激的,没有嫌的道理。”
  杨娘子点头称是,她见书瑞生得老实,衣着也简朴,想也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这厢和兄弟出来收拾了老铺子经营,也多是不易,想着自己过去的光景,心起怜惜:“慢着来,日子也都是苦着苦着便好了,想俺丈夫刚死的那阵儿,孩儿又还两岁,家里头公婆偏心大房,那两年俺也多苦。”
  “好是咬着牙,把俺那间皮子店给经营着,生意不说好,到底自个儿有个事干,不肖手心朝上全然看着人脸色过日子。”
  书瑞听得杨娘子竟有这么一番遭遇,也是同情得很,不免又为她的刚强感到佩服。
  “娘子一番话多鼓舞人,咱平头老百姓日子总难,可难也得过。那般堕着似个闲汉地痞的日子虽是容易,可却跟团烂肉似的没甚么意思,既活着,就还是当勤勉上进,把日子过出些滋味来才是。”
  “是这个理咧,熬过这坎儿,铺子支起来便好了。”
  杨娘子觉得书瑞身上有劲儿,比那些只会叫苦叫屈埋怨日子的可要好太多,教人身上也能跟着长些干劲儿出来。
  她从后门出去,往自家里拿了个洗干净的甜梨来给书瑞解渴。
  这厢才发现这头只他一人在忙活,不由问:“欸,怎是没见你那兄弟?”
  说到这人,书瑞心里就有些气。
  那傻小子,可不就跟个玩儿都玩儿不明白,反还耽搁大人时间的皮猴麽。
  等他逮着人,看不将他训一番!
  却是没等书瑞同人说他一句不好,一道黑影从客堂的小门进来,悄摸儿声的就在院子里冒出来了,恍然一抬眼瞧着牛高马大一个人,吓得杨娘子咯噔一下。
  书瑞倒是有些惯了他鬼影一样,却整好逮着人能骂:“半点动静没得,是要吓死谁!”
  陆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书瑞,不晓得人怎么忽然这么凶。
  “你上哪儿去了?还把车驴都给弄了去!”
  “码头。”
  陆凌道:“有货船到港,卸货五十个钱一车。”
  “这活儿教你碰上啦?码头上时不时有大船来,不少壮力想接些散活儿干,都去那头找,只要肯下力气,有活儿的时候一日都能挣上两百来个钱咧。”
  杨娘子听得陆凌去了那头找了活儿,直夸人能干,偏头同书瑞道:
  “你们有车子拉货,省力些不说,挣得也多。眼下要修缮铺子,整好赚下些零用也好得很呐。”
  书瑞眸子动了动,倒是没想到陆凌竟是去寻活儿干了。
  他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尖,问陆凌:“那你可把驴子牵回来了?我在瓦作定好了瓦,趁着那头还没打烊去拉了回来。”
  “我去运。”
  “你又不晓得在哪处,回去客栈先歇会儿罢,我过去顺道还要结账。”
  杨娘子见两人抢着活儿干,当真是好得很。
  她打趣笑道:“你俩干脆一同去,搬砖也利索些。早弄了回来,还不肖摸黑。”
  书瑞想着也不无道理,便没了话,赶着时辰一同到客栈牵驴去拉瓦。
  这人过去铺子上寻他的时候还汗淋淋的,只怕回去客栈水都没吃上一口就又出了门。
  他在车子上将杨娘子拿与他的那只梨又擦了擦,递给了陆凌,也算是做了歉了。
  陆凌倒没客气,接下梨送进了嘴里咬着,顺势把腰间挂着的荷包扯下拿给了书瑞。
  他一头吃着梨,一头驾着车:“运了四趟,两百个钱。”
  “你自拿着便是,不肖与我。”
  书瑞想把荷包给他塞回去,陆凌却道:“这些日子吃喝住行都是你结得账,你算账过日子比我明白,钱放在你手上花销更好。”
  “再者,成家的男子赚的钱哪有自攥着不给夫郎的。”
  书瑞闻言抿了抿唇,脸有些发红。
  先前陆凌也总说些油嘴话来,他面皮厚实,不往心里听,还能反说几句教别人不好意思的话。
  书瑞历来是个不管说,只看重做的人,这厢,陆凌去赚了钱巴巴儿拿给他,与光说可不同,那不就真跟做了夫妻一般麽。
  他面皮磨砺得再厚实,这般也跟人斗不得法了。
  而且以前,他撞见舅舅私塾里头那些成了家的书生,拿着钱财在外头逍遥,不管家中妻子夫郎囊中羞涩时,他便暗中想,待着他到了年纪相亲的时候,定然要问男子肯不肯把赚的钱都交与他来保管。
  他要成家,就要找个肯交出工钱月钱的,那般不肯的,他要是做得了自己的主,就是再好他也不要。
  男子手里头要是闲钱散钱多了,可不老实。
  成家前他管不着人怎么花钱,成了家那便是一家子,哪能够一个在外头肆意潇洒快活,一个在家中紧着算盘过日子的。
  书瑞想得是好,可真肯老实交出钱的男子,却难逢上。
  少时情窦初开,他也曾跟个俊俏小书生谈诗论词,一同逛过庙会,小书生说要在菩萨跟前立誓将来高中了娶他。
  书瑞心想,他那点文采要高中,那不比跟太阳打西边升起还颠覆麽。书瑞便说不要他立高中了来娶他的誓言,教他立誓成亲以后把挣得钱都交给他保管。
  谁晓得那小书生便紧着嘴巴不肯张口了,书瑞冷笑一声,当即就跟人断了往来。
  思及各般往事,书瑞脸更是发热,眼睛直直望着前头的街市:“我不要。你自个儿保管着。”
  “你是不是嫌少了? ”
  陆凌看着书瑞多避讳的模样,紧看着他。
  “我没嫌少。”
  书瑞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可也受不得这样的冤枉:“大钱还不都是小钱攒出来的,不把小钱当钱的,那是没自个儿老实挣过钱。两百个钱都够好几天吃饭使了呢。”
  陆凌又把荷包给他拿过去:“那你拿着我就相信你的话。”
  书瑞凝起眉毛:“你信不信我都不要。”
  两人正为着荷包在驴车上争去争来,车子行得多缓,蹲在路边上瞧了半晌的一个老汉,终是忍不住端着破陶碗跑了上去:“哥儿郎君实在不要,便给俺罢。”
  “俺三天都没得饭吃了咧,眼儿冒金星,要给俺饿死了!”
  书瑞看着跟跑过来的讨饭人,穿得破烂,手脚却好。他干咳了一声,默默将荷包收进了袖子里。
  “哥儿便好心赏俺几个铜子罢。”
  “下回罢,下回一定。”
  说完,书瑞暗暗戳了陆凌一下,教人将车驾快了些,这才把跟着车子跑的乞丐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