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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贪心 ...

  •   那天老周换一身干净衣服,去吃了顿全聚德。喝半瓶柿子酒,吃一点赛螃蟹,再用面皮卷上三块鸭肉加上沾了白糖的鸭皮,顿时胃里发热。

      “上一回吃烤鸭还是四年前,我女儿过生日。”老周呷一口酒,满足得两眼都眯了起来。

      于乔坐对面,叫来服务员又加几道菜,打包好,让老周一会儿带回去。

      老周放下杯子,叹一口气:“往后你不用再来给我送东西了,我吃不了那么多,要做好事就去敬老院、福利院。”

      于乔却说无妨。

      老周飞快往四周看一眼,压低声音:“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能说,这种事情说了要出事的!”

      “我不强求,但我可以保证,绝不会透露的。毕竟您也知道,那是我妹妹,我留在北京,就是为了那件事,这么久了,我也不可能一无所知。”于乔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顺着桌面推了过去。

      厚厚的一叠,里面装的数额不小。

      老周看着面前的信封,一时没说话。

      于乔继续道:“说不说在您,但是我必须要问。去年冬天,您沿着附近的几条胡同收垃圾,在南槐树那里,有没有一个女孩从二楼跳下来?”

      “当时,她是不是没死?”

      她一字一句,声音柔和却铿锵有力,眼睛盯着他近乎逼视。

      于乔租住的地方,不远处有棵古槐。

      听附近的邻居讲,槐树招阴,去年在那儿就跳下来过一个女孩。

      有人说没穿衣服就落下来了,是被鬼附了身,那个合院很少有人来,里面可能不干净。有人又说了,狗屁不干净,听说是个会所,还见过豪车开进去。还有人说那女的掉下来穿了衣服的吧,我看见一团粉色落下来,不过肯定是卖.淫的小姐,卷了嫖.客的钱,被发现了,然后自己跳下来的……

      众说纷纭,但大家都没亲眼看到。因为出事后,现场立马就被封锁了,出门围观的人也被强行劝回了家。

      没有人清楚地看见到底是什么情景,除了一个捡垃圾的老人。

      那是个傍晚,天快擦黑,老周拖了很多废纸板准备回家,在路过南槐树时,他发现街边新装了垃圾桶,就打算过去翻一翻。

      还未走近,便听见哐当一声巨响,他抬头一看,眼前一团粉色晃过,重重地砸在地上,还伴随着飘了很多百元大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站在原地愣了一瞬,再一回神,便看见一个女人躺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他想过去捡散落的钱,但还未走近便听见冲出来好些人,气势汹汹的,还挨家挨户让人关闭门窗。

      老周胆小,连忙躲到胡同拐角里,藏在路边一辆长久停放的车后面,才免遭驱赶。但后面看到的事情,令他胆战心惊。

      “你看见了什么?!”于乔撑着桌子,手背因为用力冒出了青筋。

      “你小声一点!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老周瞪她一眼,快速浏览周围,见无人在意后,搂过桌上的信封揣进兜里,才继续说。

      “那个女孩确实是后脑着地,一直在抽搐,当时应该还有气儿。”

      那时候他缩在车后面,从反光镜中恰好可以窥见不远处的场景。

      当时到女孩身边的人就几个,有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踹了另一个四十多岁的一脚,然后那个四十多的男人蹲下去翻了翻女孩的眼皮,就去一旁打电话去了。

      打完后,两个男人低声争论了几句,年轻点的那个便走了,留下了四十多的那人叫来了几个人,把女孩抬起来了。但没走两步,就听见警笛声,那几个人又把女孩放回了原地。

      “那时候还有动静呢,整个身体都在抽,看上去很可怜。”老周说着,默默观察了一下于乔。

      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抿得紧紧的,一看便是在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下,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那两个人在争什么?”

      当时那两个男人走远了一些,来到胡同拐角的另一面,那儿没有人在,只是一面墙。

      除了躲着的老周。

      因此,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们争论的全部对话。

      说是争论,其实主要还是一个人在说,另一个人偶尔反驳。

      只听那个人说,都已经出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杀或者意外身亡都可以,万一事情闹大了,她醒来胡说八道怎么办。

      另一个人说没这必要,就一小姑娘。

      可那人坚持,说什么关键时刻不能出岔子,这事儿若被捅破,那就是丑闻,牵连到家里,完蛋的不止咱俩。

      另一人问他打算怎么办,那个人说让人送医院去,还没来得及抢救,死在路上也是正常情况。

      “但是警察来得很及时,那个人没能如愿。”于乔补充说,用力握着酒杯的手指都发麻了,她也丝毫不在意,“所以她当时还活着,而且被顺利送进了医院,但是警察和其他人都以为她死在了路上。”

      她笃定道。

      回去的路上,于乔紧握老周给的一支黑色钢笔,忍不住手抖。

      这是意外收获,当时事故发生后,老周又去翻垃圾桶,看有没有被遗漏的钱,却发现了卡在垃圾桶缝隙里的这支钢笔。

      “我以为会挺值钱,拿去给人家看,结果人家说是支录音笔。”

      这是一支细长的钢笔,黑色的,便捷小巧,很方便携带。而在它的笔帽上,有个小小的按钮,只需轻轻一按,便可以录音。

      在听完里面所有的内容后,于乔做两件事。

      其一是直接去了派出所报案。

      进去提交了材料,又被问了很久,得到的却是一张《不予立案告知书》。

      警官脸色严肃回复,死者已经销户,合法合规,一切按流程办事,光凭一份拷贝的录音,证据来源不合法不说,也无法证明什么。

      于乔眉头锦皱,说录音里有个男人强迫小茹跳的。

      警官也是为难:“就只有一句话,怎么界定是强迫?而且从几段断续的录音中只能推测死者曾有过几次激烈的性关系,还不能证明死者是否自愿,毕竟有些人有这特殊癖好。”

      于乔很激动,说:“她哭得那么惨,怎么可能是自愿的?!”

      警官敲了敲桌子:“人证物证都没有,就算被暴力性.侵,现在人已经死了,连验伤都不可能。”

      他的话冷静,却不是毫无道理。

      录音有好几段,里面能听到沈奕安的声音,而小茹叫得很惨烈。最后一段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不做就跳下去。”

      于乔感到一阵无力,颓然靠在椅子上。他们做得太干净,看来此路不通。

      出派出所,便去做第二件事。

      她去找了徐莹。

      徐莹的那个粤菜小店正在转让搬迁。

      于乔走过去,见她正在指挥工人搬东西,便问:“要搬吗?”

      徐莹从前讲过,这里离沈奕安的家很近,他想喝点靓汤之类的,就可以送过去,不仅给他送,有时候还会给他夫人送去。徐莹跟了他多年,这个店也开了多年。照常理来说,是不会搬迁的。

      徐莹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说:“我过两天就去墨尔本,以后很少回来了,这店也没人经营。”

      几个月没见,她实在是大变样。今日穿一身运动装,扎高马尾,不像从前一身富贵堆里淫浸出来的气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今未施粉黛,清清爽爽,倒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要走?”于乔有些呆滞。

      徐莹笑笑,说:“我都三十岁了,一直这样蹉跎着,也不是办法。”

      她说得很潇洒,可以回头看看曾经的小店,眼里都是不舍。于乔突然想起第一次去西山的酒庄,在卫生间里她偷听到人家的谈话:

      ——徐莹这些年也捞了不少。

      ——她跟了沈奕安七八年,人老珠黄,这个酒庄说不定是买断。

      ——她还求着池晏舟给她哥批了个大项目。

      所以现在是捞够了,功成身退了吗?可是她总觉得,徐莹对沈奕安是有情的。

      于乔垂下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对于别人的事,她也不想关注太多。

      “来找我做什么?”徐莹问。

      “我想请你帮忙约一下沈先生,我得问问他我妹妹的事。”于乔说。

      徐莹的脸色渐渐凛起来:“小茹死了,你又何必纠结。”

      “死也得见尸吧。”

      到底不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徐莹的眼神早就不再清澈,里面全是欲言又止,她斟酌之后,问:“你不是得了套房子吗,难道还不满意?”

      于乔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其实沈奕安完全没有必要给她那套房子,毕竟小茹又没有真的转赠给她,但他还是当作小茹的遗产给她了。小茹死了,她才能得到房子。所以小茹的死,对她来说,也是得了实际好处的。

      若换作一个贪心的人,自然不会再追问小茹的死活。这套房子其实很像一笔封口费,你不要再追究了,你也是既得利益者。

      所以于乔只是苦笑了一下,说:“可惜我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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