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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上当 ...

  •   “你不吃了?”于乔抬头,问。

      池晏舟将碗往外推了一下,说:“饱了。”

      白瓷小碗中,还剩下一大半粥。于乔垂下眼眸,无意识地用勺子戳着自己的碗,黏稠得叫人发闷。

      三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变得很安静。

      “你们住在一起?”

      过了半晌,池晏舟还是没忍住发问。

      于乔其实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她没有回答,到今天二人算得上什么关系?早已没有解释的必要,徒增烦恼。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上面空无一物。那次将戒指扔掉之后,就没有再戴吗?还是别的,她不敢去想。

      而她这种沉默,对他而言,无异于承认。

      他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嘴角甚至还含了笑,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来:“挺好。”

      只是那个“好”字,声线有点不稳,短促到让人差点没听清。

      连埋头苦吃的李教授都察觉到异常,他有点想不通,好姐妹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这个男人脸色那么难看做什么?

      但他这个人,在学术上颇有造诣,对于人情却缺了一根筋。他看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充当一个合格的饕餮,夹了一只萝卜糕塞进嘴里。

      “这个好吃诶。”他笑眯眯地向两人说。

      “是吗?”于乔接过话题,将自己从沉闷中解救出来,不再去关注池晏舟的举动。

      李教授连点头,顺手夹了一个在于乔的碗中。

      于乔盯着碗,眼睛都没抬,却敏锐地感到一道视线射过来。

      她搁下筷子,对李教授说:“你自己吃吧,我也饱了。”

      李教授不赞同地觑她一眼,说着浪费,又将她碗中的萝卜糕夹来吃了。动作相当自然,好像有过千万遍。

      池晏舟心梗,一时间觉得胃里烧得厉害,像被人掐了一把,脸色更白了。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于乔担心地问。

      他靠在椅背上,隔着桌子看她。他虽没有说什么,但眼底的情绪很浓,让人觉得好像是自己辜负了他一样,从内心里觉得羞愧。

      “没事儿,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他摁在桌上,踉跄着起身,惨淡地笑了下,说,“你们慢用。”

      他推开店门,抬首去看天,颈骨仿佛被折断一般,全靠硬扩的衬衫领子撑着。

      天穹低坠,空中飘雨夹雪。

      他的心里也跟着下雪。

      他的状态实在有些不好,脚步虚浮得像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可是定睛一看,地上却没有凝固着雪。

      冷风刮得人麻木,一不小心呛进喉咙,在拐过街角时,他扶住墙壁剧烈地咳嗽两声。

      胃病发作又加上熬夜,他有些吃不消,鲜少这样狼狈过。撑在墙上,闭眼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一把伞默默地撑在了头顶。

      伞不大,却撑起了一小块天,正好将他笼在伞下。

      他怔了怔,缓缓回头,看着她微微喘息,脸颊被雪风刮得泛红,应是走得急,连伞都没有撑好,头发丝上还沾着白糖似的雪水。

      “你走得太快了……”于乔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都有些抖,“大衣都没带走。”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上还挽着他的大衣,怕衣服太长掉地上,便将衣摆叠起来,用手攥着,指尖都冻得发白。

      而她自己也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像被刚才的那碗粥堵住了。

      但于乔是个急性子,也不等他回答,一把将伞和大衣都塞他手里。

      “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吗?伞你拿着,这儿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路呢。”

      她双臂环抱,两句话交代完,转身就走。

      “于乔!”他叫住了她。

      “嗯?”她回首,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好像等着他起码要讲一件正经事。

      “怎么了?”她又问。

      池晏舟沉默一阵,终于苦笑,说:“我胃疼。”

      于乔终究心软。

      她跟李教授告了假,准备送池晏舟回酒店去休息。

      这异国他乡的,他司机也没带,还能怎么办呢?

      况且,他还开口了。

      两人同撑一把伞,胳膊相互贴着,伞不大,却是朝她那边过于倾斜。

      于乔往他那边推了推伞柄,没有推动。他扭头看她一眼,目光深邃,好像要把她看穿。

      “于乔,你对每个人都一样好吗?”他问,但声音很低,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于乔不说话,肩上披着他的大衣,只希望时间快一点,好赶紧坐到车里去。

      可还未走近,便见车旁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贴着车身,手扒在窗户上往里望。

      这边的治安没那么好,常有车被砸了玻璃的情况。

      于乔蹙眉,大喝一声。那背影一抖,条件反射一样回头一看,待看清来人之后,一溜烟儿就跑了。

      于乔亦是一愣:“怎么是他呀……”

      “你认识的吧。”池晏舟说。

      “你怎么知道?”于乔问。

      “见过。”他说。

      就在昨天,他来找于乔时,在店里撞见的那个人,恶狠狠地盯着他,就像盯着一个仇人。可池晏舟回想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关于这个人记忆。

      “你见过……”于乔喃喃道。

      脑海中浮现出胡先生的房间,那满墙的照片中,最中间的那张,正是池晏舟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她忽而讽刺地笑了下,眼神飘到旁边的地上,说:“你是该见过。”

      池晏舟何其敏锐,一下就听出了她语气的变化。

      “什么叫我是该见过?”他蹙起眉头,好像真的一个无辜的不知情人士。

      于乔突然很想问他,你装成这样,真的不累吗?

      但她累了,她什么也不想问了。

      “没什么。”她说,将伞推给他,拿了钥匙去车的另一侧开门。

      “你不对劲,到底什么事,说清楚,我怎么就该见过?”他却不依不饶,拦住她。

      为什么他非要执着地又将难堪的往事再一次翻出来呢?

      于乔垂下手指,无奈地叹一口气,问:“你不是胃疼吗?还要不要我送你了?”

      那模样倒有点像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池晏舟突然觉得憋屈,势必要跟她掰扯清楚。

      但她只是敷衍着微笑了下,动作流利的启动车辆,踩下油门,车子飞奔出去。

      窗外街景迅速后退,模糊的楼的影子、桥的影子、水的影子,像小时候练字,未干的墨迹被手掌擦过。

      池晏舟生出一种茫然之感,好像一切都在远离,连坐在身旁的于乔也远离。

      他沉吟半晌,决定还是要自己开口解释:“昨天我来过一次,碰见过那个人。”

      踩在油门上的脚尖一顿,车身抖了一下,但在下一秒又恢复了匀速行驶。

      池晏舟转头去看她的侧脸,继续说:“所以那个人你认识的吧,不过我看着他精神不太正常,你平时要注意一点。”

      “他姓胡。”于乔说。

      天是灰色,车经过大笨钟,街上很热闹,男男女女一张张脸,像雨中掉落的白色花瓣。

      于乔放慢速度,在缓缓行驶中,给他讲了胡先生的故事。

      “是个可怜人。”池晏舟说。他倚在靠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用手抵着胃部。

      于乔没有提到他,他亦是不知道自己是故事中的当事人之一,面容平静得宛若一个听故事的旁观者。

      他还好心地说,如果是她的朋友,他不介意帮忙找一下那个骗钱的女人。

      于乔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便到了酒店楼下。

      “到了,你上去吧,好好休息。”于乔熄火,解开安全带,将钥匙递给他,“我走了。”

      说完,她就要去开车门,池晏舟拉住她的手腕,问:“雪下大了,你怎么回去?”

      于乔看了看天,雪的确大了,一粒一粒的从空中飘下来,好像撒了一大把盐。

      “我去那边等车,你快上去吧。”她指了指酒店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上去坐坐,或者,我让司机送你。”池晏舟握着她没有撒手。

      记忆中他的手指总是微凉的,掌心有点热,整个温度很舒适。可此刻,整个手冰得像一块冬天的瓷器,贴着她手腕的皮肤,仿佛有寒气从骨子里冒出来。

      于乔伸出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掰开了他的手,说没关系,让他自己好好休息就行。

      此次见面,她可谓是相当客气,像是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礼貌又疏离。不给他半点耍无赖的机会。

      池晏舟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把车钥匙拍在她手心,说:“那你自己开车,不用去等。”

      像是不给她任何推辞的机会,他边说边下了车,快步往酒店里面走去。

      “我怎么还你啊?”于乔把头伸出窗外,对着他喊道。

      “改天来取。”他头也没回,走得很快,哪里有半点胃疼的样子,更别提他先前所说的,疼得开不了车。

      于乔察觉到上了当,不客气道:“明天叫你司机来取!”

      也不知他究竟听清没有,他摆了摆手,像是再见,又像是叫她放心。

      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如同一张刚刚升起的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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