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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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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一晚的记忆,于乔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母亲的怒火,父亲的叹息,还有池晏舟致歉之后,没多久便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记不得那天是怎么回去的,也记不得妈妈到底骂了些什么,只记得车窗外风的声音好大,灌进耳朵里,她什么都听不见。
爸妈提前离开了北京,走之前,妈妈的眼里满是担忧:“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就回来,这儿再好,那也不是你的家!回来妈妈养你。”
于乔点头称好,还安慰爸妈说自己没事,不过就是失恋而已。
她很平静,好像真的无所谓。
谁年轻时没被渣男骗过?
可是到了夜深人静,当房子里只剩她一人,白天那些令她难堪的尴尬的痛苦的细节在脑海中一个个放大,变成黑色的野兽的影子,大口啃噬着她的躯体。
痛意迅速蔓延至全身,她头痛欲裂,心脏绞痛,脐下三寸的纹身像针扎一样的刺痛。
原来早上碰见的那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
新闻主持人,长相大气,家世优越,和他绝配 。
于乔想骂,想闹,想给他一巴掌,但都觉得无力。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同一路人。
第一次见面时,他冒犯地去抓她的手;去上海来大姨妈时,他脱口而出的失望;甚至两人第一次时,他给予的难堪和痛楚……
她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只带她去各种娱乐,从来没有带她去过正式场合;为什么来北京这么久,从来没有提过去拜访他的父母;为什么他每周只来两三天,其他时间都不见人影。
证据很多,但她不愿意相信。
与其说是池晏舟骗她,其实更像是她在欺骗自己,还一边享受着他带来的各种便利。
但如今,窗户纸被捅破。
她没有想到,滋味是这样难受。
凌晨三点,池晏舟打来电话,于乔未接。
她给爸妈发了条平安信息,然后扔了电话卡,将东西打包收好,去开了间酒店,然后睡了个昏天暗地。
什么也不管,不必争论,不必解释,也不必再找寻任何借口,世界清净。
就这样,结束错误,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吧。
……
那几天,池晏舟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
冯老师深感自己教育的失败,宁愿相信儿子是疯了,不然怎么会一气之下说出退婚这种幼稚而愚蠢的话。
“不和佳佳结婚,那你和谁结啊?和那个开饭馆儿的吗?”她觉得实在是可笑,但心里又气,一手撑在桌子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我谁也不结。”池晏舟不再理会她的讽刺,摔门而出。
他依旧去了于乔租的那套公寓,她的东西已经搬完了,房间空荡荡的。
她动作真快,心也是真狠,就这么决绝地走了,什么也没留下,连电话也打不通。
下定决心,完完全全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池晏舟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出神。
蓦然想起她还在山城时,有次生病了,他临时坐了廉价航班去看她。临走时,她给了他一把钥匙。那时他并不上心,回头就将钥匙扔给程诚,让他处理掉。
可是后来红眼航班也是坐了一趟又一趟,还常常深夜才到,清晨又离开,只为抱着她睡一觉。
在她身边,他的确好眠。
知道他要来,再晚她也等着。有次她问:“你怎么每次都敲门呀,多扰民,我不是给了你钥匙吗?自己开门呀。”
那时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没想到能搪塞过去,也做好了应对她追问甚至是生气的打算。
但她没有,反倒是换成了电子锁,让他把指纹录进去。
“这样你就不用带钥匙啦。”她笑眯眯地说。
而她现在租的这套公寓依旧是电子锁,他的手指一按上去,门自动就开了。
可是门里空无一人,看不见她蜷缩在沙发上,等他时昏昏欲睡的模样,看不见茶几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安眠茶。
这一刻,池晏舟知道,他的钥匙真的丢了。
……
处理完饭店的事情,于乔没有急着回山城。经营多年的老店已关掉,她自行切断了退路,如今回去,也受不了亲戚们的闲言碎语。
况且小茹留给她的房子还没出手。而且还未听说她的骨灰在那里,如果还没有安葬,于乔想把小茹带回家。
于乔便去了沈奕安家,更确切地说,是他曾经和小茹的一个住处。
那时于乔还不知道小茹的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受了小茹的邀请,来这里找过她。
那时她穿着白色的拖地长裙,抱一只猫,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看见于乔来了,她很高兴,将猫扔地上,去取了两只水晶杯和一瓶酒。
她一边将红酒倒进杯子里,递给于乔,一边聊天。
这间房子布置得很华美,超高的挑空挂一串巨型的羽毛状的灯,一套深紫天鹅绒的蟒蛇高靠背沙发,几案是大理石和黄铜架子搭配黑色的镍饰面。客厅有一整面做成了酒柜,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洋酒瓶。
“这个房子漂亮吧,我第一次进来时惊呆了,这么多酒,比我们店里还多,得卖多少钱呀。
我当时就想,要是能一辈子在这里就好了。”小茹坐沙发上,仰头对于乔笑。
光照在她的脸上很白,她抿了一口酒,红色的酒渍沾在唇上,像一滴血。
此时于乔来了,沈奕安正靠在一张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在看电视。
客厅的装潢未变,只是开了暖气。沈奕安穿灰色真丝睡衣,脚上趿一双同色缎面拖鞋。跑来开门的是一个女孩,又乖巧地奔到沈奕安的腿边坐下。
于乔认识这个女孩——曾经在所谓的拍卖会上,作为一件展品,她被关在铁笼子里。
“我想把小茹带回去。”于乔开门见山道。
沈奕安的眼神似乎惊了一瞬。
“小茹不是死了吗?”
“我想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叶落归根,还是埋在老家比较好。”
“嗯。”沈奕安舒了一口气,又转过头去看电视了。彩色的荧屏上,放着一部喜剧电影,杀手在杀人之前,滑稽地念了一段圣经:
正义之路
被暴虐之恶人包围
以慈悲与善意为名引导弱者
念完之后,杀手火力全开,打出了番茄酱一样的血迹。
女孩伏在沈奕安腿上,眼睛一眨一眨的,也被电影吸引,不时还仰头和他讨论下剧情,发出嗤嗤的笑。
看了好一阵,沈奕安才想起似的,转过头来,问于乔:“你要她骨灰,找我干什么?”
沈奕安大概三十五六岁,据说靠着父辈的关系,涉猎多项生意,人脉极广。他长相英俊,鼻梁高挺,尤其一双丹凤眼,难怪很有女人缘。但他的嘴唇削薄,像含了一抹不屑的笑,怎么都显得冷血。
于乔想起小茹提到他时,眼里藏不住的光,说:“他对我很好。”
可是看着沈奕安冷漠的表情,于乔只觉得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你没存放她的骨灰?”于乔的语气冷静,但仍藏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沈奕安说小茹的家属没来认领,尸体被解剖之后直接火化了,他也不知后面的事。只是翻到小茹的日记,便把房产转给了于乔。
“你来得正好,她还有一些东西没来得及处理,你带走吧。”沈奕安说着指挥身边的女孩,“去把那个箱子拖出来。”
女孩连忙跳起来,拖出一只行李箱。后来于乔打开看,里面是一些大牌衣服,但揉得皱巴巴的,另外还有一些饰品。
在箱子角落里,塞着几张照片,她拿起来一瞧,是她从前给小茹拍的。其中一张是山城的大桥边,底下是流淌的长江。桥柱子旁站着小茹,彼时她穿白T牛仔裤,清秀干净,一双透灵的凤眼,冲着镜头傻笑。
后来她去了一趟公安局,想将小茹的骨灰带回去,但因为不是她的直系亲属,不仅没有拿到骨灰,而且任何事情都没有打听出来。
回到酒店,她将箱子锁起来,连同小茹转给她的那套房产证,一同寄回了老家。
而与此同时,在沈奕安去了南京。
在江宁郊外的一栋房子里,躺着一个女孩,头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浑身都插着管子。
沈奕安握着她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了。但他只是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轻轻地摩挲着。
医生说,要唤醒病人的生命意识,得时常在她耳边说话。
他不是多话的人,但也自言自语一般,坐在她床边念叨了好久。
“王旬进去了,因为行贿,要在里面呆很多年,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你的那套房子不是想转手吗?依着你的心愿,给了你那姐姐了。她以为你死了,前几天还来找过我,也算是多了个关心你的人。”
“你不是爱钱吗?取了很多都放你床下了,你快点醒来,就可以看到了。”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装下了她的影子。后来他总是在想,如果当时没有带她去见王旬,如果当时她没有跳下去,他其实也不会真的让她去陪王旬。
可是她跳了,所以只要她还留着一口气,那他就会对她好。
那是对她忠贞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