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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霪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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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清晚立时顿住脚步,心跳在胸腔内重重磕了一下。
她对着路灯呵出白团白气,慢吞吞转过身时,恰好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携着一身烟酒气。
“我想你。”声音干净清透,沾着点酒气滋润过的微哑,在静夜里格外绵长粘稠。
官清晚垂在身侧的手指反复收拢又展开,关节在冷空气里直泛白。
花店暖黄的灯光从斜后方漫过来。
玻璃窗内一对年轻情侣正在等待店主包装花束,她侧了侧脸,透过凝结着薄雾的玻璃,看清是一束渐变蓝粉的人鱼姬。
她知道它的花语:绮丽梦境,爱到生命的尽头。
生命尽头?
她的尽头在哪里?
可能就在今年深冬,也可能等到来年开春。
不知是冷风袭眼,还是冷光刺眼,一层薄薄的绯红染上眼角。
她任由身上压着沉甸甸的重量,直到睫毛上的湿意消散,才用胳膊肘顶了顶快要把下巴搁在自己颈窝里的男生:
“萧司彦你喝多了吗?”
声音很低,风一吹就释散了。
“砰!”
漆黑长空中,一束烟花升腾直上,坠落成形形色色的花瓣。
一群人并没有仰望夜空,只是直勾勾盯着地面上投射出暧昧轮廓的身影。
魏景瑞一帮人试探过萧司彦两人是否在交往,但萧司彦没有给准话。
不过从蛛丝马迹里都能看出,官清晚根本没有答应。
司书她们私下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被追问是否答应和萧司彦谈恋爱时,女孩的回答很决绝:我不喜欢他。
“砰砰砰!”
斑斓烟花泄愤似的一簇簇窜出,在穹顶绽放出一朵又一朵五彩花朵。
官清晚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眉间眼底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声线又冷又硬:
“你别这样行不行?”
男生还是不为所动。
气流近乎凝滞。
官清晚彻底失去耐性,想喊他名字时,萧司彦终于撤开力道。
惯常带着几分倨傲的冷感面孔此刻蒙着层灰败,眼下泛着青黑。
连天生上挑的眼角都垮下来,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般碎在冷风里。
颓唐、萎顿、枯槁。
好似天之骄子一夜之间跌下神坛。
“我哪样?”声音更颓唐。
低低的,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官清晚沉默不语,心脏却莫名其妙的心疼。
本来他父母冷漠疏离的态度早把他的心泡在冰窟里,好不容易遇到能让他血液回暖的人。
可她这个攥着他最后一点热乎气的人,竟也要像那些人一样,往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口又狠狠剜一刀。
“能不能给个名分?”
“光明正大做你男朋友?”
“想光明正大和你牵手拥抱接吻?”
一声比一声颓,却一声比一声高。
烟花依旧在绽放,破碎不堪的声音早已被溶解,被稀释,被吹散。
官清晚始终紧抿着唇,连呼吸声都刻意压平。
“说话。”
没有隐忍的暴怒,只有毁灭性的腐靡,令人毛骨悚然。
官清晚忽然在他黑黢黢的眼瞳里看见十四岁的自己。
死气沉沉裹着宽大病号服,像株发霉的植物,在阴暗角落等待腐烂。
此刻她再次被相同的情绪击中。
可她还是冷着小脸,凉着双眸,说着狠话:“这么多人在,你是不是非要我给你甩脸色。”
“你给我甩脸色的时候还少吗?你待见所有人,就他妈不待见我。”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从一开始你就讨厌我,一直讨厌了在现在。”
夜风卷走他最后半句呢喃时,残留在月光里的只有支离破碎的气音,恍若被撕碎的蝴蝶翅膀簌簌飘落。
这个夜晚,官清晚好像看见了站在死亡边际的自己。
两双空洞的眼睛在虚空中交汇。
柏油路上车水马龙,引擎震鸣一声接一声。
他们耳畔只剩下这个冬季末梢的风声,只有心腔交错时掀起海啸般的轰鸣。
分不清是谁的,也辨不出是车流的吟鸣,还是心脏的鼓胀。
官清晚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忽然察觉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唇瓣上。
完蛋。
该不会想……
思维还没理清,身体已经先一步调转方向。
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可刚侧过身,腰间骤然被萧司彦结结实实箍住。
她整个人被凌空提起,双脚蹭的悬在半空。
“我不亲,你碰酒了。”
原本含在嘴边的话被吓得脱口喊出。
萧司彦靡靡颓颓的脸上终于浮现点笑意,一抹沾沾自喜的笑,一抹暗爽的笑。
“明天亲,送你回去。”
“我不,我朋友会送我回去。”
官清晚悬空的双腿胡乱踢蹬,胳膊却像藤蔓般缠紧他的脖颈,生怕下一秒掉下去。
萧司彦充耳不闻的径直走向路边,扬手拦下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单手把人轻巧的塞进后座。
车尾灯渐远时,留在原地的两拨人仍面面相觑的僵持着。
萧司彦的几个发小迅速回过神:
“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大美女和彦哥在一起了。”
“是吧是吧,都……都亲了。”
“阿彦背着我们偷偷干大事啊。”
而顾让脸色格外不好,好不容易赶来一起吃顿饭,结果人才刚见到几分钟就被截胡了。
还莫名其妙吃了一肚子狗粮。
他不相信他们会在一起。
官清晚被塞进后座就往车门边贴,和萧司彦拉开最大距离。
点开微信给顾让发道歉信息,约好后天补请晚饭。
“回家还是回宿舍?”萧司彦长臂一捞将人拽过来,黑色衬衫下精瘦手臂勒住她腰。
官清晚挣了几下没挣开,前座司机透过后视镜频频打量的目光让她硬生生压住咬人的冲动。
她泄愤似的往萧司彦大腿根拧了一把:
“回学校。”
要是这个点回老宅,沈听岚能训到她耳朵起茧。
萧司彦吃痛的闷哼几声,脸上邪笑愈发明目张胆,整个人瘫在后座像没长骨头:
“宝宝用力点。”
“……”
官清晚没好气瞪他一眼,最终却还是乖顺的蜷在他怀里。
黑色轿车并没有如愿停在校门口,而是滑进相邻小区的林荫道。
“在这里停车干什么?”
她有不详预感,很不祥的预感。
霭霭夜色下,他的眸光愈发灼亮:
“回家,我们的家。”
既然萧家容不下他,他也不必留恋。
他要亲手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亲手在荒芜中栽种属于自己的灯火。
“……”
我们?
真有他的。
“不、要、脸。”官清晚倏忽刹住脚步,一字一顿总结一下他现在的恶径。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大半夜的把人往家里带想干什么?
她才不会傻乎乎跟着走。
腕骨猛地发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往反方向冲。
萧司彦自然不会让她逃走。
“跑什么?哥哥家的床可比宿舍软乎。”
掌心迅速收拢,直接把人拽回身侧。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么可能松手?
捕食者对待看中的目标,从来都是步步为营。
“要点脸吧萧司彦。”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场对峙自己永远占不到便宜。
这人连垂落的碎发都沾着懒洋洋的竹木香,衬衫领口随意敞着,整个人像是刚从T台下来的男模,如果忽略他此刻眼底明晃晃的戏谑。
“宝宝,你都不亲我,还要什么脸。”
骨节分明的手指陷进她腰窝,体温透过薄衫灼人。
“……”
她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最后换来的却是得意忘形的闷笑在耳稍回荡。
只能任由他带自己回他口中的“我们的家”。
小区内蓊蓊郁郁的乌柏树在夜色中静默屹立,交错的枝桠在头顶交织成连绵顶篷。
两名并肩行走的人影,手牵手踩着腐叶慢悠悠拖着脚步,朝万家灯盏的一家走去。
晚风凉,气流冷,冬雾浓。
或许灯火万盏多年后,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盏,属于他们的一盏。
原来漫长漂泊的终点不必是星辰大海。
这个小区的户型多以单卧室带客厅为主。
当初萧司彦购置这套房子时,从未考虑过会让外人踏入。
即使是与他交情颇深的魏景瑞,也没受邀前来。
室内延续着极简主义风格,黑白基调贯穿始终,墙面与家具的配色遵循着严格的二分法。
官清晚环顾四周的开放式布局,呼吸一滞。整片生活区域在眼前铺展开来,竟寻不见第二间带门的独立房间。
她攥住给自己换居家鞋的手腕,下意识脱口:“一居一室吗?”
萧司彦慢条斯理系好最后一根搭扣才直起身。
他保持着俯身时的低姿态,视线恰好与坐在玄关凳上的她齐平。
几个若即若离的吻落在她脸颊,缠着体温蒸腾出危险的荷尔蒙:
“想要三室一厅,还是三室两厅?”
“……”
这人总能把正经事搅得暧昧横生。
“我住哪?”她侧脸避开他纠缠的吻。
“和我挤一间。”
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就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官清晚踉踉跄跄跟在后面,声急:
“我不要。”
她拼命想抽回手腕,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白痕。
他们连男女朋友关系都算不上,怎么可能同处一室?
“咔哒!”
顶灯开关被按响的瞬间,视野顿时一片暗黑。
“你关灯干什么?”官清晚咬着下唇,又一次试图甩开他的钳制。
可惜力量悬殊太大。
“我想动手动脚。”
骨子里的恶劣纤毫毕现。
他反手把她抵在门板上。
四周黑魆魆一片,官清晚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眼睛,只能感受到无处可藏的压迫感。
“宝宝。”
高傲的头颅再次以示弱的姿势垂落,埋进她光滑的侧颈间。
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压得人心口发闷。
气息一次比一次滚烫,灼得人心口发酸。
“没看见我醋坛子都快翻了吗?”
带着闷闷鼻音的控诉蹭着颈侧皮肤,他忽然泄愤似的叼住那块软肉轻咬,察觉到怀里人瞬间的颤抖,又不甘心的用牙齿细细研磨:“我吃醋,你很爽是不是?”
唇舌从凶狠逐渐转为讨好,示弱般贴着她脉搏跳动的位置游移:
“宝宝,你都把我钓成翘嘴了,还不负责?”
刻意放轻的音调带着暧昧的湿气,辨不清是委屈控诉还是缠绵撒娇。
官清晚没有回应。
夜越静,心越燥,欲越旺。
还是那句话,他们注定没有结果的。
所有挣扎终将坠入深渊。
沉默在黑暗里无声溃烂。
“你钓我,我也心甘情愿。”
在她面前,他心甘情愿俯首认栽。
心甘情愿抛却所有体面。
心甘情愿缴械投降。
男生的话像生了锈的弯钩,在血肉里搅动时,带出带倒刺的疼。
酸酸的,涩涩的。
得不到回应的回应最终化作一个暧昧失控的吻。
窗外,冬雨来得悄无声息,像命运突然降下的帷幕。
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湿润,渐渐在玻璃上织出密密的蛛网。
唇齿间交换的温热渐渐发酵成酒,醉意从后颈蔓延至整个头部,连远处隐约的雷鸣都变得不真实。
阳台上,欧石楠在月色下无声舒展,花瓣上的露水滚落,坠入潺潺流水,惊动一尾锦鲤。
吻变得潮湿而炽烈,像暴雨冲刷下的野火,在潮湿空气中噼啪作响。
窗帘被夜风掀起又落下,搅碎满地斑驳光影。
人到底是着了道儿,掉进这狼窝里。
一张薄毯,两道黑影,共挤一张床。
窗外雨冲刷着今夜所有的锋利,只余下潮湿的温柔。
朦胧中,只听见雨打在老柏树枯枝上的声响,轻得如叹息,重得似诀别。
他们的呼吸愈发绵长,整个世界坍缩成唇齿间衔着的一片温热的海。
*
官清晚今天有早八,临睡前迷迷糊糊扒着萧司彦胳膊要人设闹钟。
睁眼已是七点三十分,腰间沉甸甸压着条异常发烫的手臂。
她瞬间清醒过来,伸手去摸身边人的额头。掌心刚覆上对方额头便触电般缩回来。
这温度绝对不对劲。
明明昨晚睡前还好好的,空调温度也没调太低。
官清晚支起半边身子,借着晨光打量萧司彦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薄毯下相贴的皮肤传来灼人的热度。
“萧司彦。”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男生睫毛颤动几下没睁眼,喉间溢出含混的呻吟。
官清晚掀开被子时带起一阵热浪,她赤脚踩在地板上往厨房跑去翻找药箱。
塑料箱内整齐码着基础药品,她撕开退烧贴敷在萧司彦额头。
床上的人仍在昏睡中无法唤醒,她划开手机给魏景瑞发了个定位。
学校那边她不能请假,是一堂高数课,但凡她请假,沈听岚必定会收到通知。
届时必定要追问请假缘由,总不能坦白说昨晚根本没回寝室,直接在外宿未归。
魏景瑞刚走到校门口就收到消息。
听说萧司彦发烧后,他连教学楼都没进,直接调头跑着赶来的。
他们在小区铁艺雕花大门前撞个正着。
官清晚简单交代几句后快步离开。
踏进教室时他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进的,讲台上老师正调试投影仪,白色幕布映得前排学生脸庞发青。
整节课无人点名,粉笔灰在光束里起起落落,转眼间就随着下课铃声消散在空气中。
*
[晚上赛车比赛要来吗?]
收到顾让消息时,官清晚正在宿舍卫生间。
[和萧司彦?]
她掬起捧冷水扑在脸上。
那边秒回:
[对。]
卫生间的水汽在镜面凝结成模糊的白雾,官清晚指尖刚触到洗脸巾就猛然蜷缩。
左胸传来的绞痛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却残忍的剜着心脏。
她踉跄着扶住洗手台,镜中倒影在眩晕中扭曲成层层叠叠的幻影。
“呼…呼……呼……”
呼吸突然变得滞重,她下意识撕开衣领,却发现手指抖得连纽扣都难以解开。
冷汗沿着脖颈流进领口,后腰重重撞上冰凉的马桶边缘。
视野边缘开始泛起细密的黑斑,像无数飞蛾在眼前振翅。
她死死盯着镜中自己发青的嘴唇,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濒死体验。
药瓶……药瓶……
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可双腿却发软,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板上。
“砰!”
官清晚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听着自己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逐渐与耳鸣混成一片。
洗手池没拧紧的水龙头还在渗水,水珠坠入瓷盆的节奏与逐渐微弱的心跳诡异重合,在寂静中放大成惊雷。
她伸手在洗手台上摸索着寻找手机,指尖刚触到金属边缘,机身就“啪”地坠落在瓷砖地面。
小小的药瓶跟着摔在地板上,瓶盖弹开的瞬间,七八粒白色药丸骨碌碌散落开来。
纤手胡乱抓起药瓶直接往嘴里灌,分不清吞下去的是完整药丸还是碎渣。
舌尖陡然间泛起苦涩。
药丸好苦。
天花板的白炽灯纷纷扬扬照着漂浮的烟尘,脚边摔裂屏幕的手机依然亮着幽光。
她颤动着手指给顾让发过去一条消息:
[看情况。]
她没办法给出准确答案,就像这颗时快时慢的心脏永远算不准下次失常的节拍。
宿舍内其它室友都不在,官清晚蜷在地砖上好片刻才爬上床。
倒进薄毯的瞬间,眼皮沉得像被砂纸黏住。
这一觉直至司书打电话。
官清晚迷迷糊糊伸手摸索着抓起薄毯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胡乱划了几下才接通电话。
司书清亮的声线从听筒里跳出来:
“晚晚,你现在在哪?”
“宿舍。”她将脸埋在枕头里回应,嗓音带着浓重睡意。
司书瞄了眼休息室沙发上某道快要烧穿玻璃幕墙的视线,放轻声音提醒:
“在睡觉吗?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官清晚撑开酸胀的眼皮,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只剩一片漆黑。
她撑着床沿坐起身,“马上去。”
“好,我们等你。”
官清晚随手抓了件外衫套上,摸黑从书包内袋掏出备用药瓶,指尖勾着手机壳的链将药瓶别上去。
网约车停在石脊山赛车基地时已经九点半。
她推开休息室的门,视线里撞进个没见过的姑娘。
“晚,你来了。”顾让原本倚在桌边翻看平板,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眼底像通了电的灯串倏地亮起。
而他身旁女生却把嘴角往下撇了撇。
“嗯,在宿舍睡着了。”官清晚摘掉鸭舌帽,任司书牵着自己落座。
司书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不然我肯定被我哥盯死。”
官清晚垂眸望着杯底细小的气泡,没有看到萧司彦的身影。
水汽氤氲上睫毛时,也没多问。
刚咽下一口水,忽地惊觉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视线转折点明确,直直撞上顾让身侧女孩的目光。
顾让敏锐捕捉到官清晚投来的目光。
他瞥了眼身侧的苏沐,不着痕迹拉开些许距离,转头介绍:“我朋友,苏沐。”
官清晚刚想颔首回应,苏沐却抢先一步,她撅着小嘴,语气不屑的指着墙面巨幅海报发问:“喂,你是他女朋友?”
顺着她涂着亮色甲油的手指望去,整面墙被占据的影像里,身着赛车服的男生倚着街灯,薄荷蓝发丝在夜色里泛着冷光,笑容恣意不羁。
尽管昨晚同床共枕,但她依旧没松口承认两人的恋爱关系。
“不是”两个字还没滑落出口,苏沐心高气傲的声音响起,“我喜欢他,让给我。”
最后一个音节仍在颤动,满屋子人齐刷刷转头盯着她。
这般明目张胆抢夺他人男朋友的行径,让在场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秒官清晚夹笑的声音更加让人心惊。
“最好。”
最好赶紧让他从她身边消失。
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换个人喜欢。
苏沐有一瞬的懵然,但很快皱着眉问:
“你不喜欢他?”
建模脸……居然不喜欢。
虽然她……
“不讨厌。”低头划亮手机屏幕。
上官景尧问她在哪,她回了个定位。
苏沐托着脸颊凝眸官清晚,她早就瞥见了门口的身影,却仍拖长语调说:
“我以为你们相互喜欢。”
官清晚唇角勾起礼节性的弧度:“盛京下雪,可能就喜欢了。”
门口的身影呼吸蓦然一滞,她的意思是盛京下雪,她就爱他。
可是盛京一年四季都不会下雪,她的意思是她永远也不会爱他。
最后一次飘雪要追溯到二十年前的除夕夜。
魏景瑞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不是,官清晚你们没再一起?”
今早闯进萧司彦卧室时,瞥见皱巴巴的床单才猛然意识到两人昨晚同床共枕了。
他们这对双方父母都认可的小情侣至今没同床共枕过,反倒是连恋爱关系都没确定的人先越了界。
可即便这样,两人依然没有正式确认关系。
官清晚淡淡摇摇头。
魏景瑞还要说些什么,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瘦高男生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冷风。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目送萧司彦径直走到靠窗的折叠椅前坐下。
他后颈贴着退烧贴,闭眼靠墙的模样像株被霜打蔫的竹子。
萧司彦清晨睁开眼看到魏景瑞守在床边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昨夜发了高烧。
魏景瑞解释说是官清晚请不了假才让自己过来照顾。
萧司彦靠着枕头没接话,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去整整一天,始终没等来想看的消息。
后来烧得昏昏沉沉靠在休息室门外,听到女孩斩钉截铁的声音从门缝里漏出来。
或许因为体温高得把意识都蒸得模糊了,胸口反倒没泛起想象中剧烈的疼痛。
魏景瑞心里憋着的气始终顺不下去,余光倏然瞥到顾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官清晚身上。
他突然起了坏心思,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调抛出炸弹:“官清晚,你觉得阿彦和你朋友谁会赢?”
一个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一个是刚认识不久的新人。
这问题尖锐得令人难以招架,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注定要辜负另一人的情谊。
但官清晚早就识破魏景瑞的小心思,压根不接茬,“不知道,都有可能吧。”
这种事本来就没个准数。
萧司彦虽然常年稳坐榜首,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萧司彦突然睁眼,整个人蒙着层灰蒙蒙的颓败感,沙哑嗓音冷不丁砸过来:“敢不敢打赌?”
众人都被吓了个激灵,方才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官清晚倒绕有兴致的勾勾唇,“赌什么。”
他昂着头,吊灯在他眼底碎成点点星光,衬得他的黑瞳更加森寒。
“如果我赢了你和他断绝关系。”
称谓无需挑明,彼此都清楚所指何人。
官清晚没说“可以”,而是垂着睫羽抛出问题:“那你输了呢?”
“随你。”
简短回应将决定权彻底抛回她手中。
“你输了,我们两清。”
人清清冷冷的,字句间更不带半分犹豫。
清脆分明又毫无商量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