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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摧城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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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许接过那张地图，手指在怀城的位置圈了圈：“怀城偏安一隅，这些年来不曾受战火殃及，百姓们安居乐业，你觉得他是个世外桃源，西洋人却觉得这是一块肥肉。”
可这乱世之中，哪里会有真证的世外桃源！
赵曦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西洋人会攻打怀城？！”
林清许解释道：“西洋人的大本营在谷城！可谷城大大小小经历过十几次战争，没了贺正道，根本养不起西洋人的军队，一但西洋人和顾司令对打落败，你觉得西洋人会怎么办？”
林清许的手指在谷城周围逡巡着，“你再看谷城附近，又有哪座城池比得上怀城，又有哪座城池离谷城更近？”
那就只能是怀城了。
赵曦脸色难看的厉害，凝重道：“倘若真的如你所说，怀城危险！这些年来怀城不问世事，只顾着自己，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再加上贺正道这些年来为了独揽大权，有意让怀城与外面斩断联系，如今怀城空有粮食和人，根本没有兵啊！怀城如何守得住？！”
西洋人一但落败，失去直面华国军队的能力，就只能迂回图谋，那驻守在谷城的西洋人的主力部队，怕是会退而求次，攻打怀城！
怀城和谷城不远，想要攻下怀城不难，可顾司令和怀城却隔着崎岖的山路，几座大山呢！
到时候，西洋人真对怀城下手，顾司令必然鞭长莫及！
“受不住也要守！”林清许的手落在青州城，他一字一顿道，“怀城看似小，坐落在此处，却易守难攻，最重要的是他毗邻陵城！一但怀城失守，西洋人再也不用担心后勤补给问题，就像是一把刀一样，会在怀城以西撕开一道口子，迅速攻下陵城，只逼中原腹地！你可想过，陵城要是没了，华国会面临什么局面吗？”
手指不断地蜷起，林清许看着那偌大的“青州”二字，喉咙发紧。
“陵城是青州门户！”赵曦后背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喃喃自语道，“若是陵城没了，青州可就危险了。”
“是啊，青州城里驻扎的可是我们的新政府。到时谷城，怀城，陵城相继沦陷，西洋人直逼青州，那才是真正的国将不国！”
如今的时局根本没有他们想的这么好。
但这到底是个猜测。
赵曦沉默良久，又问：“你有几成把握？”
林清许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地形图，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七成把握。”林清许抬眼看他，“我赌得起，可华国的人民，怀城的百姓赌不起。”
赵曦：“我明白，你想要我怎么做？”
林清许道：“给顾司令写信，讲清楚缘由，看他是否能抽出手来，支援怀城。”
赵曦却摇头，声音艰涩道：“其实我瞒了你不少事情，顾司令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纵然我们劫走那批军火，可西洋人武器先进，他们用的都是坦克轰炸机，而我们只能避其锋芒，要么用游击战，要么就是人海战术，是真的拿命和血肉在拼的！如你所说，我们就算赢了西洋人，也定然死伤惨重，先不说空不空的出手来管我们，就单凭我们这毫无依据的猜测，顾司令就不一定相信，很大的可能会拒绝。”
前线战火纷飞，打的正是激烈的时候，要顾司令临时抽人出来护卫怀城，的确不妥。
可若是顾司令不出手，怀城又该怎么办呢？
林清许不说话了，他心里油然而起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就像当年在京都城一样。
他想起来他的老师，想起来华国最后一个皇帝。
他的老师喜着一身广袖长袍，用玉簪挽起一头乌黑发丝，脸上总是带着和风细雨的笑容，便是他犯错了，也只是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让他乖一些。
也是他在京都城风雨漂泊之际，将年仅十岁的小皇帝扶上皇位，然后拼尽全力地想要救国，研究治国之策。
可是先帝太昏庸了，沉迷于炼丹长生，听信奸臣谗言，闭关锁国，最后匆匆死后，留下一个摇摇欲坠地江山。
哪怕他们再拼尽全力，改革，实行新政，可根基早已经腐朽不堪，早已无能为力了。
当历史的车轮倾轧而来，他们都是蝼蚁。
于是最后京都城还是被西洋人攻破了。
西洋人扬言，要是皇帝想活，还想当皇帝，他们可以答应，也可以饶恕皇帝，但皇帝必须跪降，还要答应从此以后，华国便是他们西洋人的殖.民地。
此言一出，京都城内众人无不愤怒。
若是皇帝当真如此做，便真的是万人唾弃。
小皇帝年少登基，城破之时，也不过十八岁，虽然无力挽回大厦将倾，却也不愿意葬送华国脊梁，他爬上京都城的城楼上，看着底下那群西洋人，也瞧着自己的子民，他道：“老师，你知道吗？我耗尽心血都没有找到救国的办法，可就在刚才，我终于了知道什么才是救国路上最大的阻碍！”
叶安宁神色依旧温柔，声音却哀伤至极，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低声问道：“是什么？”
“是我！”
此言一出，像是惊天一锤，撕破多年以来的封建专制。
小皇帝声音铿锵，眼含热泪，满是自责，哀伤和无能为力，道：“我才是阻碍华国复兴的最大障碍，我是皇权，我是封建，我是专制统治！我是万恶之源，我是封建之首，我是压迫在无数百姓身上的千斤之石！”
“只有我死了，皇朝才会泯灭，华国人的脊骨才会真正的直起来！”
叶安宁红了眼圈：“决定了吗？”
小皇帝往城楼边上又进一步，直到半个身子都游离在空中，衣衫簌簌作响，他看着叶安宁的眼神不舍切深情：“是。”
便用他的血，为皇朝画下句号吧。
叶安宁温柔的看着他：“好。”
小皇帝唇角勾起，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叶安宁，然后嘲笑般对底下的西洋人说道：“纵然朕再无能，却也容不得你们这群西洋贼人羞辱践踏！即使今日我华夏式微，可他日，但凡给我华夏一口气，我华夏必将乘风而起！我华夏脊梁，永不摧折！朕宁死不降，朕愿以死明志！”
然后一跃而下。
只听“嘭”地一声，鲜血绽开，宛若盛放之蔷薇。
小皇帝摔得粉身碎骨。
叶安宁就站在那里，他没看到小皇帝的死相，他只是看着满目疮痍的京都城，大笑三声，然后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喉咙。
听后来的人说：
末代之帝，粉身碎骨。
帝师之血，血溅三步。
三月飞雪，满城哭嚎。
神龙之怒，火烧九州！
那个会温柔给他讲解天下大事的老师死了。
那个彻夜不息，想要改革政治，想要复兴华国的皇帝也被摔成了稀巴烂。
压迫在百姓头上的皇权终于没了，可这个时代依旧风雨漂泊，华国正艰难地往前走着，去往一个不知道是黑暗还是光明的未来地走着。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华国乌烟瘴气。
军阀割据，政府换了一拨又一拨。
却无一是真的为华国着想，而是争权夺利，虎狼一般，分割着这片早就满目疮痍的土地。
林清许就站在那里。
看着所有人都死去，看着那些自私自利的人，争权夺利。
看着西洋人的炮火烧遍整个江南。
而他无能为力。
他就是一个蝼蚁。
面对历史的车轮，被碾碎成齑粉。
就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跨过时间，再次萦绕至他的心头。
以前，他救不了自己的老师和家人，看着京都城毁于一旦。
如今的他，救不了怀城的百姓。
“你尽快联系上顾司令，询问一下他那边的意思。”
赵曦忽然想起来什么，喜上眉梢，道：“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写信给非晚，他知道这边的情况，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林清许直接拒绝道：“不行。”
“顾司令运筹帷幄，在前线杀敌，正是危险时刻！我们已经将西洋人的筹谋告知于他，他心中也该有打算！无论顾司令如何做，定然有他的道理！若是非晚不顾军令如山，执意回援，那才是害人害己！”
赵曦：“那我们当真坐以待毙吗？”
林清许静静地看着地图，眼圈微微发红，身体紧绷，拳头紧握，过了好久，嘶哑着嗓音道：“写信给陵城的守将，让他务必支援怀城。”
只怕是，陵城和怀城不够西洋人啃上几口的，这只是缓兵之计。
…………
现实情况比林清许想的还要紧迫。
因为西洋人根本没等到前线战败，而是在发现局势有了颓势，他们就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前线那群西洋军成为牵制顾司令大部队的锁链，而他们的主力部队，暗中从谷城向怀城这边转移，想要攻下怀城。
这回真的要变天了。
楚非晚知道情况后，才从战场上下来，他们刚把一队西洋人打的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可是转头就听说，西洋人的主力部队暗中撤离了谷城！
等再一问，竟然往怀城去了！
楚非晚慌了，当即就去了顾司令的办公室。
顾司令的办公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众人瞧见楚非晚回来，连忙让开，看着楚非晚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心虚。
“非晚啊，你回来了啊。”
楚非晚道：“西洋人为什么转头去打怀城，这是怎么回事？！”
顾司令神色凝重，将林清许发出的那份电报拿出来：“是我没将电报放在心上，是我之错！倘若怀城真的没了，那陵城也就守不住了，届时青州危险啊！”
才经历一场战争，楚非晚狼狈的不行，如今手指满是血污，他抓着那张纸，指甲流血，染红纸张，依旧一声不吭，死死地看着那份电报。
众人心里大惊，顾司令低声道：“非晚，我知道你生气，可……”
“我没生气。”楚非晚将手上的鲜血抹了抹，下意识摸向心口那个绣着山茶花的荷包，“这件事情，我不怪你。”
“就算我们知道西洋人要攻打怀城，我们也脱不开身，根本抽不出手来去驰援怀城。”
“而且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怀城不能丢！”
顾司令见此，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道：“西洋人挡着路，我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支援，只能进山，从山里走，这样耗时费力，怕是等不到我们赶去了。”
楚非晚：“从青州调兵。”
顾司令：“青州？”
楚非晚道：“电报上说，陵城也会支援怀城，应该能抵挡一阵，我们现在上报给青州那边，让青州尽快调兵支援怀城，怀城应该能坚持到青州援军到。”
“青州军要护卫青州政府，需要不少人，我们当年从青州离开，又带走不少人。青州怕是没多少人了，怕是很难守住，所以我们要尽快派人前往怀城。”
音落，楚非晚立马请命道：“司令，我是怀城人，又熟悉附近的地形，让我带人去支援怀城吧，我定不辱命！！！”
看着双眼布满红血丝的人，顾司令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点头：“好。”
说着，亲自将楚非晚扶起来，道：“怀城不能丢，你也不许死，非晚，接下来的事就要靠你了！”
楚非晚强行扯出来一个微笑：“好。”
可没人知道，他在颤抖。
这位在西洋人连天炮火下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人，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其实已经慌得不成样子了。
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
因为他知道，为什么林清许不向他求助，就是害怕自己意气用事。
既然如此，自己又怎么敢辜负林清许呢？
楚非晚浑身麻木从顾司令那里走出来，开始调兵，着手准备支援怀城的事情，劳累了一整天的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满目深情，像是在透过月亮思念着什么人。
林清许，你等等我好不好？
求你，等等我。
我很快就回去了。
同一时刻，林清许站在院子里的山茶树下，看着那皎洁璀璨的明月，眼中却是诀别之意。
楚非晚，我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风静静地吹着，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也不知以后怎样。
此刻的他们，和无数普通人一样，期待着：
愿有重逢日，白首不别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